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果大批量种山上那种,我们公社的农肥不够,甚至年年我们这边都买不到多少化肥,哪里种的起山玉米啊。”
有人说着说着,就把山上挖来的高产玉米,直接喊做山玉米了。
“唉,就知道那么高产,一定不简单的,这就是个土地刽子手。种子还是让给外地农肥够多的地方吧,我们反正是供不起了。今年种那一季山玉米,天越来越干,现在要给那些地挑水了,我觉得要累死人!”
其实如果这种玉米,是在春天种下去,大家不会这么埋怨。春种没有夏种之后忙,而且春天也没有夏天这么热。人们主要是累得快虚脱了,才忍不住抱怨这种山玉米好难伺候。
即使他们已经够努力了,恐怕这些玉米收成时,产量也不会有山上那批高,但三千斤的亩产应该有,只是这个劳动量太大了,大家白天干公社的活,晚上跟清晨去忙自己的地,几个月下来,人都要累虚脱。
“今年地里情况都还好,眼见着是都不会饿肚子了,可别白白累死在地里……”
要是他们依然看到饿肚子的预兆,那肯定不会明明白白地抱怨那种山玉米太难伺候,毕竟,光是高产这一点,就非常诱人。
但这不是夏收时的情况很好么,大家再累死累活的,就有不乐意了。
席洪波沉吟一会,“我家也种了几分地,这种玉米最好是跟黄豆、绿豆一类的绿肥间隔着一起种,然后在一片地里,必须种一年歇一年,不然确实太伤土质。”
“要是有够多的化肥就好了,怎么也能种下去。”他叹着气,还是国家的条件不够好啊,外汇不够,买不了太多化肥,“这样吧,这一季山玉米看着也还好,大家继续伺候着。等到明年,我们把种的顺序变一下。”
“啊?变一下?”
“夏天毕竟比较干,天气热、大家事情也多,有点顾不上那些山玉米,是情有可原的。不过,这种玉米产量实在太高了,直接放弃的话有点可惜。我想着,明年春天,我们先种这种山玉米,然后到六月初,赶在双抢之前,播种夏玉米。不过,夏玉米就不用那种山玉米的种子了,改成我们从海市买来的那种玉米种。怎么样?”
把难缠的山玉米改到春天种,确实是个好主意。那会雨水多,只要不是碰到干旱,大家就省了挑水浇水的功夫,另外,那会大家事情也稍微少一点,有空也有精力去弄肥料。
“不过,那种玉米成熟期比较长,就没办法一年种两季了。”
“我要跟上面商量一下,多留一些玉米种。”
“诶,那可好,我看这个山玉米,虽然难种了些,但是长得快,要是春天三月里种下去,估计六月就能收起来,如果同时种了肥地的作物,收成之后,把那些地好好翻一遍,施肥养着,空置一个多月之后,在改成水稻田,刚好赶得及第二季的水稻时间。”
“是啊,这样子最好了,还是书记脑子灵活。”有人夸赞席洪波。
席洪波瞪了夸他的那人一眼,“行了,就你会拍马屁!以后别乱说这些,我当了这个书记,就要为大家做事,是我拿着国家的票证、工资,应该做的事情。”
他们把玉米的事情这么定下来,山玉米做春玉米种,外购的玉米做夏玉米种,恰好也避免了以后混种杂交的恶果。
时间到了八月,西岐村依然没等来所谓的检查,倒是直接从广播里,听到了一个通知。
——全国统一取消公社食堂,允许自留地,并且承诺,这次的变动,至少七年不变,大大安了农民们的心。
还有一些细节规定不再详提,但那些,跟西岐村上半年收到的那封密信,其实是差不多的内容。
席洪波都有点纳闷,他们西岐公社作为试点的地方,居然从始至终没被检查过。看来是试点的地方多,上头就近去查了靠近省城的公社状况,觉得效果不错,然后看到今年的农业依然呈现颓势,就急着改革了。
“既然上头不检查,我们就把夏收的粮食,分一半左右出来,先交今年的任务。”之前想着上面要检查,席洪波就跟镇上供销社打过招呼,说今年夏收的粮食,等检查完之后,再给送到镇上来。
结果上面直接全面改革了,那最好是马上交粮,免得有人说西岐公社故意不交任务。
“书记,”总会计拿着粮食账册进来公社办公室,“我们今年,光是稻米任务,就有两百五十万斤,要是等秋收全部交水稻的话,恐怕村里自己留不下多少了。”
这时期的水稻产量不高,即使西岐村近三千亩地,种了两千五百亩以上的水稻,总产量最好的时候,也不会超过一百九十万斤,种两季最多就是三百八十万斤。
主要是,村里地虽然多,但是这种水稻产量不高,而且,根据耕地品质的不同,当年气候的不同,耕种方式的不同,产量都会有较大差异。
前年时候,一整年只收了两百七十万斤水稻,村里自己都没能留个几十万斤下来;去年更差,只有两百万斤,连任务指标都没达成,是用地瓜折算填上窟窿的。也是因为去年收成创历史最低,大家今年才会很害怕。
好在,今年的夏收还不错。
不过当会计的需要求稳,虽然第一季的水稻产量恢复饥荒前的水平了,可万一这刚种下去的第二季,在收成前遇到什么事,导致大量减产的话,所有水稻除了留种,恐怕都得往上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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