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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总馋我妖丹(修真)——非非非非(54)

    空气潮湿,周围皆是死人的枯骨,他们却穿着绛红喜服,躺在棺椁中。
    棺椁冷硬,但荆雪尘一点都不觉得硌,因为他正枕在仙君臂弯间,身上也被浓郁的冷香捂得很温暖。
    他睁着圆圆的猫眼,问:你想在这里休息吗?
    商梦阮没有回答。他动了一下手指,棺盖便轰然砸在石棺上,严丝合缝地盖拢。
    四周陷入彻底的黑暗。
    荆雪尘抓紧了仙君的腰带。
    这样过不了多久,没有灵气和空气供应,他们就会憋死在里面。
    商梦阮沉静地搂着他,呼吸均匀,似乎陷入了睡眠。
    荆雪尘微微一怔。
    人族常称死亡为长眠,或许在商梦阮的意识里,他神魂疲惫想要休息,那么这台石棺就是他和少年的长眠之地。
    荆雪尘怜惜地摸着仙君的长发,又去抚摸他的角。
    从身体里长出角和尾巴,一定很痛。被狰的恶念侵蚀神魂,也一定累坏了吧。
    可是他还不想就此消失,更不想让阮哥哥消失。
    荆雪尘持续骚扰着仙君的角,直到商梦阮不堪其扰,睁开略有暗淡的眸子,其中盛满了倦意。
    他捉过少年的手,惩罚似的用尖牙咬了一下。
    可以把上面打开一条缝隙吗?荆雪尘软乎乎地恳求,一点点就好,我怕黑,太黑了睡不着。
    商梦阮认真考虑片刻,起身推开了半边棺盖,让夜明珠的光照在少年身上。
    好骗得可爱。
    这样就好多啦。荆雪尘在他的角上啵唧一下,弄得仙君有些无所适从。
    这样的静谧感让少年联想到朝云处的月夜,最开始他嫌弃那里清静太过,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后来就逐渐习惯了只和师父待在一起的感觉。
    松懈下来之后,他慢慢开始回想这几日发生过的事,一边想一边轻声说给身边的人听。
    我们又被关在一起了。这都是第几次了?朝云处的朔月,前缘幻境,还有这里。三次。
    每次我都以为是绝境,但每次都能重新见到外面的阳光。
    当然,这次的话,见不到阳光也没什么不好。
    没外人打扰,我正好能更专心地了解你。
    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能一起生活,玉镯里也有
    他本想说前缘玉镯里还有很多灵兽做食物,但想起之前与小缘的争执,心中有些难受。
    前缘玉镯现在正戴在他手腕上,自从荆雪尘醒来,他们就没再说过话。
    其实,那日在墓门关闭之时,他本来没有机会扑进商氏坟冢里。
    商梦阮用了很大的力气,再加上爆炸冲击波,他掉落的地方离墓门太远,商梦阮的计划本来万无一失。
    但当断魂石落下的那一瞬间,在数百丈之外的荆雪尘却凭空瞬移到了墓门面前,这才得以扑入坟冢之内。
    最后一刻,是前缘玉镯帮了他。
    荆雪尘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虽然狰的内丹还会被净化,但小缘跟着他进入坟冢,就可能永远都出不去了。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没有必要为我感到抱歉。前缘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我存在的意义就是等待阿凝的恶念被净化,那时看到你们我才想明白,你和商梦阮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
    荆雪尘愧疚道:不,是我没有履行承诺。我说过要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结果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决定罢了,我从来没有这么要求过。前缘转开了话题:对了,剩下的那一次传送机会,我收了个人。
    人?
    嗯,你逃跑的时候,是这个人或者说是半妖,喊了一嗓子,延缓了天鸢宗的进攻。看你当时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前缘道,如果是意外,我现在就结果他。
    荆雪尘想了一下:你说的是闻人襄?一只青丘狐半妖吗?
    是他。
    荆雪尘对闻人襄的观感比较复杂,这回如果不是闻人襄在,或许他们都会被围堵在洞穴里,算起来是有救命之恩。
    别杀他,但也别喂得太肥了。他对前缘道,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少年的注意力重新放回身边的仙君身上。
    他不过安静了一小会儿,商梦阮便又陷入了昏睡,鼻息微弱而不稳定,像是在做噩梦。
    荆雪尘吻他,他却没醒。
    小缘,他怎么了?
    神魂虚弱,被狰压制住了。前缘玉镯道,你得唤醒他的神魂。
    怎么做?荆雪尘焦急道。
    神交。哦对,忘了你还不会神交。前缘面无表情道,那可以用双修引导,试着用你的魂魄融入到他体内,然后再嗯地一下就行了。
    什么?荆雪尘面红耳赤,我都不知道我的魂魄在哪
    反正就是那种感觉,水到渠成,试试就会了。前缘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我先去补个眠
    荆雪尘瞅瞅自觉回避的昆仑玉镯,又瞅瞅明显处于痛苦之中的商梦阮,咬牙解开了第一颗盘扣。
    在逼仄的空间里处理一个人事不省的大美人,是件很艰难的事。
    刚穿好的婚服又要费劲脱下,银白色的长发如海浪般披在脊背上。
    荆雪尘疼得脸色发白,冷汗和折腾出来的热汗混在一起,湿黏黏地挂在下颌曲线上。
    他满脸窘迫,红唇紧抿,眼神飘忽。
    这里埋葬的可都是阮哥哥的先祖啊,竟然在先祖的众目睽睽之下
    不行,救回阮哥哥是最重要的,收心。
    荆雪尘摒弃杂念,开始默念商梦阮曾经教给他的双修功法口诀。
    灵气开始自然流转,商梦阮体内充斥着内丹带来的狂暴气息,在流转中切割荆雪尘的经脉,火辣辣地疼。
    少年脚趾扣紧。
    不过多久他便习惯了这种痛楚,开始自觉用冰灵气中和火灵气。双修步入正轨之后,荆雪尘注视着仙君略带薄红的面庞,缓缓与他额头相贴。
    魂魄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
    少年所拥有的,只是想接纳他、了解他,想与他融为一体的心境。
    荆雪尘仿佛进入了半梦半醒之间,意识延着一条漫长的锁链,在黑暗中向前游动。
    锁链蜿蜒而行,末端连接在一个小少年细瘦的脚腕上。
    荆雪尘抬起头,看到那个肖似商梦阮的小少年正跪坐在玉榻上,双目空茫,直视前方。
    在他的下面,有更多人虔诚地跪伏,等待一场仪式的降临。
    他之前想的不错,这里就是祭台。
    这个小少年,就是十八年前即将成为容器的商梦阮。
    女祭司站在商梦阮身边,指向祭台上另一个形容憔悴的女人。
    她是上一代的圣女,拥有她的容器死后,她也将命不久矣。祭司眼下一片青黑,而那个女人孕育的男孩,是你接下来的生命中唯一的所有物。为了拥有他,你要拼尽全力活下去。
    商梦阮无动于衷。
    荆雪尘顺着祭司的手指看过去,缓缓睁大了眼睛。
    娘。
    母亲。
    他们同时道。
    第73章
    荆雪尘喊的娘自然是荆霖, 而小梦阮叫的母亲,则是那位商姓女祭司。
    商母身体微颤,伸出手似乎想触摸小梦阮, 最后还是放下来,恢复了平静。
    我不配做你的母亲。她道,若你能坚持下来, 你会是全族的神。
    祭司背身离去,小梦阮眼中最后一丝光芒缓缓熄灭。
    荆雪尘乍一看到故去的娘亲, 心中难以遏制地激动, 兴冲冲地晃着尾巴飘了过去。就在此时,山洞开始震动, 深处隐约传来狰兽的咆哮。商氏族人一一欠身离开, 女祭司亦扶着荆霖走下玉阶。
    祭台只剩下一个小少年,锁链拷在脚腕上, 跪着等待他既定的命运。
    荆雪尘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就再也没能移开视线。
    洞顶碎石落下, 在小梦阮额头上砸出一块血迹。血液蜿蜒流下,他却没有擦,任红色的液体流进了眼睛里。
    那双深黑色的眸子里,盛满生机燃烧后的余烬,挣扎得太累,只能沉入深渊。
    当荆雪尘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张开怀抱护住了小少年的身体。
    罢了, 逝者已矣, 生者犹可追。
    出乎他意料的是,小梦阮眸光微动,抬头望向他。
    他们都看不见你, 只有我能。你是先代圣子的魂灵吗?
    软糯的声音,温柔的眼睛,脸蛋带了些日后清冷仙君的雏形。
    荆雪尘想,他或许已经进入了商梦阮的神魂,这里是神魂中铭刻的记忆,而这个年幼的孩子,就是商梦阮迷失的魂魄。
    之前商氏族人唤他娘为圣女,那他自己做个圣子也不过分。
    是呀,他扮了个鬼脸,我是一只来讨债的怨鬼。
    小梦阮望着他少年明媚的笑颜,喃喃道:看来,死后的生活也不会太难过。
    他语气淡然,好似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荆雪尘心中一阵痉挛。
    这个时候的商梦阮看起来最多只有十三岁,却被生母亲手推上了祭台,结局只有两个:九成几率直接爆体身亡,剩下的一成生机,也是变成异兽的容器,永世囚禁于此地。
    骗你的,做鬼很苦,谁乐意当鬼?我可是活人。他道,而且,你也会一直活着,和我一起。
    他看了眼锁链:我带你离开这儿。
    荆雪尘知道自己无法穿越时空,无法改变过往,但至少他想解救商梦阮的神魂。
    我不能走。小梦阮却道。
    荆雪尘一怔:你知道你会变成什么吗?
    那些壁画我都看过。小梦阮垂眸,但我不能走。若我走了,狰会杀死外面所有人。
    他刚刚添了几分生气的脸重新落回死气沉沉,说出的话像是在重复他人重复过无数遍的教诲。
    荆雪尘问道:你声称要保护的那些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
    不认识又为什么要自己吃苦来保护他们呢?荆雪尘痞笑,外面有很多坏人,死了倒好。
    小少年听了一耳朵歪理邪说,微微皱起了眉毛,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荆雪尘笑起来,亲了一下小少年的额头,看到他渐渐红了耳尖。
    即便你真做什么决定,也应该是在长大以后,用自己的眼睛见识整个世界,再做你自己的决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听从他人,让他人决定你的生死。
    他斩断了束缚小少年的锁链,牵起他的手。
    小梦阮眼眸亮晶晶地闪烁: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这些重任本就不该由你一个小孩来背负。荆雪尘将他拉起来,是我破坏了祭祀,我们一起跑,责罚也一起承担。
    不是怕责罚。小梦阮抿了一下唇,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这个刚认识一会儿的陌生大哥哥拉着跑了起来。
    这个人出现在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候,宛若一抹阳光,拉着他逃离枷锁,飞奔向长明的白昼。
    生死与责任都变得无关紧要,握紧那束温暖的阳光才是他的全部意义。
    一切都像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那一刻,小梦阮身上的疲惫全部消失,他甚至轻松地想,就这样任天地毁灭又如何?他们会继续飞向天涯海角,互相陪伴,直到最后一刻。
    他们跑下玉阶,跑在洞穴里,跑了很久。
    荆雪尘感觉握着自己的手在变大、变沉,他回头一看,见到了比之前成熟了许多的商梦阮,大概是十八九岁的模样。
    商梦阮朝他微微一笑,转眼间变成了狰兽,将少年衔起放在后颈软毛中。
    墓道仍然在震动,但现在的震动是由外而内产生的,章莪山之外似乎正处于动荡之中。
    商梦阮的十三岁到十九岁,是同幼年的荆雪尘一起度过的。六年之后,他们又来到了那个商氏一族天翻地覆的夜晚。
    墓门在前方打开,激烈斗法产生的光华刺破了长夜,女祭司浑身浴血,用最后的力量升起断魂石。
    商梦阮的脚爪沾染了生母的鲜血,他眸色赤红,似乎想冲上前与外敌搏斗。
    跑!!女祭司声嘶力竭,现在的你无法完全控制狰。不要回头,不要报仇!带着我们的份好好活下去。
    她伸手按在狰的指爪上,留下一个小型传送法阵。
    无量宗,藏宝阁里的我研究多年或许可以咳咳。
    她声音渐弱,留下一句呢喃。
    阿阮吾儿。
    狰想哭,却无泪可垂。
    他们继续奔上了时间的长河,那夜血染尘世,星空却是百年来最为璀璨夺目的夜空。
    荆雪尘重新嗅闻到了回忆中第一口自由的空气。
    在藏宝阁地底,法阵明灭,终归于沉寂。
    商梦阮被分离成仙君与狰,狰分走了他大部分的情感,呜呜幽咽不绝于耳。
    仙君长发凌乱,赤|身裸|体躺在冰冷的石台上,心脏像被挖空了一块。
    双腿经脉宛如岩浆流淌般灼红,肌肤与地面接触的地方,爬满了藓痕与红斑。
    他是不完整的、残缺的,注定不被天道所接受。任何与外物的接触,亦将受到处罚。
    我的母亲死了。
    我的族人消失了。
    我的珍宝被我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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