韩晓棠没有说话,还是固执的加柴火,陈芳看出她的情绪低落,也就没有再多说,她这个样子,让她一个人呆着,还不如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心呐。
本来一家人起早贪黑的去山上刷洋槐叶,攒钱供韩晓棠读书,陈芳心里还是有些微微不舒服。凭什么一家人累死累活的干活,挣的钱全部给韩晓棠,可现在她却没有任何不满了。甚至有点欣慰,能嫁到这样团结有爱的人家,是她的福气。
而韩晓棠也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坐享一家人的付出而心安理得,看她现在难过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心里也不好过,就笑着安慰道:“你别担心,刷洋槐树叶活轻松,不怎么出力,你大哥会照顾咱爹娘的。”
见韩晓棠依旧不答话,陈芳也不介意,继续接道:“你要不是不愿去歇着,就陪我在灶火里说说话,大城市里一定很热闹吧,是不是有很多……”
韩晓棠心中再难过,但陈芳是刚嫁过来不久的新嫂子,她沉默不语的不理睬有点不礼貌,只能问一句答一句。
见她开口说话,陈芳松了口气,要是韩晓棠一直这样难过,公公婆婆回来看见了,知道是她多嘴多舌的,惹得韩晓棠心里难过,肯定要数落她。
好在韩晓棠很有分寸,韩庆斌他们扛着大包小包的洋槐树叶回来,她立即笑容满面的上前帮忙,没有露出丝毫难过的神色。
只是微笑的劝说道:“爹,娘,国家每个月都会给在校的大学生发放补助,够我用了,你们不用这么辛苦。”
丁玉英知道她是心疼家人,就宽慰道:“我们不累,你不用担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干点活计挣点钱。”
韩庆斌附和道:“就是,收购站的同志说了,收这样洋槐树叶子是要办养殖场,我们这也算是为了建设……什么四……”
韩庆斌到底年纪大了,收购站职工说的那些新词他记不住,韩晓刚就笑着接道:“为建设新中国,建设新四化做出贡献。”
韩庆斌点头道:“对对,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那明天早上我和你们一起去。”
韩晓东立即摇头道:“胡说,你那手是要拿钢笔写字读书的,怎么能干这些粗活。有我和晓刚,还有咱爹咱妈,用不上你。”
丁玉英也劝道:“就早上一会,太阳出来我们就回来了。”
七月的太阳格外毒辣,晒的久了会中暑晕倒,所以韩庆斌他们也不敢干的太久,大概十点左右就回来了。
韩晓棠也阻止不了,只能尽量做些力所能及的活,等他们把洋槐树叶子背回来,就平摊在自家门口和院子里晾晒。到了下午收购站的人来了,就送过去上称卖掉,然后就到树林里纳凉。
韩晓棠长的好看,性格又开朗活波,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她,而且还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
他们一辈子都没去过省城,现在韩晓棠却在省城读书,在他们看来,那都是遥不可及的,就围着她问东问西的。
韩庆斌与有荣焉,在一旁使劲抽旱烟袋,吞云吐雾。丁玉英就在一边帮腔,韩晓棠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告诉兰溪距离省城有多远,从兰溪坐车到孟楼县,再转坐一夜的火车才能到。
韩晓棠一个小姑娘家孤身一人,竟然坐了一天一夜的车,去那么远的地方,大家都很是佩服。
韩晓棠趁机告诉他们出远门要注意,车上有人贩子,还有扒手,要注意钱财和人身安全。现在的农村还是闭塞的,但到了八十年代改革开放,村民们肯定会走出大山,去到外面更广阔的天地,这些风险最好提前告诉他们,到时候也能有些防备。
听到有人贩子还有扒手,不但村民们担心,丁玉英也有点害怕,想想韩晓棠一个人坐车去省城,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难,遇到了多少危险。
韩晓棠就笑着安慰她,兰溪县城有自己同校的同学,开学和他一起去省城,丁玉英这才放下心来。
韩晓棠还不厌其烦的给他们描述省城的情况,宽阔的大马路有十几米宽,道路两旁有绿化带和花坛,路上有很多汽车,川流不息。
村民长这么大,就见过几次汽车,其中两次都与韩晓棠有关,不由更加的羡慕,韩晓棠还让韩晓刚把自己的录音机拿来,安上歌曲磁带给村民放歌听。
现在电视机还没有普及,只有大城市有,兰溪县城的人连见都没见过。谁家有个收音机都骄傲的什么似的,录音机也从来没见过,很是新奇。
都围在一起听,听到里面传来海水拍岸的声音,都觉得心惊肉跳的,还有飞机飞过的轰鸣声,他们也从来都没听过,还以为要打仗呐。
韩晓棠就一一给他们解释,海有多么宽阔,万里无垠,有几千米那么深邃。飞机可以在万米的高空,像小鸟一样飞翔,众人都无法理解那么重的铁疙瘩是怎么飞到天上的,却十分向往。
孩子们也围着韩晓棠问东问西的,韩晓棠就趁机鼓励他们好好学习,以后走出大山。众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连张大嫂什么过来都没发现,韩晓棠却从眼角瞥见她灰溜溜离开的背影。
以前,村民们如井底之蛙,觉得张永顺这个大队长就跟土皇帝一样,高不可攀。那家的姑娘能嫁到他们家,都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求之不得。
但经过这次新世界的洗礼,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无形中淡化了张永顺这个大队长的影响力,反过来以为张家的儿子配不上韩晓棠,人家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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