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多的多铎鼻子一酸。
在他的印象中,多尔衮小时候可没少欺负他,有一次兄弟两人争嘴,他胡搅蛮缠的,气的多尔衮要拿木头做的剑杀了他!
他别过头,不想让多尔衮看到自己这样子,低声道:“哥,谢谢,真的谢谢你!”
“你我兄弟之间说这些做什么?”多尔衮笑了一声,“谁叫我是你哥哥呢?以后你这院子,我怕是时常过来的。”
多铎自然是求之不得,与多尔衮说自己请了个厨子十分厉害,手艺极好,还与多尔衮说要将达哲送的那株珊瑚摆在多尔衮住的屋子里……多尔衮没拒绝,都答应了。
原本以为到了新院子,就能踏实了,多铎怎么都没想到他是一夜未眠。
还记得刚来到这世界,多铎是极嫌弃自己住的屋子奢华又土气,活像个暴发户住的屋子似的,后来又觉得在这里畏手畏脚施展不开……可如今真的离开自己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他还是觉得挺舍不得的。
迷迷糊糊睡过去,多铎更是梦到小时候的事情。
那个时候父汗努尔哈赤最疼的就是他,努尔哈赤经常出去打仗,每次打仗回来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匆匆赶来看他们兄弟俩儿,一回来将他举的老高老高,吓得他直喊“阿玛”。
画面一转,他又梦到努尔哈赤给他们兄弟两人做木剑,因常年打仗,努尔哈赤身上带着伤,小孩子玩的木剑看着简单,做起来却是极费工夫的,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劝他莫要做,可他还是给他们兄弟俩儿做出两个木剑来,那次之后,努尔哈赤的肩膀疼了好久……
多铎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梦到这些,醒来时候枕边湿漉漉的。
多铎心里有些难受,想到梦里努尔哈赤那宠溺的模样,想着阿巴亥明艳温柔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有点喘不上气。
多铎有点明白多尔衮了。
多尔衮一直恨皇太极,觉得是皇太极逼死了他们的额娘阿巴亥,是啊,他不去恨皇太极,难道还要去恨自己的父汗吗?
这对多尔衮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多铎将这件事翻来覆去的想,经过他的细心观察,特别是从多积礼的那件事上看来,皇太极嫌疑还是很大的。
自负如皇太极,想要掌控他,所以露出了破绽。
可他也不能凭着这些破绽就确定是皇太极逼死了他们的额娘阿巴亥,就算是真确定了,如今的他又能怎么做?
多铎是越想越惆怅,等着多积礼上门给他授课时,他还是怏怏的。
昨日多积礼也过来了的,见多铎神色略憔悴,只以为他昨日受累了,便没授课,转而说起些闲话来,“……十五舅如今颇受大汗看重,又博学多才,只怕过不了多久,我就不能再为十五舅授课了。”
两人既是师生,又是甥舅,有的时候这称呼简直能把多铎绕晕。
不过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你别谦虚,你的才学,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说着,他更是拿出一副长辈的姿态拍了拍多积礼的肩膀,“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虽说你的学问在我们金国是一等一的,可还是得加把劲才是,不要骄傲自满。”
多积礼嘴角抽了抽,想着自己十五舅写的那一手鬼画符,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十五舅如今只有十一二岁,“是,您说得对。”
多铎却并不觉得自己哪儿说错了。
他不太会用毛笔字,也认不得太多女真文字,脑海中仅存的知识也是十分有限,毕竟从前多铎不学无术,好吃懒做,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多铎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金国以武治天下,很多书他都看过,很多道理他也明白,只是不太懂满文而已,繁体字对他来说……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所以,还好啦!
多铎还是挺乐观的。
如今这情形,不乐观也没办法。
多铎与多积礼说了会话,留了多积礼用了午饭,则独自一人出去骑马晃一晃。
那满原本不放心,想跟着的,可架不住多铎执意要一个人出去,那满没办法,这才作罢。
盛京城还是挺大的,因天冷的缘故,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
多铎漫无目的走着,走到一家馄饨铺,还吃了碗鸡汤馄饨当做下午的点心,那店小二见着他年纪轻轻衣着不凡,便十分乐意与他多说话,更是说起朝鲜那一战上去,说的他是慷慨激昂、热血澎湃——原本我以为老汗王去世了,咱们金国就没了指望,如今这位大汗也是厉害得很咧!
多铎听了,心里也是高兴的,毕竟朝鲜一战,他也是出了力的。
吃了馄饨,他走来走去没想到还是走到了宫门口。
可他今儿没去见皇太极,也没去见大福晋,而是去了父汗努尔哈赤临终前住的一间院子。
宁远城一战后,努尔哈赤的身体就彻底垮了,可他不顾众人反对,又出兵蒙古,虽胜了,可病的就愈发严重,所以在他生命的最后几个月的时间,就住在这间清幽的小院里养病,小院里还有个汤池。
多铎不知道自己为何走到这里来了,放眼望去,一切是熟悉又陌生在,只是因为无人打扫的缘故,显得有些破败。
多铎还记得自己爬到墙角那棵香樟树上掏过鸟蛋,还记得自己偷偷趴在墙上、用弹弓打过前来给父汗请安的代善,更记得额娘阿巴亥一声又一声温柔的唤自己,掏出帕子给自己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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