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在心中低斥逆徒,这会儿也不禁脱口而出,脱口而出后便是后悔,呵斥过后便连忙抬眼去看陆踏歌反应。
别人不知道,他最清楚,陆踏歌能将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簇都研究个透彻,也将他的每句话都当成圣旨一样去听去遵从。因此哪怕是其他做师父的没事就会喝骂的逆徒,到陆踏歌这儿保不准得闷上几天。
在丁君的注视下,白发青年并无什么肉眼可见的失落,只是稍微一怔,垂首应了声是,接着清了清嗓子,开始认真禀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和自己做法的依据。
这般举动,和他从前在明教完成任务归来后所做并无两样。
丁君松了口气,正了正神色听陆踏歌禀报,心头又不免冒上了些许怅然若失。
第89章 日月明尊十二
陆踏歌没有难过, 更没有生气, 甚至说他心底还有些雀跃。
丁君是个相当冷情冷性的人,从负责任的品质来说, 他是个好法王,从个人感情方面讲,他要比他的造化轮还冷上三分。
如果是真的一点想法也无, 丁君绝不会躲避他的目光还脱口呵斥逆徒, 正确做法应该是冷冷看过来一眼,然后无动于衷。
丁君虽然严厉,却不会伤害他的弟子, 男人冷静的很, 这些与任务和教里事务无关的小事都会让徒弟自行想清。这几年倒也不是没出过对师父产生感情的徒弟, 丁君大多不予理会,偶有一二纠缠得紧, 实在太烦了, 才会用任务压迫或者直接丢给陆踏歌教育。
换句话来说,至今为止, 只有陆踏歌令他做出不与对视甚至迁怒二弟子这种事。
青年表面上一本正经的禀报情况,内心其实早就开出了个万花谷。
丁君不知陆踏歌心里雀跃, 有意无意观察了青年好几眼,最终却还是被对方口中内容吸引了心神。
自打他将洪水旗的担子逐渐移交到对方肩上,陆踏歌处理的事务丁君就渐少过问, 尤其这次, 为了不提出干扰弟子判断的建议或者自我想法, 从陆踏歌离教开始,丁君连中原形势都少有打探。
陆踏歌说得很细,他一直都留意着丁君神情,对男人感兴趣的地方说的极其详细,不大上心的部分几言掠过,间或夹杂些自己的想法和判断,一直讲到他们来到太子这儿。
这几日并不繁忙,我与翠山和达吾提轮流保护太子,除了房梁趴久了有点筋骨酸痛外倒也清闲。忙的是那几个万花弟子,这上千人只有他们几个大夫,伤寒病痛天天跑的脚不沾地,有时还要拽着我们的人去帮忙青年道这是笼络人心之举,我便让他们去了,还特意叮嘱举止要尽量温和有礼,凡事以保护那几个万花弟子为先。
他做的很好,丁君想,好到甚至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哪怕让他这个做师父的来处理这些事,做的也不会比青年更好了。
不管是遇事时的理智分析还是快速做出准确判断,陆踏歌都做得太过完美。
踏歌念及此,丁君叹了口气,不愿玩绕试探,直截了当的问了陆危楼让他跟随到此的原因之一。
男人凝视着青年的双眼,语气并不沉重也不轻快,只是维持着平时的清冷淡漠你想要什么?
金银财宝?更高的权利?教内更多的尊敬名望?还是教主之位?
又或者,至今为止你做的所有,仅仅出于对我教忠心?
陆踏歌自然听出了丁君这话中隐含的意思,青年丝毫不曾沉吟思索,直截了当的回复道。
踏歌想侍奉师父,从生至死,一辈子侍奉师傅。
不是为了金银权利,也不能大言不惭的说是为明教,青年看着面前的男人,蓝眸里无奈的笑意下情深似海。
幼时,他费尽心思去亲近这人,最终拜入他门下,少时,他拼了命的练功,只想得到男人的轻轻颔首或是一个赞许眼神,待长大了些,他随他南下中原,又千里送男人回教。从那之后,他帮这个人撑起半个洪水旗,为他困守大漠,领命驻守死亡之海,为他孤月佐酒,宿眠黄沙。
教里一同长大的好友中劝他出去闯荡的有,觉得他过得艰苦的也有,但陆踏歌对自己过得好或不好并无感觉。他只在乎男人的喜怒哀乐,去费尽心思揣摩男人的每一次皱眉,每一刻展颜里的深意。从小到大,不管是面对冷月,飞沙,江南湖光春色,还是御雕踏空,比肩日月,他满脑子里都是丁君。
青年原以为这是忠心,后来才想明白是喜欢。
忠心是生死相随,喜欢也是生死相随,只是多了份占有的欲、望和亲吻抚慰的冲动。但忠心不灼人,这份喜欢却时时刻刻烧灼着青年的内心,不见男人时会想,见了之后想的反而更加疯狂。他想抱他,想跪在他面前以表忠心,他信仰他有过于明尊,又想吻他,想要亵、渎他的神。
而这些最终被他压下,作为长久之计化作青年眼中深沉,和一句从生至死,一辈子侍奉师父。
这一眼正正的和丁君目光撞上,令本欲去探青年想法的男人在愣了几息后迅速望向别处,简直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刚从太子那里出来,闻此对话隐藏在暗处的陆危楼也是一噎。
他虽然有些警惕,唯恐陆踏歌野心过大成为下一个萧沙,可听了青年的发言又有一种微妙的恨铁不成钢。
就像养了一只大雪豹,指望他威风凛凛帮你大杀四方,最后威风凛凛做到了,大杀四方做到了,正当你以为他要成为那什么百兽之王的时候,这家伙却叼着系在颈上的链子跑回来冲你打滚撒娇,还喵了两声。
是他高估了陆踏歌,一把刀再有思想再聪明,本质上还是把刀,尤其这还是个心甘情愿被人握着的刀。
陆危楼心下一叹,踱了出去。
他并未隐藏自己的脚步声,在习武之人听来自也清晰得很,本在盯着丁君的青年回头,在看到来人颀长身躯和一袭黑袍后立刻低头,神情恭敬道拜见教主。
方才在营帐里也是这样,面对陆危楼那声陛下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者疑惑,同现在一模一样的恭敬丝毫未变,却让陆危楼隐隐猜测对方早已料到他会那么说。
毕竟代明尊传旨,助太子登上帝位的计策,陆踏歌也有提出。
无论野心还是忠心,这都是个很聪明的青年。
这几日洪水旗保护太子之举,做得很好陆危楼赞许了他的做法,在须臾斟酌后接着道影月旗三日后至,金木方土二旗亦率信徒前来,太子不日继位,届时须你领翠山,掠光几人将太子继位之事传至各道,可能做到?
陆踏歌一撩长袍,单膝跪地,垂首道踏歌领命!
第90章 日月明尊十三
七月十三日, 灵武。
陆踏歌醒来时, 天还没亮,长空清明, 隐隐仍能一见稀疏星子。
内帐的丁君还在睡,大概是这几日实在繁忙,再加上来时颠簸, 男子眼下青黑色一直未曾褪去。青年悄悄穿好衣袍, 为了不发出声音未戴饰物,只拎起弯刀,侧身一闪遛出羊皮帐。
林翠山生平第一次起的比自家师兄还早, 坐在明教营地前的巨石上, 仰头望着天空, 不知在想些什么。陆踏歌梳洗的间隙侧头看了一眼,只见一道漆黑的, 长长的影子拖曳在这向来性情活泼跳脱的家伙身后, 晨风清凉,吹得他衣袍袍角翻飞, 身形却一动不动。
怎么?收拾完自己,陆踏歌跳上石头, 坐到林翠山旁边,侧头看向怔怔出神的师弟有心事?
也不算心事林翠山早就听见了陆踏歌的呼吸声,青年抱着膝盖, 远远望着地平线尽头露出些许头角的赤阳, 目光有些悠远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有点意外。
他说的是能这么快就回到中原,陆踏歌明白他的意思,毕竟丁君的弟子里,只有林翠山,倩农师妹和自己参加过大光明寺之战,只有他们记得当年一战明教弟子被千里追杀逃回西域的惨烈,只有他们能明白丁君心中的执念。
我还记得那两名保护我的洪水旗下属模样那时候,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天策军的马蹄声和丐帮棍风,受伤之后他们安慰我,哄我,还被师兄你训了一顿林翠山摸了摸肩膀,那里仍有一道被天策穿刺留下的伤疤,青年看着早起高飞的大雕,声音在雕鸣中显得单薄又微弱我原本以为,回到中原,是要用一辈子去完成的目标,没想到会这么快。
林翠山并非西域之人,原是长安奴家子,在一次陪主人家去大光明寺参拜的时候被明教教习看中根骨。当时明教之势如日中天,主人家欣然将林翠山的卖身契给了教习,那只有个诨名的毛头小子就这么入了明教,得教习赐名,翠山。
他名唤翠山,是朝朝翠山下,夜夜苍江曲的翠山,可自打西迁,他便再没见过翠山,而西域更没有大河苍江。
那教习折在了回教途中,林翠山闻他膝下无子,便自作主张继承了其姓氏,也将回中原当做了要用这辈子去完成的事。
现在的回来,只能算是踏上了中原这片土地而已陆踏歌没有否定他的话,却摇了摇头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很多?林翠山稍微思考了一下等夺回长安,圣人会帮我们重建大光明寺吧?
陆踏歌看向他的师弟,微妙的理解了当年的师父看自己时意味深长的目光是怎么回事,便也耐下心解释那只是第一步。
大光明寺重建,当初因破立令毁在老皇帝手里的明教信誉却不会自己回来,他们要重新传教,要趁动荡未安之际广收信徒。明教典籍极多,要找擅长中原文化又精通波斯语的人将教典翻译成汉文,还要依据中原习惯从中做出些许修改。
当然,做这些的前提是,太子登基后他们能把安禄山打出长安。
目前看来,我们还有一场很大的仗要打陆踏歌拍了拍林翠山的肩膀,站起身来,望了一眼在逐渐亮起的天地中的那些个明教营帐,正好和刚刚起来的丁君对上视线。
感觉师兄话还没说完,安静等待着下文的林翠山只觉肩头一轻,迷茫的听着陆踏歌脚步渐远,转头看见陆踏歌和丁君的营帐帘在微微晃动,显然刚刚有什么人将之拨了开来。再看看步子微快,明显心情愉悦的去侍奉丁君梳洗的陆踏歌,默默揉了把脸。
啧,哪儿来的酸臭味。
。
辰时之前,几乎所有人都起来了。
鉴于今日场合,陆踏歌本要将颈上项链交还给丁君,未想却被丁君拒绝,甚至不仅是拒绝了陆踏歌将项链还回来,为师者甚还将放在一边象征着洪水旗的蓝色饰带拿起来,亲手挂到了青年的肩上。
外面是军队的号令声,和明教弟子带着清脆铃响的脚步声,有些发暗的营帐里,陆踏歌摸了下身上丝缎般触感的蓝色饰带,看向丁君的眼神里带着些许无措。
丁君收回手,坐在榻边看了眼陆踏歌挂上这饰带的模样。帐内昏暗,显不出饰带流水似的光泽,那三指宽的丝带从青年肩头垂下,蹭过陆踏歌胸口金饰和鲜红的圣火纹路,艳丽又乍眼,在那略显单薄的肩膀上无端沉重几分。
那是同青年双眸一样的颜色,自打陆踏歌回来,丁君眼中第一次盛了笑意,抬手又将自己额间的饰坠解了下来,系到弟子额间。
意识到丁君这回是认真的,陆踏歌往后猛地一缩头躲开了师父动作,伸手摘下肩上不伦不类的饰带,同丁君骤然锐利的眼神对视了半息,双手捧着饰带,面对丁君直直跪了下去。
营帐的地是硬土地,陆踏歌这一跪发出砰的闷响,脸侧的金耳坠也因碰撞发出叮铃声。青年将双手托上头顶,垂下头,以一个标准的进献姿势不去看丁君。
太早了,还太早了。
帐里顿时静了下来,静的陆踏歌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也能听见丁君浅浅的呼吸声。造化轮在一角散发出冰冷的温度,自小到大,每当丁君责罚他,或者陆踏歌偶尔未能完成那些过于沉重的任务时,屋内的造化轮都好似会再凉上三分,令习得墨冰指的青年都觉得指尖发冷。
在一阵似乎十分漫长的安静后,丁君方伸出手,取回了蓝色饰带,声音有点发沉不想接?
还不到时候感觉到手上一轻,陆踏歌才稍稍松了口气。青年并未直接起身,而是就着这个姿势侧着坐了下来,把头搭在丁君膝上,垂着眸解释踏歌此生的愿望是陪着师父,现下的愿望是尽全力助我教回到中原,掌旗使这种责任,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嗯?丁君将手伸入陆踏歌发间,慢慢的捋顺下去,发出一声鼻音示意弟子继续说下去。
向来是陆踏歌能看得出他在想什么,丁君向来甚少揣测别人,有疑惑之处也多会直接询问,此时却有点希望自己能猜到青年的想法。
是不想接,还是碍于自己在前,不敢接?
师父需要一个傀儡吗大概是因为趴着的原因,陆踏歌声音颇为发闷您指哪打哪那种。
丁君失笑。
陆踏歌显然很清楚他想现在传位的原因,新帝借明尊之命登基,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可以说今日能上得了近前之人,未来必定非富即贵。丁君打算借这次侍奉之功推青年在权势位上走的更远些,青年知道,明白,不反对,却不想。
因为他千里奔波的原因,他挥刀搏杀的原因不是为了权势,而是为了自己。
所以,为了自己的洪水旗,他一直在学着怎么做个足够优秀强大,足够使人信服追随的掌旗使。但这种重要的,可以说明教命运转折的场合,却希望是一直忘不了大光明寺之变痛苦的自己站在登封坛下。
帐内又安静下来,丁君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陆踏歌那头顺滑的长发,眼中闪过些许思量。青年没有打扰他,只顺服的趴在丁君膝头,享受着自打对师父表明心迹后两人的第一次亲近。
半晌,帐外鼓声又起,是大军集合的号令,陆踏歌稍微仰起头,主动在丁君的手上又恋恋不舍蹭了两下,这才站起来,为师父整理好额坠和饰带。
青年低头的时候,几缕白发垂下来,金色的耳坠在白发之间一闪一闪,若隐若现。
丁君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凝视那雪白的睫羽下明亮的蓝眸片刻,手一抬,趁陆踏歌认真为自己调整臂环的间隙摘下了青年右耳的耳坠。
?耳上一轻,陆踏歌微愣,茫然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丁君慢悠悠将耳坠戴到自己耳朵上的样子,手上动作顿时停掉,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金色的耳坠半隐在男人银色长发下,随着丁君的侧头发出叮铃数声。男人已经许久不自己戴耳坠,手法生疏,将耳垂软肉蹭的有些发红,陆踏歌盯着那点红色许久,直到眼前一暗,额头眉心骤然一润。
不管是内心的焦灼,野心的试探,还是反复将青年推开,都已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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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武侠同人]中原太可怕——灯太亮(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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