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以凌霄寺的香火收入,白养两个人不算吃力。
元戒做出承诺时大概没想到这两位是无底洞,用起符纸、铜钱和朱砂笔来一天能抵别人一年。
找个没人的地方,在这里要是被看见了,难免要上头版头条,薛彤不害臊地形容自己,我可是个低调的人。
所谓没人的地方,就是薛明辉之前的办公室。
这里的陈设经过鲜血的洗礼已经扔得扔换得换,只是剩下书柜和办公桌还是老一套,薛明辉的生魂在医院中飘荡时,去过角角落落各种地方出于良好的教养,更衣室和女卫生间还是保留了神秘感。
唯有这间办公室,他一次都没回来过。
他不想见到关云年,更不想回忆起与学生有关的任何事物,这间办公室就像薛明辉的心房,压在黑暗中,一直不透光。
黄色的符纸在空旷地带已经燃烧了一半,这一半形成千万条细若蚕丝的线,将薛教授和关云年缠绕在一起,不影响行动,但远观如茧,回到办公室后,另一半的符纸也飘在空中,在茧之上又形成了笼。
茧是人类的肉眼看不见的,但未燃烧的黄符仍是实体,能被凡胎肉眼捕捉,这也是薛彤需要找僻静地带的原因。
走吧。薛彤道,她握紧掌心,符纸与茧形成严丝合缝的圆球,两道魂魄身在其中被挤压成眼珠子大小的物体落在薛彤手中。
一直跟过来的雪片往魂茧中融合,直到全部消失。
薛彤手一松,魂茧自行裂开,从中孵化出一只透明的蝴蝶,它会自行飞向忘川而后转往下一世,不需要薛彤再操心。
结束了?荀若素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结束了,不过记忆缺失影响很大,那些已经陷入昏迷的不一定能醒过来,恐怕还要劳动你将医院中飘散的生魂找到,塞回体内。
薛彤叹了口气,其实刚刚有些话没有说完。
老爷子将有心理问题的人列为对象,不仅抹消他们的记忆,对一些内心活不下去的人甚至推波助澜,希望他们能像关云年一样得到解脱,因此害死多条人命,且不知错处,已经是厉鬼了。
荀若素没有见过真正的厉鬼,它要形成的条件非常复杂,在她记忆中普通的游魂都有控制不住自己想伤人的时候,恶鬼更是狰狞狂暴,但薛明辉却正常且通情达理,也没有闻见活人的味道就发疯。
厉鬼的形态多种多样,只有一样是改变不了的它们所在的区域,会造成大规模的非自然伤亡,病历表上数十人,还活着的寥寥可数。
薛彤走到窗户边,仰头望着天上那轮明月,那枚茧不是渡他的,而是渡关云年的。
荀若素又问,那薛教授呢?还有要还的债?
茧就是薛明辉,只有他才能送关云年离开,成为厉鬼的那一刻,薛明辉就已经失去了轮回路,天道可以遵循规则,将他劈到魂飞魄散,但他若消失,关云年也会消失渡不了只能杀,所以才派我过来。
薛彤笑着,至于债,薛明辉魂飞魄散无法偿还,本该尽数归于关云年,但现在不是分成了两半吗?
分债是需要两个人同意的,任何一方不承认,债务关系就不受规则保护,但只要分了债,哪怕其中一方灰飞烟灭,债务也会随之消失薛彤以诈骗的方式,为关云年清了二分之一的报应。
沉默半晌,荀若素才道,瞒着他也好,若关云年知道自己的老师落得如此下场,他恐怕也会困在其中,变成厉鬼,那薛明辉就算消失也不能安心。
师生之间的因果已经形成了衔尾的蛇,彼此之间牵连太深,弄个不好,两人都不得超生。
那我当初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开,是不是也与此类似,不想拖累了什么人?
荀若素心想着,我不想拖累了谁呢?
窗户外是被打碎的黑暗,三个月的尘封一旦解开,月光就毫不吝惜地洒在窗沿上,薛彤就站在冷白色的月光下,她微微仰着头,没有什么表情。
天道冷漠,执剑者也凉薄,薛彤对外宣称活了几百年,其实自荀若素落入轮回中,她才开始数着天过日子,而在此之前,薛彤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活了多久。
活得久没什么好处,只是看得多,听得多,知道的多,凡事再难入眼,若不是天道强制性的共情法则,薛彤都快觉得自己连悲欢喜乐都感觉不到了。
就像现在,她刚超度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灰飞烟灭,从此消失,但薛彤却只想静静看会儿月亮。
亘古不变,总有圆缺。
薛彤,荀若素不合时宜地开口,你手上什么时候多出一条红领巾的?
啊?薛彤有些暴躁地低下目光,随后暴躁加十倍,你最近是在批发信物吗?!上一个刚解决我还没喘口气你就送第二个?我现在就下去,我不把天翻了我不姓呜呜呜呜
薛彤骂的这个对象没有实体,任务向来是由天道分配,虽然负责审判的第一殿也有推波助澜的作用,但薛彤一张嘴只能先骂罪魁祸首。
谁知没等薛彤宣泄完,就被荀若素一把捂住了嘴。
外面有人敲门,这个点,医院的大部分医生和护士都在急诊区,只留了小部分维持住院部的正常运转,而荀若素与薛彤所在的这间办公室白天都少有人敢进来,何况晚上。
听说话声,来得还是单独一人.
薛彤,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
是个男人的声音,清润有余但毫不客气,应该是薛彤的熟人。
第51章
这个声音荀若素很熟悉, 薛彤更加熟悉。
荀若素熟悉,是她近两天刚听见过在她回忆中,跟此人的交集甚至多过薛彤, 不管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河边, 还是让薛彤打瞌睡的室内, 此人都会忽然冒出来。
薛彤熟悉, 是因为这声音属于第一殿秦广王。
第一殿负责审判, 关系到后面几殿的工作安排, 跟薛彤打交道的机会更多, 通常上面死五个人,能分四个给第十殿, 轮回上的小问题交给荀、钟这样的世家来解决,大问题有判官、无常,当所有人都解决不了,或是解决时引发的后果严重, 就会落到薛彤手上。
但第一殿的工作性质与第十殿不同, 不用在人间论赏罚,只要人死, 就会有魂笺飘到第一殿的工作人员手上, 魂笺大概一寸宽三寸长, 看着不大,却是亡者一生的功过。
类比起来,大概就是第十殿出外勤,要跑腿,第一殿坐办公室,整理文书。
秦广王是个千年老宅男,平常一门不出二门不迈, 薛彤听见他的声音,硬是愣了好半晌。
门没锁,进来吧。荀若素道。
医院的门里外都能拧,只要不反锁,不需要特意去开,随着咔嚓声,一位穿西装的男子在灯下露面
与薛彤长得竟有三分相似,眉目缥缈深邃,只是相较于薛彤的冷漠,他却显得更为温和,西装之下包裹著书卷气,似扇底清风,檐上白雪。
您好,他自我介绍,我叫蒋长亭,是位心理咨询师,也是薛彤的大哥。
蒋长亭这个名字荀若素还有些印象,当初自己找得丧葬团队中有位假高僧元觉,他一直觉得荀若素脑子有问题,荒郊野岭将人放下后,给她留了被子和名片,其中名片不只一张,除了元觉本人,还有另外一张属于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蒋长亭。
后来辗转,荀若素又将这张名片送给了凌霄寺的和尚。
少套近乎,薛彤没给他留脸面,什么大哥?又不是胎生卵孵的,哪儿来的亲缘关系。
蒋长亭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深刻表演了一番默剧秋叶飘零洒满我的脸,吾妹叛逆伤透我的心。
薛彤被他假惺惺的目光膈应到满身起鸡皮疙瘩。
每次与你见面都没好事,薛彤说着,扫了荀若素一眼,不是提醒我该收心,就是遣派任务,唯一一次例外还是通知我故人死讯,我没把你当场塞地府去你就感恩戴德吧,还有脸在这儿矫情。
我这个当哥哥的为你牺牲了多少你真是一点数都没有,蒋长亭伸手掐了掐薛彤腮帮子,他的目光中也带到了荀若素,以至于后面那句话不知是对哪个说的,我真是欠了你的好了,说正事吧。
薛彤一脸我就知道。
302省道发生的交通事故你知道吧?油罐车与两辆巴士先相撞,除此之外还有近十辆私家车受到波及,目前油罐车爆炸,路面起火,已经烧到了两侧农田,这火会烧到明天中午,风势渐大,死伤无数,我需要你来帮忙。
蒋长亭嘴角绷直,初见的温和与不正经都凛冽起来,因而显得十分严肃,其中一辆大巴是校车。
清渠县一直很注重教育,但校车并不普及,目前为止,只有清渠县县高中配备了,县高中的升学率一直不错,建校也有六十年,后来陆续增加了初中和小学部,那辆校车上四十几个学生,从七岁到十八岁的都有,目前救下来轻伤的还不到十个。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辆大巴伤亡更加惨重,它是直接被油罐车拦腰撞断的,大巴上不少四五十甚至年纪更大的人还没有系安全带的意识,就算系上也很马虎,连长短都不调节,甚至于大巴很久没有检查过安全带,其中有一两个座位有卡顿现象,安全带无法扣上。
这就导致油罐车撞上时,第一波冲击就让玻璃窗粉碎,没有安全带的保护,车内血肉横飞,有近三分之一甩了出去,随后油罐车顶着这辆大巴撞上第二辆,巨大的冲击力让大巴中段完全压扁,并一起翻入农田。
现在是夏季,南方水渠蓄水不见干,油罐车一开始漏油,就顺着水渠流到了各个区域,油浮在水面上,但凡有点火星就能烧成一片,水渠里的水完全起不到灭火的作用。
这场车祸要带走数百生灵。
而薛彤收到的信物,也是关于这场车祸的。
我开了车来,可以直接过去,蒋长亭道,我若不来接你,按你的性子,能拖到明天火势灭了。
薛彤没反驳。
这么久的交情互相知根知底,反驳只会刺激蒋长亭的表演欲。
关了办公室的灯,走得悄无声息,只剩荀若素留下的蝴蝶还在空气中翕动翅膀,等到所有生魂各归其位,这些蝴蝶会自己消失。
这算是帮了医院的忙,大幅度减少医务工作者的工作量,也就还清这一日所受的各种恩惠荀若素原本是想送卦的,可惜事出突然无法耽搁。
现在医院乱成一团,也不会过度关注两个多余的人,蒋长亭开车和晏清的稳不同,他一路风驰电掣,荀若素自认胆子挺大,还是不自主的有些紧绷。
她甚至一度怀疑,蒋长亭憋着要将自己和薛彤都弄死。
车开得快有个好处,加上蒋长亭提前做了手脚,监视器甚至人眼都无法捕捉他不遵守道路交通法,一脚油门踩到底的行为,原本两个小时才能到的路段,一个半小时就已经停车靠边,三个人站在火海中央,只有荀若素在反思人生。
说是火海中央其实算不上火是往外层烧得,最初起火的地方已经成了焦黑的灰烬,所有可燃物都举身赴烈焰,这会儿已经偃旗息鼓空出了可以落脚之地,但浓烟和热浪还是能要人命,荀若素放眼望去,焦黑的尸体和车骨架都露了出来,还有零星火点子。
蒋长亭道,已经烧了五个小时。
烧了五个小时,救火救了四个半小时,空气潮湿却没有雨,一旦太阳升起来,高温与风助势,火会更大。
无数孤魂在旷野上哀鸣,烈焰席卷,甚至想断人轮回。
刚形成的魂魄是需要进行审判的,然后才轮到薛彤插手,动物遵从本能,人却有选择的余地,因此论罪,有轻有重,不是每个魂魄都有幸入轮回。
既然审判到超度之间有个过程,所以蒋长亭很少会与薛彤一起工作。
仔细算来这好像是第一次就算战争时期,遍地伤亡,蒋长亭也从未找上过薛彤。
这么多魂魄,不只跟我有关吧?薛彤开口,除我之外还派了谁过来?
钟氏旁支,蒋长亭想起什么,就是钟离那一支,钟离你已经见过了。
薛彤挑眉,你监视我?
我闲得慌?蒋长亭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分明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对自家人却丝毫不客气,我要审判灵魂,普天之下当然没有事情能够瞒过我。
按目前恢复的记忆推测,荀若素怀疑自己的学生除了薛彤,也包括蒋长亭所以兄妹习性都类似,毕竟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
缺德啊。荀若素摸着自己的良心,刻苦反思,误人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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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卦(GL)——吹风成曲(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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