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长负表情玩味,一挑眉道:结果赫连英都死了。
他的话似乎跟赫连耀目前所讲的事毫无关联,赫连耀却不觉露出了笑意:不错,先死的人,竟然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赫连英都,可怜他给别人的嫁衣都只做到一半。在其他人暂时找到新的替代人选联合之前,也只有全力支持赫连素达与我抗衡了。
赫连素达这个人本身不足为虑,但是按照中原的说法,他算得上是大君的嫡长子,名正言顺,母族势力也强。
赫连耀杀了赫连英都,以赫连英都先行围杀,并害死了郢国使者为由搪塞过去也就罢了。
但若他想动赫连素达,事情可不会这样轻易就平息。
曲长负听明白了南戎目前的形势。
他意识到,赫连素达并非不能死,但第一,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死的理由。
第二,死他一个还不够,关键是南戎这些一心仇视中原,主张侵略郢国抢夺资源的顽固派应该如何处置。
曲长负心中暗暗盘算,赫连耀冷不丁在旁边说道:老师,我已经许久没同你这样说过话了。
他略低着头,把玩手中特意为曲长负找来的中原茶杯:以前那些日子,我有什么拿不准的事情总喜欢来问你,得到你的肯定之后,心里就会踏实很多。
曲长负态度漠然,没接他的话,又问:这会外面是什么声音?
赫连耀道:前些日子,依附于南戎的一个小部族反叛,族长一家被赫连素达给杀了,还抓回来一些俘虏,此刻怕是他在处置俘虏了。
曲长负知道南戎是有这样的风俗,他们当初本来就是在互相的争抢与战斗当中发展起来的,战俘就如同牛羊、金银和粮食一样,都是他们的战利品。
一般的规矩是,谁立下的功劳,这些财产就属于谁。
赫连素达性格张扬,又存了跟赫连耀较劲的念头,打了这场胜仗,自然要好好彰显一番,也算这回被他抓回来的俘虏倒霉。
不过成王败寇,既然他们当初做出反叛的决定,就应当会想到后果,那么输赢也就都没的说了。
曲长负道:那不知道为师身为大君的战俘,可有资格去外面见一见同病相怜的失败者呢?
赫连耀道:我没想关着你,只是这个时候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恐会给你带来危险。委屈你装扮一下,我陪你出去转转。
他顿了顿又道:只要你不离开我,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你。你可以尽管向我提出。
他这次的态度还算让曲长负满意,两人装扮一番,即将出门的时候,曲长负忽然脚步略顿。
他感慨道:你的变化很大。不知不觉的时候,曾经跟在我身后问东问西的少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当真有了国君的模样。
赫连耀猛地转过头来。
曲长负道:如今见到你的各种安排筹谋,我不得不说,当年的一番心血,确实没有白费。
从曲长负这里,连得到一个稍稍赞许的眼神都是难得,谁能想到他能破天荒地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赫连耀当时就怔住了。
他的心跳顿时加快,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如同喝了酒,不由问道:是、是吗?你怎么突然,突然夸我?
曲长负淡淡一笑:眼下心情好。
曲长负扮成了赫连耀侍卫的模样,两人来到外面的草原上。
无遮无拦的寒风刮面如刀,草原的另一头却传来热烈的大叫大笑与轰然欢呼的声音。
赫连耀领着他走近了一些,只见各种战利品被对方在地上,人们饮酒吃肉地庆祝,被俘虏而来的女人在旁边含泪作陪,旁边的木架子上还挂着十来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赫连耀知道曲长负一定十分不喜欢这种行为,或者说,正是由于想要改变这种风气,他当初才会挑选了自己,耐心告诉他礼仪教化,善恶对错。
他说道:南戎一向有烹杀叛徒的传统,不过已经被被我严令禁止了,所以他们现在不能这样做。过去的一些风俗确实是陋习,但要一一改变,还得需要时间。
曲长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赫连耀的解释,他注视着赫连素达,若有所思。
正在这时,又是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女被带了上来。
她是此次反叛首领的女儿,原本应当同其他的家人一起被斩草除根,赫连素达却偏偏留下了这一个,就是打算尽情玩弄一番再将她弄死。
少女被推到了赫连素达的面前,赫连素达大笑着将一碗酒泼在了她的身上,又伸手去摸她的脸。
那名少女却猛地张开嘴,一口咬住了赫连素达的手掌,竟然生生从他的手上咬下了一块肉来。
赫连素达一把将她推开,手上鲜血淋漓。
那名少女一头向旁边撞去,却被周围的人手疾眼快地按住,不让她寻死。
赫连素达大怒道:贱人,怪不得你爹敢叛乱!来人,给我把这女人吊起来,一刀一刀活剐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远处忽然飞来一箭,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少女的喉咙,让她顷刻毙命。
赫连素达一眯眼,霍然站起身来,回头看去。
这时候,其他的人也发现了站在那里的赫连耀,连忙擦干嘴边的油渍,纷纷起身拜见大君。
赫连素达也上前行礼,有些大大咧咧地说道:大君,您怎么来了?
赫连耀道:听见这里热闹,随意看看。博俊王立下这样的功劳,理当欢庆,不过也要注意分寸啊。
赫连素达道:大君,您的吩咐我可是一直记得,这次也并过分玩弄俘虏,只是刚才那个小贱人竟然伤了我,实在大逆不道,我才会吩咐用剐刑将她处死,没想到竟然被人给抢先了。
他说着眯起眼睛,看向站在赫连耀身侧的曲长负。
赫连耀稍稍侧身,半挡在两人中间。
曲长负却不慌不忙地笑了笑,将手中的弓抛开,向赫连素达行了个礼道:博俊王请恕罪,小人方才见到这样一名罪人竟敢竟然伤害您,一时激愤,忍不住就出手了。
他就是有这种把再瞎的话都能说的理所当然的本事,叫人没办法反驳。
赫连耀打量曲长负片刻,怀疑道:那一箭真是你射出来的?准头和力道可不差啊。
曲长负道:谢博俊王夸奖。
赫连素达眼珠一转,冲赫连耀道:大君,您新找的这名侍卫功夫不错,不如让他和我的手下比试一场,大伙图个乐子。
曲长负尚未拒绝,赫连耀已经想都不想地说道:不,这不是能让你取乐的人。
他看了曲长负一眼,那语气不知怎的,竟似还有几分自豪:况且他性子古怪,从来不和人比试,算了吧,博俊王。
说完之后,他冲着曲长负说道:走罢,咱们去别处瞧瞧。
赫连耀对于这名侍卫的回护十分明显,看在别人眼里,不会往其他地方想,只会觉得他是故意以此来扫赫连素达的面子。
见到两人转身要离开,众人都弯着腰恭送大君,便有人在人群中小声议论道:一个侍卫,哪来这么大的架子,不比,怕是心虚了罢。
就是,方才那一箭,怕是瞎猫碰着了死耗子,这才给撞上的。
看着小子的身板,哪里像个侍卫,脸也眼生,怕不是个兔
赫连耀脸色一冷,正要说话,曲长负却忽地转身,冲着赫连素达微微笑道:博俊王,您请看。
赫连素达愣道:看什么?
他话音未落,只见曲长负三支箭搭上弓,几乎根本就不用瞄准,五指一松,长箭不偏不倚,正好便射穿了那三名说话人的帽子。
对方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脑壳一沉,将帽子摘下来一看,才发现上面多了一支箭。
最难的是,三支箭有远有近,有高有低,力道却全都控制的恰到好处,既没有把帽子打掉,也没有让长箭穿透帽子到处乱飞。
赫连耀丝毫不限制曲长负的行为,反倒笑了笑,率先喝彩道:好!
又大君这么一说,其他人就不敢吭声了。
赫连素达惊愕地半张开嘴。
他虽然不够心思细密,但却有着属于武者的敏锐神经。
当长箭从面前飞过时,那种熟悉的冰冷凌厉之感,以及几乎让全身上下都发麻的震骇惊悚之感,这么多年来,赫连素达只从一个人的身上体会过。
那就是如今应该已经死在赫连英都围剿之下的曲长负。
他忍不住盯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试图辨认什么,却只觉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不清。
到了数步之外,曲长负同样回头,向方才那片草地投去一瞥,目光中早已经尽是冷意。
他没有救方才那名少女,而是冒险给了对方一个痛快的死法。一是她一心求死,二来她身为叛党中的一员,若不处置,也难以服众。
这些部落民族的人缺乏教化,骨子里还保留着兽性,手段一向残忍,而且热衷于烧杀抢掠。对待同族尚且如此,昔日对付中原的时候,只有更加狠毒。
上一世他悉心教导赫连莳罗,就曾经被人劝说过,认为曲长负所做的一切是白费功夫。
强壮的民族终将吞灭弱小的民族,弱肉强食是必然的规律,也是进步的需要,他应当顺其自然,而不是如此耗费心血经历,去徒劳地阻止。
曲长负当时赞同了他的说法,并客气地请他将自己柔弱的妻子与刚刚出世的儿子送到南戎的军队中去,体会一下弱肉强食造就的伟大进步。
他不知道这种由杀戮带来的进步意义何在,也无法做到将人按照强弱分为三六九等,每一条生命,都有活下去的权力,也有绽放出奇迹的可能,不该被随意剥夺。
大概是注视的太久,一只大手伸过来,虚虚地挡在眼前。
老师,我知道你帮了她。别再想了,看多了鲜血,晚上你会睡不好旳。
赫连耀柔声说道:走吧,我陪你去看一看那边的风景。瞧,牧人们正在放羊,有一批新生下来的小羊羔,十分可爱
第85章 花须满县栽
曲长负出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也就无所谓什么羊羔不羊羔了。同赫连耀又随便转了转,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为了防止曲长负跑掉,也怕别人伤害到他,赫连耀在此地设下重兵把守,可以说是绝对安全。
曲长负除去易容,将那身侍卫的衣服换下,赫连耀亲自在旁边伺候着。
等到曲长负坐下来,他将曲长负换下的衣服放在旁边,说道:老师,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曲长负道:说。
赫连耀道:你方才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射出那三箭?
曲长负道:显摆一下喽。
这鬼话赫连耀自动忽略了,说道:当初赫连素达出使郢国,你应当是见过他吧?你在他面前可有展示过武功?难道你今天这样做,是想让他认出你吗?
曲长负瞧了赫连耀一眼,反倒笑了笑:不错,总算多长几个心眼了。你这是要惩罚我吗?
赫连耀道:我在别人面前一向都很警觉!只是原先从不愿意防备你,你愿意说的,我就都信。但现今不同了
他前几句话说的还很有气势,到后面又低了下去:因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若不时时提防着,说不定何时你便又干出一件惊天动地,教人悔恨终生的大事来。
方才出门之前,你夸了我,我原本十分高兴,但你究竟说哪一句话的时候真心实意,说哪一句话的时候又是为了算计别人?老师,你真的认可我吗?
曲长负平静地说:不要总想着得到我的认可,你的价值也不该体现在别人的嘴里。
赫连耀道:可是我只在乎你。我想知道你有什么计划,心里又在盘算何事,我不是要怪你,我是想和你讨论,想帮你!除了不要离开我,你吩咐什么,我都做。
曲长负道:那不可能。你我不是同族,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全无半点猜忌。
他的一句话,就能将自己所有的怒火、热情与不顾一切冻成坚冰,碎裂遍地。
有时候,实话大家心里都清楚,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说出口,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听。
他又想起上一世,对方转身的背影。
他在现实中离开一次,在自己的梦魇中,离开千遍万遍。
梦与现实,永远都是那样的无力,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目标,从来盛不进他人。
赫连耀攥紧拳,曲长负却拍了拍他的手背,站起身来。
要当一名好的君王,可是在谁面前,都不该喜怒形于色,也不该意气用事。
他揉着眉心道:既然明知道早晚会分别,才更应该珍惜此刻不多的相处缘分。莫吵闹了,好好听话罢。
赫连耀:
对着曲长负这张脸,听他满口爹哄熊儿子的语气,他简直不知道应该作何表情。
神色几变之下,赫连耀还是忍不住问道:干什么总捏眉心,你头疼吗?
曲长负道:是啊,昨晚没睡好,要歇一歇。你一吵,更加耗我精神。
赫连耀的声音不自觉地就放低柔了:那你今天的药喝了吗?
曲长负道:实在有些困了,一会起来喝,你先出去罢。
赫连耀拿他没办法,好说歹说,见曲长负不想吃药,只好让他先歇着,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出了帐篷之后,让外面的冷风一吹,他才想起自己本来是要好好发一通火的。
赫连耀:
他悻悻地回头看了一眼,哼了哼,还是吩咐周围的人:好生伺候着,若是他有什么地方不妥当,立即过来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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