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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卦(GL)——吹风成曲(20)

    荀若素是她刻在心里的债,薛彤也尝试过拒之千里,不予理睬,她也确实做到了,很长一段时间里,薛彤都忘了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甚至与荀若素重逢的时候,见她如见一位陌生人,当年那点不可言说的感情磨灭得干干净净。
    但遗忘是经不起推敲的方法,两天而已,那些藏在心底几乎被丢弃的感情,就倾巢而出,薛彤一直觉得自己活在人间用不上真心,自然万事可以虚情假意、随心所欲,她是个骗子,却因荀若素而真切的感到心疼与气愤。
    遗忘不是放下,这是恶鬼都懂得道理。
    荀若素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那我可要从头问了。
    薛彤,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
    是,薛彤回答得非常果断。
    相处细节中,荀若素就觉得薛彤不像是第一次与自己接触,尽管她装得很像,自己也没有戳穿。
    多久了?荀若素问。
    阎王殿上还没有我的名字时,我就与你相交。薛彤苦笑了一声,我的名字是你刻上去的。
    那我荀若素话未说完就被薛彤打断了,你别多想,阎王殿上没有你的名字,你与我走得也不是同一条路。
    沉默片刻,荀若素又问,凌霄山中鬼魂聚集,是否与我也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区猜对了哦~不过转世的原因有些复杂
    第28章
    这一问, 是直接戳在了重点上,薛彤也没料到荀若素的联想能力这么强,一时之间找不出拐弯抹角的办法, 只能答, 不一定。
    元戒替我看守的佛堂里有八百一十盏长明灯, 也是众生八百一十道业障, 长明灯若是都亮着, 能镇压魑魅魍魉, 但现在却灭了一盏只一盏, 已经能够让万鬼叫嚣。
    薛彤虽然语焉不详,但能坦诚到这般地步已经超出荀若素的意料, 因此她也没有逼问,反而主动扯开话题,那你为什么要问那女鬼,她是生前还是死后来此处?
    很多年前, 凌霄山上出过事。薛彤看起来太过年轻, 与她相处一段时间后,常常会忘记她已经活了上百岁, 元戒当她孙子都嫌小, 多少朝代更迭她都见过, 很多书上得来的只言片语,薛彤都是亲身经历。
    她继续道,那时候觉真就是盖凌霄寺的那位高僧还没来到县中,清渠县也没改成这个名字,它原本叫弃县,是个民不聊生的地方,上游泄洪, 次次都要将这里舍弃,就连灾后瘟疫,也是将患病之人都赶到这里屠杀。山上的万人坑就是这么来的。
    大概是这段历史过于黑暗,加上这么个地方,能跑得早就跑了,少有几家世代居住于此,那会儿口耳相传居多,能着文写字的也不会长久困在这么个绝望的县城中,所以留下的记载几乎没有。
    荀家藏书已经很多,但荀若素自小到大都不知道清渠县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只听薛彤又道,就算心有执念的人百里挑一,万人坑里也能冒出一堆来,搅得周遭府衙县城和来往商贩都不得安生,为了镇压这些亡魂,县太爷甚至是州府都想过办法。
    薛彤的用词有些过于古老,荀若素越听越觉得自己与她相距甚远,出神间又往后退了一步。
    薛彤留意到了荀若素的动作,她的手指一勾,只勾住了后者外套上的拉链,拉链平滑,薛彤的挽留不起作用,最终连这点冰冷的小东西都从指尖滑了出去。
    限制瘟疫传播还靠杀人的年代,镇压鬼
    怪的方法想必也不光彩,果不其然,薛彤道,当时诸家人挺身而出,提出以杀止杀的方法,往万人坑中埋了尊怒目菩萨。
    诸家人也通玄门之术,这一点荀若素倒是知道,她家中有一册竹简,专门介绍了诸家,只是前半卷十分详尽,后半卷却多是听说传言可能这样的不确定之词。
    传言,诸家也是钟家的一脉旁支,不过诸家是女脉,所以不跟钟姓,原本是想用这种方法避开北斗之数的限制,一开始诸家平安无事,还曾得到朝廷重用,三代之内繁荣昌盛,因此钟姓本家也很欣喜,自以为找到了规则之下钻空子的方法,可忽然有一天,诸家灭了门。
    传言还说,一夕之间,诸氏满门,就连垂髫稚子和看家护院的两条狗都没逃过,血将一整块地染得猩红,为此,处理现场的衙役忙碌两天两夜未曾休息,才勉强弄个干净,半年之中,这些衙役自杀的占五成。
    但竹简上并没有说诸家为何灭门,被谁所杀,而今看来不仅与钟氏天命之数相关,恐怕和这万人坑也脱不了关系。
    菩萨埋下去之后,确实安稳了三个月,薛彤的声音还在继续,三个月中小鬼消停,民生得以修养,可谁知三个月后情况却更加严重,不仅万人坑中怨魂恶鬼纷纷蠢动,甚至吸引来不少其它游魂野鬼。
    当时的人非常愚昧,非觉得这是菩萨在索要贡品,一开始不过瓜果鲜蔬,然而毫无用处,便上升到牛羊猪肉,到最后甚至开始杀人,花季少女活活烧死,贡献童男童女种种恶劣之行让弃县如同人间炼狱。
    光听描述已经可以想见。
    因祭祀之法天怒人怨,惊动了朝廷派人来整顿,但闹鬼之事无法解决,就算表面终止,暗地里却慢慢形成了教派,以那尊怒目菩萨为主神,一直到觉真上山,化善缘建造凌霄寺后,这支教派才逐渐式微,几十年前就已经覆灭了。
    薛彤一口气说了不少话,收尾时终于觉得有些渴,她看向荀若素手中的保温杯,也不开腔,直到荀若素将茶杯递给她,她才略微嫌弃道,你喝过的。
    那还给我。荀若素难得不想戳穿她的装模作样,没想到薛彤自己想不开,还非要找茬。
    如果那只女鬼真是死后才来到凌霄山中,就说明此事跟万人坑有关,她是被吸引至此,若是生前就在凌霄山中,恐怕与那需要活祭的教派也脱不了关系。
    将花环钉入人脑只有三种可能仪式、酷刑和报仇,仪式的可能性更大,若是酷刑和报仇实在没必要采集新鲜的风信子。
    当她们两个回到二楼时,元戒跟钟离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看,就连地上躺着的女鬼也跟着凑热闹,她的脖子被黑猫压着不大能动,一双眼睛却写满了惊惧。
    这两位到底是什么人,竟然知道这么多?!
    荀若素赶紧撇清自己,我只负责提出问题,是薛彤博学,跟我没有关系,以后你们有事可以打扰她,我只是荀家一位平平无奇的卦师,帮不上什么忙。
    她说的这些围观人等当然明白,于是目光又齐齐一撇,全部集中到了薛彤的身上。
    元戒早与薛彤相交,知道她并非凡人,但对薛彤的了解也有限,她一个月上山的次数并不多,有时候半年不见,有时候也会在庵堂中呆上十几天,来时一声不吭,走时不辞而别。
    不过凌霄寺历代住持对薛彤都很尊敬,视她为上宾,住宿的房钱从来不算,还包吃包玩儿。
    这些探究的目光薛彤已经习以为常,她走到女鬼身边踹了踹,我再问你一边,你是生前还是死后来这里的?
    虽然隔音不好,可毕竟距离远,薛彤的嗓门也不大,那些对话只能听见七七八八,女鬼还是装死,看起来就算薛彤严刑逼供,她也能宁死不屈。
    薛彤,荀若素在旁边沉默半晌后忽然开口,你说她头上的花环能不能摘下来?
    地上的女鬼僵住了,她刚才只顾防着薛彤,却忘了旁边还有位自称平平无奇的卦师。
    荀若素手中捏着铜钱,红线穿过方孔,她的手捏着一头,红线不封底,铜钱违背了物理法则,就这么悬空漂浮着,随红线高频震颤,另一只手掐算道,我们要找的怨魂似乎也与这花环有关。
    真的?薛彤明明知道荀家卜卦从无出错,却还是要提出质疑才高兴。
    她问完,又低头看着地上女鬼的反应,看来是真的。
    女鬼被无常咬到重伤,对压在自己脖子上的畜牲无比畏惧,已经放弃抵抗好长时间,这会儿却全身颤抖,试图爬出是非之地。
    就这个拼命的架势,她头上的花环必定是个重要的东西。
    薛彤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女鬼的头顶上,方才还能动弹两下的女鬼像是被泰山压顶,别说继续往前爬,就连四肢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扣锁住,上翻着眼珠子,试图用目光阻止薛彤拆花环的举动。
    这条花环是手工制成,中间有一条重合的缝隙,将缝隙中的钉子拔出,整个花环就弹开,掉落在地。
    甫一经手,薛彤才发现这条花环是普通凡品,并不像地上的女鬼是个死物。
    人世间的东西,怎么会嵌入女鬼的头部?
    荀若素弯腰,将地上的花环捡了起来,这条花环跟薛彤接到的信物一样,都是将原本丛生的风信子花序全部摘下来,一枚一枚的用钉子扎入花心穿进绿色的藤蔓中,再将藤蔓编成环。
    不管是风信子还是里面的藤蔓都很鲜嫩,像是刚摘下来还没有多久,可这女人已经死了有些年头,甚至于她死前就已经带上了花环,头上有发炎和愈合的痕迹实在很不对劲。
    薛彤,荀若素的手上摩挲着花环,你昨天就接到了信物,那信物只是一枚普通的风信子,不管是水培还是土培,一旦离开本体,能维持几个小时的鲜嫩已经难得,为何在你手上竟一直不见枯败?
    跟这花环一样的道理信物在我手中,就吸取我的功德,短暂延长寿命。薛彤道,不过,一枚风信子就算以我的功德温养它百年,也用不了多少功德。
    她说着,勾起嘴角问,你一直在观察我?
    没有。荀若素的第一反应是否认,但话刚出口,她自己先笑了起来。
    原先自己戳穿了薛彤的心思,也是换来她一声斩钉截铁的没有,那自己此举,不是一样的欲盖弥彰。
    你傻笑什么?薛彤觉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荀若素咳嗽两声,她脸上有些红,正儿八经地往别处扯,你方才说跟这花环一样,那这花环也是靠功德温养?是靠这女子还是它另外的主人?
    第29章
    若是靠地上这女子的温养, 那这花环跟怨魂又有什么关系?
    荀若素重新掐指一算,结果没有更改,还是告诉她有这花环, 就能找到怨鬼。
    既然卦象这么说, 你不妨一试。薛彤还蹲在地上, 她的眼睛微微抬起, 烂尾楼中没有阳光, 只有飞扬的灰尘, 荀若素在她这双眼睛中看到了两个缩小的自己, 耳根子也跟着脸发了红,她低下头, 轻声道我总觉得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荀若素的脸色总是略微苍白,感冒之后更是显得孱弱,不过因为她发过烧,是靠吃药压下去的, 治标不治本, 从薛彤的角度看过去,荀若素两颊有些病态的红, 连耳朵都像烧了起来, 于是颇为别扭地叮嘱, 你要是撑不住了,可以歇一会儿虽然接了工作,却没有必要立刻完成。
    我没事,荀若素自从在楼下抱过她之后,就发现自己的确过于在乎薛彤了钟离这小姑娘在眼前也晃了这么久,她连对方穿什么衣服都不知道,却能发现薛彤的脖子上长着一颗小小的痣。
    平常这颗痣都被薛彤的下巴挡住了, 非要她仰头时才能看见,还是一颗红色的朱砂痣。
    你荀若素想说别这么看着我,然而话到嘴边,她又觉得此事错在自己,薛彤蹲在地上,若是不仰头,又没办法跟自己说话。
    她话锋一转又道,那我就试试,能不能通过花环找到怨鬼。
    荀家花里胡哨的式样常常让薛彤觉得新奇,当年还有交往的时候,她就喜欢看,隔了这么多年,荀家一代又一代人轮换的很快,各人又有各人的习惯,新创出来的花样又多了不少。
    荀若素从花环上摘下一枚风信子用红线穿过,随后掏出朱笔,在花心点上两点,她将绑有花瓣的那头向下,红线拉出半米,随后曲指在线上一弹,风信子就像一只振翅而起的蝴蝶,牵引着红线往北边拉。
    薛彤拍了一把猫脖子,示意它留下,自己却跟了过去,地上的女鬼刚想翻身,谁知一根两头缠满经文的木棍往头边一捣,老和尚阿弥陀佛道,施主,让贫僧送你上路吧。
    女鬼一时之间以为自己要死两次。
    超度已经成型的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元戒这把年纪也没多少经验,不过他与钟离这会儿都不想去打扰那两位的二人世界,老和尚虽然清心寡欲,但年纪并非作假,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他却敏锐的感觉到空气与风都变了变温柔了。
    走了两步,荀若素就发现身后只跟上来一个人,她脚步一顿,回头问,你们要留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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