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被众人讨厌的时候,那么接下来有没有证据就不重要了,总会有前赴后继的大众过来替他们找证据,从这个人的眼神、穿着、说话的语气、音量、生活习惯、爱好、脾气
无论原本是什么样,只要说他坏,那他就是坏。
再没有谁记得池越曾经真正见义勇为的事情,他成为了明世新的恶名昭彰的校霸。
这是他们最成功的一次计划,一箭双雕,既给了池越教训,也让林栖的苦心作废,他以为只要有他在、学校就不会乱吗?那么池越就恰恰证明了,他绝高的人气也会给别人带来灾难。
这一切的事情发生看起来实在太自然了,不会有人能想到这其中还有人在推波助澜。
季泽和陈冶非常满意这个局面,他们半点不担心池越能翻盘。
就像从前,陈冶想和夏稚搞一次,那个婊.子居然不同意,她以为她的清白值几个钱?陈冶不过随手发了个她和别人开房的帖,她就变成了别人眼里真正的婊.子,被群起攻之,根本没有谁会信她的话。
更何况池越脾气这么差,又不会和别人打交道,他还想怎么证明自己清白?比女的想证明自己不是婊.子还难。
事实也和他们想象的相差无几,池越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被全校人排挤了一年。可他们死都没有想到的是,再开学,池越和林栖分到了一个班级,还会和他和好。
这两个人不是见面眼红的死敌吗?都闹了一年了,居然还能和好?
接下来的事情就再也不受他们控制了。
想到学校现如今风传的八卦,他终于发现,他也被流言蒙蔽了,池越和林栖根本不像传闻里说的那样针锋相对。
他以为自己可以操控舆论,以为自己绝对清醒,可以居高临下地站在山顶,看着一群人在舆论的浪潮里成为蒙上眼睛是非不分的走狗,然而到头来,他发现他也不过是被流言蒙蔽的其中之一,在他自鸣得意的时候,他和他最看不起的蠢货们殊途同归。
季泽忍不住捏紧了烟。
被学校开除终究不好听,更何况季泽和陈冶现在高三,属于能被宽容的特殊时期,两家人本来想对学校施压,只是现在的明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随意妄为的明世了,学校提供了两个人的出勤记录,轻飘飘反驳了高三再开除会影响孩子学业的言论,近乎空白的出勤记录足以证明,这两个学生显然志不在学习,也不存在影响学业这种说法。
两家人还想再闹,然而看到如今的校董是谁后,也只能默默忍下这份憋气。
一星期后,学校正式通报了他们被开除的消息,学生们欢天喜地,仿佛送走了讨人嫌的瘟神。
季泽和陈冶直到周五放学才在学校出现,办完手续后,他们在楼道里见到了林栖和池越。
林栖懒洋洋地靠着墙,本来在和池越说话,听到脚步声,他话锋一转,微微抬眼,笑吟吟地说:恭喜两位啊。
陈冶攥紧拳,忍无可忍地说:林栖,你不要太过分了,你真以为我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同喜,季泽手背上也暴出了青筋:我看你和池越搞在一起也挺高兴的。
陈冶像是终于抓到了什么不堪一击的缺点,故意露出嫌恶的神色,目光在林栖和池越身上转了一圈:你俩同性恋都不嫌恶心?
池越终于抬起头。
他虽然当了一年穷凶极恶的校霸,然而学校里也没有几个人真正见到他发火的样子,学生们所说的凶狠,也只是他平常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他五官偏锋锐,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就是很凶。
但他现在长眉低低压着,像一把出鞘的剑,眉眼之间尽是冰冷的戾气,不善地盯着陈冶,没有丝毫掩饰情绪的意味。
陈冶起初还能和池越对视,然而没多久,他就在不知不觉间往后退了一步。
还好吧,反正比只会造谣生事的你们高贵。林栖不以为意地笑了一声,忽然站直身体,抬手把监控摄像头扭转了方向。
陈冶:?
陈冶和季泽利用没有监控这一点抹黑赵骋的时候,绝没有想到过风水轮流转也能转到他们头上,林栖转过摄像头后,池越毫不犹豫地上了楼梯,把他们两个人踹了下去,默契得像是心有灵犀一般。
学校里的人走光了,这条楼道也不是常用的楼道,没有谁能发现还有人在这里打架。
妈的。陈冶重重锤了一下墙。
一年多以前被池越打到鼻青脸肿的噩梦重现,然而这回,没有谁会再替他们主持公道。
季泽摸了摸出血的嘴角,也骂了一声:操。
他的跟班团们没有一个人和他们共进退,在林栖拿出一桩桩证据的时候,那群人怕殃及到自己,忙不迭和他们撇清了关系,此时此刻,楼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战败的呼吸声。
而这时的林栖和池越已经走远了,他们俩没有各回各家,而是一起不急不慢地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但也没有停下脚步。
以他们这种步行速度,严叔的车没法跟着,只好先往附近的停车位开。
林栖看着前路,声音里含着轻快的笑意:你打架的时候还挺凶。
池越警惕地竖起耳朵,十分没有可信度地说:我不打架的。
林栖瞥他一眼:我是在夸你,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是吗。池越松了一口气:我也没有很紧张。
林栖换了种非常柔软的语气,轻轻喊了一声:池越。
这两个字仿佛是凛冬里散发着暖雾的温泉,池越快要融化了,干干嘛
林栖攥住他的手腕,拉住他直直快要撞到电线杆的脚步,和他面对面注视对方。
太近了,池越垂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屏住呼吸,却屏不了正在胸腔炽烈跳动的心跳。
林栖看到他泛红的耳尖,弯起眼睛:你最先和陈冶打架,是因为我吗?
池越:
两个人无声对视半晌,池越不自在地转过脸:才不是,我只是路见不平。
你说这话的时候可以看着我吗?
池越藏在口袋里的手指悄悄捏紧,眼睛极快地转了一下,对上林栖的目光时又转了回去。
他喉结上下滚动着,却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林栖在查池越进办公室的记录时就感到意外,池越承认了错误,但没有说明原因,只说看陈冶不顺眼、想打就打了,没有为什么,也因此将教导主任气得半死。
可是池越并没有真的这么随心所欲不讲道理,林栖问过乔煜,发现乔煜也不清楚原因。
池越首登办公室的态度奠定了他日后成为校霸的基础,没有原因就打人,听起来就显得暴力,可池越宁肯背着暴力校霸的头衔也不出来解释,这种匪夷所思的倔强态度,怎么想都和他被全校排挤也要坚持和他作对如出一辙。
池越有什么无法和别人解释的原因吗?陈冶是个垃圾,却在这件事上一直很理直气壮,也能证明他俩打架一事和别人无关。
林栖想来想去,发现也只可能是因为他了。
因为他,所以池越才不解释,他们俩那时候已经闹了起来,不管有没有人相信,池越都不可能告诉别人原因。
他试探一问,而池越的反应已经给了他回答。
林栖眼睫颤了一下:为什么?
池越终于认命地看向他,断断续续地低声说:因为
他显然觉得难以启齿,纠结半天,不情不愿地补上了后半句:因为他骂你。
林栖:?
池越面无表情,自暴自弃地说:他骂得太难听了,所以我才打他的,和是不是你没关系,就算他那么骂别人,我也会
他话没说出来,就无声湮没在喉咙里。
因为林栖忽然抱住了他。
池越浑身一僵,无措地看着林栖近在咫尺的发梢,手指张开,却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那缕橘子气息似乎快要飘到他心脏里了。
哦,心脏。
池越晕晕乎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们俩拥抱在一起,那林栖是不是也会感觉到他不安分的、快要呼之欲出的心跳?
这样似乎有些丢脸,他想拉开距离,可是手放到林栖的肩上,他发现自己又舍不得。
林栖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谢谢。
池越终于回抱住他,低头靠在他肩上,闷闷地说出了实话:其实我不会
他是在路过一间教室的时候听到有谁在骂林栖,他不知道是谁,却记住了这个声音。
后来陈冶找他,他立刻将声音和人联系到了一起,而陈冶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也让他琢磨到拉他入伙的含义,是想让他对付林栖。
所以池越毫不犹豫地动手了。
他说就算陈冶骂别人他也会路见不平,其实他不会。
如果陈冶骂的不是林栖,他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不会特意记住陈冶的声音,也不会打架。
林栖是特别的,就算那时候他和林栖闹脾气,就算他觉得林栖很坏,可是林栖在他心里依然是特别的。
没有人可以用那么难听的词汇去形容他。
林栖很轻地笑了一声,依然说:我知道。谢谢。
他一直觉得男生追他是异想天开,他根本不会弯,想都不要想,做梦。
但如果是池越的话,好像也没有那么困难。
如果是池越似乎也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越崽苦尽甘来
什么叫过激毒唯啊(战术后仰)越崽你出来表演一下
越崽和哥哥冷战的时候:今天也是讨厌林栖的一天!
越崽听到别人说哥哥坏话:他即将被我暗鲨
最后,过激不可取,比较容易造成误会(。越崽经验之谈
在家反省的这几天对季泽和陈冶来说都是折磨, 只是折磨他们的不是愧疚、不是迷途知返的懊悔,后悔,但不是后悔犯错, 而是后悔那么轻易就被林栖抓住了把柄。
季泽没有说什么,论坛上的帖子,其实他也看了,但他比陈冶更能忍得住火气,看了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们骂得再厉害又怎么样,只要给了钱,还不是心甘情愿跪下来给他们当狗。甚至不需要给钱也会有大把的人前赴后继过来,争着为他们摇旗呐喊人就是贱,随时可以为了钱摇尾乞怜,他们哪来那么多高贵的品格,根本没有。
[成绩也烂到家了,回回考倒数。]
第57章
林栖是答应了帮她,只是这是有条件的,在学校证明是一点,另一点就是要她当面和赵骋道歉,她犹豫过,但她的尊严和家里的公司比起来,显然是后者更重要。
她在学校时还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然而到现在,要见到赵骋的时候,她突然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林栖身量高瘦,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也不显得臃肿,眼睛和头发很黑, 裹着寒气的风吹过,让他的眼瞳无端多了一分水雾感。
气场疏离,透着再明显不过的和她泾渭分明的意味。
说不记得赵骋什么样都是假的,她怎么可能忘记一个被自己害过的人呢?她还能记得季泽和陈冶一群人按照计划冒出来说赵骋骚扰她的时候,赵骋在茫然无措中投过来的视线。
他不说话, 付念也不敢出声, 如坐针毡地坐在他旁边,膝盖骨都不由自主地跳起来, 要是可以,她真想立刻变成哑巴。
到了,林栖收回视线,淡淡地说:下车。
他默默把围巾又多了绕一圈, 向着酒店附近的一家奶茶店走过去。
你知道该说什么吧?风大,林栖又不想花力气提高音量,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太真切。
哦、哦。付念舌头磕绊了一下,僵硬地跟着推开车门。
林栖在来的时候查过天气预报,特意多穿了衣服,饶是如此,依然被扑面的寒风吹得睫毛上都要冻起了冰霜。
他神色不变, 只是看向窗外, 县城没有起伏林立的摩天大楼, 酒店前的景观树上挂着鞭炮的红纸,昏暗的云层低垂, 隐隐有下雪的预兆。
知道。付念说着, 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听到声音,赵骋抬头,呆了呆:好久不见了啊。
林栖眉梢轻轻一扬,嗯。
付念缩了缩脖子。
和季泽陈冶那种家大业大的不同,她家里只是经营着一家小公司,能混进季泽的朋友圈里,她是非常骄傲的,也因此生出与众不同的错觉不然为什么季泽和陈冶这种大少爷会愿意和她玩?
但现在想起来,可能就是这种错觉毁了她,季泽他们并没有真的把她当朋友,只是当做了什么可以随时替换的宠物,在学校无聊时解闷用的,给她撑腰也不过是因为他们无所事事,并不是真的为她好。
付念却被他看得更羞耻了,正因为他什么情绪也没有露出来,才更显得他看不起她、或者说根本看不到她,他们是彻头彻尾的两个世界里的人。
付念想要加快脚步,却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有真正行动。
大概是天冷没什么人出门的缘故,店里人不多,林栖轻易找到了人,直接走到赵骋面前坐下来。
两个人虽然还保持着联系,但这么久没见面,赵骋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一直觉得林栖很好看,现在更好看了,反正他在小城里从来没见过长成林栖这样的男孩子,似乎也只有锦绣堆里才能养出他这种精雕细琢的美貌,还有对什么都漫不经心又游刃有余的态度。
他以前就不怎么敢看林栖,现在也是,他捏着手指,不知道该说什么,林栖见状,敲了敲桌子,抬头。
赵骋反射性的抬起头:
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漏了什么话想和林栖说,可是看到林栖的脸,他又想不起来了。
林栖无奈地说:你还记得我找你是为什么吗?
赵骋迟缓地点头:记得。
林栖自然不可能贸然就带着付念过来,他先前联系过赵骋,尽管他对付念没有正面评价,但也承认,付念是赵骋的一个结,和喜欢没关系,只是一道横亘在赵骋心里的劫难,如果不解开它,它会在性格温和软弱的赵骋心里长出一根鲜血淋漓的刺,以后无论他再遇到谁,他都很难再勇敢地向对方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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