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他没有立刻跟席宝说,就是怕她又多想。后来他想到,等他们去了平都,在那里势必会用高消费来填饱席宝的大胃王肚子,到那会,席宝要是问起钱的来源,他还是要说清楚。
于是,他就借着席宝那天问话的机会,干脆全盘托出了。
当时席宝不在乎,钟以泽就放松了。
没想到,过了些日子之后,她又有点像自我厌弃般的情绪了。
“我也不是迷茫,就是觉得,如果人生是钓鱼的话,那你们都在慢慢配置着最好的装备,打算去钓更多、更大的鱼;可我,却只是躺在岸边,等河里的任何鱼自己跳上来,喂到我嘴边……”
虽然以她的运气,可能自动跳到她嘴边的鱼,都比人家努力一辈子才能钓到的鱼优秀,但这性质不一样。
“你不是不吃生鱼吗?”
钟以泽来了个似乎文不对题的回应。
“每个人人生的目标鱼不一样,可能我们想要的是海中的凶猛大鱼,所以我们需要到海里去闯荡;而你或许更喜欢好吃的河鱼。
——比起那些人需要下海捕鱼,你只需要配置出合适的鱼饵,在岸边捕获河鱼就好了。”
“你也没有完全躺着。毕竟,若是把你人生的目标比作河鱼,那这河鱼就是你完成的。在获取一条完整鲜活的河鱼之前,你为此所做的所有准备、创作的过程,岂不是对应了配置鱼饵、以及沉心钓鱼的过程?”
“我觉得,比起我们想要做的商业活动,你这样安静的自我创作,才是最艰难的人生目标吧。”
“因为创作完成前,作者需要一个漫长的准备期、努力期,这期间几乎没有任何人可以提供多少帮助,作者整个创作过程,甚至只能用寂寞来形容。”
在之前的十几年里,席宝总是一个人完成了的所有设定,然后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那创作。即使钟以泽就坐在她身边,却无法同步进入她的世界了。
直到席宝写完了,公开给大家看时,她才能获得合理的追捧或者别的反馈。
每次被捉到漏洞时,她嘴里不住说着好麻烦呀,可脸上的表情却很开心,然后很快就投入了修改的过程中。
——那难道不是因为寂寞创作的作品,终于得到了读者的反响,身为作者的席宝,才会那么过度兴奋么?
席宝低着头。
是呀,钟以泽刚刚顺口说到了她最在意的一点。
寂寞。
她已经适应了这辈子被众人环绕着、照顾着、爱着的生活,要是以后,大家都渐行渐远,让她再回归上辈子那样的孤独人生,她会觉得好难过。
席宝吸吸鼻子,似乎已经预感到了那样的未来,然后眼眶就红了。
“你是不是不想写了?”钟以泽见席宝这样,也有点急了。
席宝摇摇头,“那倒不是,我一直只喜欢做这个。”
“那你是怎么了嘛?喜好没有变,志向没有变,那你在难过什么呢?你又不是没做好,在我看来,你已经很优秀了啊。”
从小到大,钟以泽最佩服的一件事,就是那么爱玩的席宝,居然可以在桌前乖乖坐一整天,一句话不说,就安安静静地在那写故事。
每每写到故事**,她自己都会跟着激动起来,好像她笔下的不是文字,而是世界。
为什么这么喜欢写的席宝、已经能把故事写的很优秀了的席宝,现在会这么质疑自己?
“是不是因为能看到你的人太少了,所以你觉得没有足够的成就感?”钟以泽想了想,开始试探着问出原因。
“我不知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啊”,席宝摇摇头。
上辈子当网络写手的时候,她可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孤单,但白天她要么在写作,要么就在看别人的、或者玩玩游戏什么的,根本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对了,上辈子是在网络上发表作品,每天都能看的读者实时的评论,这个也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她的孤单感吧。
说实话,她至今还是更喜欢在网上写连载,即使那样的话,她几乎没什么机会去修改文中的漏洞了,可连载过程中,读者的热评反馈、她自己的更新压迫感,都会让她一个人的生活,显得更热闹些。
在这时代,她顶多也就是等国家更开放了,能在什么故事会一类的杂志上面,进行月刊或半月刊的连载吧。
想到这,她嘀咕道:“总不能为了多一些读者,就搞个类的杂志吧。”
“诶,类杂志?是把故事登载在杂志上,然后就像普通杂志一样售卖的那种吗?”
刚刚一直没插嘴的草帽男孩,眨巴眨巴眼,期待地看着席宝,“这种东西能做吗?我以前想看那什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小人书,都得拿我偷偷存下来的糖果去跟人换呢。一颗糖才借给我看一晚上。”
“每次付出糖果的时候,我都会想,如果市面上能有更多小人书、故事书、图画本一类的东西就好了,我宁愿多花几颗糖,然后永远独自拥有这些书。”
以前许多书是不推荐传阅的。后世定义为新课标推荐读本的名著,但凡过多涉及到了爱情一类,在这年代,都属于半禁止流传的书籍。
钢铁也是其中之一。
“说不定可行啊,席宝,要不我们试着做一个?比起什么去国外做生意,我对你说的这个杂志更感兴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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