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男子的声音是带着颤抖的, 或许知道自己这一生只有这一次机会,因此迫不及待地把那在脑海里模拟过千百次的话磕磕巴巴地说出来。
他道:“陛下,草、草民家在南方, 今年水灾, 村里死了好多人,村里的房屋也被洪水冲了一大半。草民为了赚钱建房,才来的龙城。”
“可来了龙城才知道, 除了南方有水灾之外, 西边地动也逃了很多难民过来。难民多得龙城都放不下,要在城外建村子。”
“我还听说……北边准备打仗了, 打仗少不了就得征兵了吧。”
“陛下, 别人都说恶龙现世, 国之危已。”年轻男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不信这话。可陛下能不能告诉我, 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陛下不想办法让国家安宁, 却还要我们种地?”
年轻男子捏紧拳头,用最后的勇气直视诸青钰,“乾国都要打仗了, 我们怎么可能安心种地。”
这话可说到所有百姓的心坎里了。
若乾国和和平平,百姓自然乐于来学种地知识,过个丰收年。
但这乾国动荡不安,人心惶惶,他们这些蝼蚁般的百姓逃命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思种地。若是别的国家打过来,这地种了最后不都是别人的。谁也不想自己努力,却让别人占了大便宜。
诸青钰一开始以为这人是来踩场子,故意让他难堪。但一番话听下来,诸青钰意识眼前这位男子非但不是来踩场的,还是一名深度的爱国者。
这男子穿着粗布麻衣,身上有伤,但皮肤白皙,说话在情在理,有轻有重,不像一个常年务农的农民。
今天能坐在位置上的人都经过了登记和筛选,系统也很快找到了这名年轻男子的资料。
年轻男子名叫李崎全,是个乡下的读书人,小时候父母陆续发生意外,后来被夫子收养。李崎全最大的目标也只是识几个字,接替村里夫子的位置,继续教孩子读书识字。
家乡的确受了水灾,教书的夫子身亡,书塾也没了。悲伤的李崎全便想来龙城赚些钱,回去重建书塾。
但没想到,龙城与李崎全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失望的他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里,说出刚才那一番话。
场面并没有安静下。
李崎全说出百姓们的心声之后,百姓们陆续响应。
“对,对啊。陛下,我们也想种地,可乾国要是真打起来了,怎么办啊?”
“陛下,给俺们一个准话吧,乾国究竟会不会打仗?”
“可不要再征兵了。我爷爷那辈就剩下一个,我哥好不容易才娶了媳妇,我还想今年回家娶个媳妇,生几个娃呢。”
“陛下,俺家就剩一个独苗苗了,再征兵我老李家可是要绝后了。”
诸青钰让系统分辨了一下,现场并没有故意煽动负面情绪的人,都是些百姓常见的顾虑,可见入场的百姓都经过慎重筛选。
这最后一位君王还是挺好当的,在乾国没有储君之前,缪利仁对他的安全相当地在乎。
诸青钰示意肃静。
前面的百姓看到了,但后面的没有。
高公公用大嗓门喊了几声,现场才安静下来。
待场面已经被控制,诸青钰才开口,缓缓回答年轻男子的话。
“你还年轻,或许在你眼里,如今的乾国局势动荡,民不聊生,不适合种地,不适合生存。急迫地想要找一个安稳的地方生活,过着千百年平静而安稳的日子。”
李崎全想要反问这不应该吗?但面对身穿龙袍的诸青钰,他没敢这时候打断诸青钰的话。
诸青钰继续道:“但你的父亲,你的爷爷,甚至放眼十国历史两百年,上千年,又何尝不是连年不断的天灾,永不停止的人祸?”
李崎全面色微凝,似乎在思索诸青钰的话。
他是个读书人,多少也学过一些历史知识。只是他的知识不如诸青钰深厚,像那井底里的青蛙,看不到更大的天空。
诸青钰先说乾国内部的事情。
“南方水灾乃是上游连绵大雨所致,此乃天灾。”
“我乾国潜龙河一带,每三到五年必然有一次水患。三年前是岚江村被淹,仅有四人失踪。七年前是正丰坝坍塌,沿江村落被冲毁,丧生三百二十人。十年前是骅漯洞附近。骅漯洞乃经家所有,没有村民居住,只是你们不知罢了。”
“将要冬季,水位下降,朕已给出图纸,今年之内将会建成河堤,尽可能地防止灾祸再次发生。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朕希望大家能理解什么叫人力所不能及,面对洪水泛滥,暴雨倾斜的时候,应先找地方躲避,而不是抱着房子和财物,坐以待毙地被洪水冲垮。”
“不适合建造堤坝的村落,朕会安排适合的位置重建村落,积极安置百姓,争取明年开春前让百姓恢复正常生活。”
“还请诸位安心。”
说完自己国家,诸青钰便开始细数其他国家的灾祸。
“西边的地动源头在羚国。羚国每隔十五年到二十年必然会发生一次大地动。小地动每年都有,这是必然发生的自然现象,和下雨打雷一样普遍。只是没人会傻傻住在地动的源头上方,住的距离远了,才感觉不到那么多地动,大家所知道的地动次数也就少了。”
“北面边境每一个月都会有大大小小的摩擦。商户之间的纠纷,逃犯从螚国逃到乾国,乾国人在螚国遇害。不仅仅北面,东、南、西面的边境都如此。边境的奏折占了总奏折数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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