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季琰一口茶差点喷了他满脸。
洗完澡,叶嘉文久违地睡在了这张床上。房间里的布置一如旧时,空中却弥漫着佛手柑的香味,是陈季琰经年不变的个人喜好,霸道地填满每一个缝隙。夜里起了大风,把窗外的树枝吹得哗啦啦响,叶嘉文望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看了眼手机,已经一点了。
有人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门,叶嘉文一骨碌爬起来,跟陈季琰望了个对眼。两人都被对方吓到了,陈大小姐更是惊得原地起跳,枕头都掉到了地上。
他笑得浑身发抖。掀开被窝,她立刻像兔子一样敏捷地钻了进来,脸颊冰凉,贴着他的胳膊,叶嘉文伸手摸摸她:“你从哪儿来的啊?”
“南极。”陈季琰理直气壮地把脚心也贴在他腿上,冰得他嘶了一声,翻身把她抱住,听她瓮声瓮气地抱怨喘不上气,又赶紧松开:“这样呢?”
陈季琰钻出来,额头抵着他下巴,心满意足地说:“这样就好了。”
谁能想到呢,杀伐决断、戾气冲天的笑面虎大小姐,如今成了一只娇气的小动物。叶嘉文有点恍惚,她张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你在想什么?”
她一点劲都没使上,弄得叶嘉文浑身痒痒,抽出一只手挠了挠,警告说:“你别闹啊。”
陈季琰看穿了他的虚张声势,但见好就收,笑嘻嘻地躺好。
两人分开不过半个月,她却觉得日子比那断绝联系的四年还要难过。
在外被众人拥簇、忙着处理公务时并未察觉,回到家里,才发现这里空旷得可怕。夜里关了灯,思念像空气一样将陈季琰包围,她不住地想起叶嘉文那个曾被她嗤之以鼻的蜗居。那里又小又挤,不知道哪里好,却又哪里都好。建于世纪初的老房子水电都不到位,水管爬到七楼,只够压出一股细细的水流,单身汉叶嘉文之前一直就这么凑合过着,为了她才特意买来增压龙头,折腾了两个晚上,终于让她心满意足。
现在这个勤勤恳恳的水电工就躺在身边,陈季琰突然想明白了:原来尝过了甜头,就真的一点苦都吃不了了。
叶嘉文低头问她:“你这边都还好吧?”
“都好啊。”
“别说谎。”他的语气很认真,令陈季琰心虚气短,“不是说好了吗,以后有什么事都不能瞒着,你听进去了没啊?”
她的声音弱了下去:“我听进去了。”
“我也问小川哥来着,他不肯告诉我。你呢,你打算告诉我吗?”
陈季琰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坦白:“说起来也确实没出什么事。现在最让我心烦的就是没地方安置季宁,不过甘帕薇已经开始着手办了,过两个月就把他送到日本去,总之不留在这里就好。还有……还有就是吴森。”
“这就是你把吴明川赶走的原因?”
她点点头,“我跟他爸爸现在关系这么紧张,他在当中对大家都不好。”
“懂了。”
“少爷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呀?”她眨眨眼。
叶嘉文还当真仔细想了想,然后说:“没了。”
“你也不问问我,啊,在这儿找到什么漂亮小男孩没有?”
叶嘉文摸着下巴,“哦,你还打算回来找漂亮小男孩?那怎么办?你要是不要我了,我也拿你没办法。”
陈季琰咯咯地笑起来。
黑夜里他们都睁着眼睡不着,陈季琰说:“最近可能不太平,本来不想让你来的。”
叶嘉文知道她的套路,却依然配合地发问:“那怎么还是让我来了?”
“我想你了。”
他们过去究竟是怎么搞的,把那么多时间都浪费在吵架上了?一想到这个叶嘉文就悔得肠子都发青。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他小声说:“我也想你。”
他忘了刮胡子,下巴上的胡茬扎得陈季琰又痒又痛,她娇娇地抱怨:“怎么不刮胡子啊?好扎。”
叶嘉文扯动一边嘴角,又让陈季琰心跳慢了一拍——这个笑法她见过的。
高中毕业前,学校里举办篮球比赛,叶嘉文带着他们班的小伙子一口气杀进了决赛,却在陈季琰面前守口如瓶。得亏是吴明川说漏了嘴,当天下午她跑去看叶嘉文打球,心里想:如果赢了,就把他上次提到过的限量版球鞋弄来送给他。
他已经十八岁,身姿挺拔如中国北方的杨树,肌肉线条健康又漂亮,不笑的时候棱角分明、眼神锐利,仿佛时刻预备着和谁对抗。那是陈季琰第一次对他的成长有了实感。
他们班的男孩子很厉害,一场比赛打得轻轻松松。陈季琰从观众席上下来,走向那群聚在一起庆祝的男同学。同班女生拿来功能饮料和矿泉水,特意递到了主将叶嘉文的手里,不知道是谁开了个玩笑,叶嘉文扯着一边嘴角,笑得痞里痞气,看口型依稀是说:去你的。
这个笑让陈季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怎么搞的?他怎么长成一个小痞子了?
接着叶嘉文就看到了她,笑容瞬间收了回去。他问你来干什么,语气不情不愿,仿佛她是个没眼色的不速之客,陈季琰的火气立刻就上来了,笑眯眯地说:“路过。”
叶嘉文是想说点什么的,可是别别扭扭总也没好脸色,她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一句人话,甩手就走了,心里想:小兔崽子。
“又在想什么?”叶嘉文捏着她的下巴问,“我就在这儿,你想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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