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像是住进了他眼睛里,无论在哪里都能第一时间看见。
他正在和别人说话,几个不认识的女孩子拿着手机,似乎想要他的联系方式,他摇了摇头,眼睛微微弯着,看起来很好看。
他怎样都很好看,哪怕是生气也好看。
池越深深呼吸,揉了揉脸,忽然庆幸自己是骑车来的,这样,除了他自己,就没有谁能再分清他是因为什么脸红。
他把单车锁在停车场,向着林栖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在林栖身后,快要走近时,他突发奇想,想吓唬林栖一下,然而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两个人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林栖也同时向后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捏住了某人不安分的狗爪。
林栖偏了偏头,目光从捏住的手掌一扫而过,似笑非笑地落在池越脸上:你想干嘛?
想和你玩。使坏不成反被抓,池越像是被拎住后颈的小奶狗,一下老实了。他瞄瞄林栖的神色,见他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直觉吧,林栖若有所思地说,不知道为什么,你一来我就知道了。
池越微微睁大眼睛,心脏因为这个玄之又玄的回答,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林栖这么说,是不是有一点可能,他在林栖心里是有一点不同的?
池越恍惚地追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林栖思考几秒,决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解释这种直觉,看过新闻吗,很多家长都能凭着照片认清自己走丢的孩子,我估计我对你差不多就是这种直觉。
所有有关于恋爱的雀跃猜想都被这一句话打破,池越木然地说: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啦。林栖用最谦虚的语气说着最不谦虚的话,谁让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同桌呢。
两个人先去吃了顿午饭,然后去一家人烟稀少的咖啡店写作业加复习。
既然打着为了期中考试而奋斗的旗号,池越也没想着拽林栖去玩别的,否则也显得他太不用心了,一定会被林老师骂。
一起复习的时候他才发现林栖对知识点掌握得有多深刻,随便一道作业题都能精准地指出曾经在哪本练习册上写过相似的题型,知识点又在教科书哪一段出现。
拥有卓绝的记忆力和智商,他能够蝉联第一至今似乎也很正常。
池越对理科有着相等的敏锐度,但文科不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不行就是不行。
他不高兴地写英语练习题,没话找话地问:林栖,你一直当第一累不累?
为什么会累,林栖面色不改、从善如流地说,胜利的快乐可以抵消一切学习的折磨,我建议你也体验一下。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池越哼了一声:你给我等着。
林栖笑起来:好,我等着。
这句话说的很柔和,半点没有上一句故意逗他的恶劣,池越不知为何,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
已经很难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了,再看他的话,一定会控制不住一直看着他的。
晚上回家,池越辗转反侧到夜里一点半,突然想起之前的一件事。
林栖这么聪明,他会的题目林栖必然也会,那么刚开学不久的时候,林栖为什么要让自己和他一起解题?
林栖是故意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自己吗?
池越不是傻瓜,自然能感觉到他和林栖和好以来周围同学对他的态度变化。他隐隐约约抓到什么,又不敢确定自己抓到的到底是什么,捉摸不透的思绪像是丝线,在他心脏上轻飘飘地来回吹拂,挠得心痒。
后半夜,他终于认命地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催命似的给乔煜一连发了好几串表情,硬生生把乔煜震醒。
乔煜半睡半醒,迷迷糊糊打字:你最好是有大事要说。
不然他会忍不住直奔池越家手刃发小的心。
池越一行字打了删删了打,犹豫半晌,还是发了出去:你说。
乔煜:?
池越: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林栖以为我是女的?
乔煜:
乔煜:
他倏地睁开眼,猛地坐起身,反复把这句话看了几十遍,又点进池越的资料卡看了十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也不是有人在冒充他,接着,他迷惑地挠挠头,不清楚这小学鸡半夜发什么疯。
他缓缓地、怜悯地打字:越崽。
池越:?
乔煜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我带你去看看脑科吧,去最好的医院,挂最贵的专家号。
作者有话要说:去,妈妈给崽崽出钱
惹是生非创下跑办公室最多次数记录的池越见义勇为, 教导主任目光有一瞬间的迷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这话是林栖说的, 他不觉得林栖会撒谎。
意想不到的抚摸,池越瞳孔微微放大,过了一会,他抿了抿唇,低声回道:嗯。
这件事和他们关系不大,林栖没有等主任出来,直接和池越下了楼。
池越:
第32章
林栖眼里的探究渐渐消退, 也没有在意:你蹭。
乔煜刚摸了摸,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平静而危险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林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显然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
乔煜和他对视一会就扛不住了,低头顺势摸了摸会长的衣袖, 严肃地说:快要考试了,会长,给我蹭蹭学神光环吧。
他手一抖,缓缓放下会长的衣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池越挤到一旁:
林栖很疑惑:乔煜, 我是不是欠了你钱没有还?
嗯?乔煜摇头, 没有啊。
池越不在, 他想问什么都没有被打的可能性, 很安全。
但他又不能问, 池越还在暗恋中,还没想好怎么进行下一步, 会长又这么难追,要是他随便问了什么触发了会长的警惕心,岂不是在给他兄弟的漫漫追人路上增添绊脚石。
既然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一直在我面前叹气?
乔煜噎了噎, 瞄瞄林栖身旁的空位,蠢蠢欲动。
只是他的备考过程有些困难,在他复习各科知识点的时候, 还有位同学在他面前止不住唉声叹气。
我就是担心考不好,嗯。乔煜找了个理由,感觉自己真是个替朋友着想的好兄弟,池越能认识他真该去烧香。
他忍不住扪心自问,池越这种小学生真的值得同情吗?
不值得,完全不值得。
池越若无其事地说:有话就好好说,不要总是对你们会长动手动脚,你们会长很金贵的知不知道。
林栖没说话,却是弯了弯唇角。
池越看见他的笑,不知为何,本来就是强撑起来的光明正大一下泄气了,像是做贼的小狗狗,抿着耳朵略有点心虚地问:我说错了么?
林栖摇摇头,声音里带着轻快的笑意:没有,你说的很对。
这句话仿佛皇帝御赐的免死金牌,池越尾巴又摇起来了,理直气壮地看向乔煜:你怎么还在这?
乔煜:。
高二期中考试是几所学校联考,晚上,两个人下了晚自习,一起在宿舍进行最后的复习。
地点自然是在林会长的宿舍。
他俩熟悉起来后,池越也来过林栖宿舍很多次,只是都没有久待,这还是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
林会长的宿舍很干净,阳台上摆着一盆仙人球,书桌上摆着的书也是整整齐齐,书旁放着几罐颜料和一盒柠檬糖。
池越看到颜料,脸色本能地变了变,看到那盒熟悉的糖果,又眨了一下眼。
他低声说:我对颜料过敏。
林栖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想起什么,笑起来:我知道。
池越同样想起某件黑历史,不自在地哼了一声。
没拆,不用担心。林栖安慰地说了一句,给池越画了几道感觉会考的考点,你过来把这几段背下来。
书桌是靠墙的,池越坐在他身旁。按理说他俩都同桌这么久了,再坐在一起似乎也没有什么可紧张的地方,只是教室和宿舍这种私人领地还是有区别的,池越坐下时还是感觉到心跳快了一下。
林栖毫无所觉,学校的书桌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两个大男孩并排坐还是显得有些拥挤。他用左手支着下巴,随手在白纸上写下几句填空题:再把这几道填空题填了。你这回语文要是再考不及格,我就
池越如临大敌地盯着他:你就怎么样?
林栖顿了顿,突然感觉池越的情绪似乎紧张过了头,但他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接着说道:我就和你分家,再也不要你当同桌了。
!!!
池越连思考都来不及,直直说道:不行!
林栖无情地说:你反对没有用。
你是会长,怎么能以分数取人。池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试图劝解林栖打消这种可怕的想法,而且我要是考不好,你不是更应该让我和你当同桌吗?
林栖不急不慢:哦?为什么?
因为只有在会长的影响下,我才能好好学习。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林栖不为所动,不过你的会长并不想要一个语文都能不及格的同桌。
池越:
林栖瞥他一眼,笑吟吟问:还有,为什么只有在我的影响下你才能好好学习?
林栖望过去的眼神很清澈,没有多少疑问,只是当成了朋友间的玩笑。他瞳孔很黑,灯光落进他眼里,酝酿出一捧崭新的、盈盈的光。
没有谁能扛得住这样的目光。
池越哑然,完全说不出话。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了,就算是玩笑,林栖此时也感觉到有些许异常:池越?
池越回过神,眼也不眨地否认:谁说的?我有这么说过吗,你肯定是听错了。
你在质疑我的听力咯?
干嘛,不可以质疑吗?
林栖微笑:也不是不可以啦。
池越很快就后悔了。
这世上哪有说一不二的暴君允许别人质疑他呢?根本没有。
他被林栖布置的一堆作业砸得眼冒金星,怨气十足地趴在桌子上写作业,时不时还在讨价还价:这么多我写不完。
写不完就慢慢写,林栖散漫地敲了敲桌子,和缓地说,要是明天迟到了,我可以帮你请假。
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对呀,林栖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眼神,怜爱地看着他,我就是不讲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到了时间,宿舍的灯被学校统一关闭,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里。
林栖拧开台灯,见池越困倦地垂着眼皮,他不怀好意地拿出一颗糖,诱哄地说:张嘴。
池越本能地张开嘴,意识到他想做什么时已经为时已晚、来不及闭嘴了,强烈酸涩的柠檬糖在口中化开,他倏地清醒了:
你到底为什么还留着这盒糖?池越被酸到想流泪。
虽然很难吃,林栖中肯地说,但是它很醒神。
确实,醒神效果惊人。
到后半夜,池越还是不怎么困,不知道是糖的缘故还是因为林栖就在他身旁的缘故。
窗外远处的灯光像是潜进水里的鱼,在他们不知不觉间,一盏一盏慢慢关了。
林栖写完作业,复习过一轮,没撑住突袭来的睡意,低头睡着了。
池越捏着笔的手停下来,转头看着他。
林栖睡着的模样还是和从前一样,眼睫低垂,神情安静,池越恍惚间又回到了初见的那一天。
谁能想到睡着时这么温柔无害的人被闹醒了就会秒变身凶残的大魔王呢。
池越试探着伸出手,在快要触碰到林栖的脸颊时停住,手指蜷曲起来,想碰又不敢碰。
只是之前,他怕会被林大魔王报复。
现在,他怕林栖睡不好。
半晌,他收回手,轻轻喊了一声:林栖,起来,回床上睡。
林栖虽然在迷糊的睡梦里,还是凭借强大的直觉,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要。
手指温热,在他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又迅速垂下去,整只手臂都透露出和主人一样懒洋洋的气息。
池越怔了怔,犹豫一会,轻轻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把林栖抱回床上。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他屏住呼吸,不敢多看一眼,更不敢感受怀里的温度和手指触碰到的触感,生怕自己这么做是在趁人之危。
好不容易把林栖放到床上,池越仔细地给他盖好被子,刚掖好被角,林栖自动蜷缩进被窝里,只露出来半张脸。
池越心慌意乱地扫了一眼,快步回到书桌前,拿起笔,试图用茫茫多的作业来压住自己不听话的思绪。
只是思绪不听话就是不听话,他想压也压不住,虽然人坐在桌子前,脑子和全部注意力却是都放在了身后的床上。
他看不进书,也写不下作业,思考了一会,干脆整理起两个人混在一起的作业。
整理的时候,池越发现林栖给他布置的额外作业很多,但他自己也写了很多,粗略一看,两个人做的题目并没有差多少。
林栖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呢?以他的智商,他不需要这么辛苦也可以当第一,可他依然付出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在认识他之前,池越从来不知道这世界上还会有人连闹钟都是英语听力。
池越想起每一次他在排行榜上令人仰望的分数,还有别人对他的崇拜和信赖,默了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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