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意他回过劲来就说了这么句不祥的话,心中怦然一跳。
你别胡说。
靖千江想斥责又舍不得:你且有的活呢,不祥的话不要老是挂在嘴边。
什么祥不祥的,你还会信这些。
曲长负笑了笑:那你信命吗?
靖千江缓缓吐了口气,沉默了一会才回答他:我相信事在人为。
曲长负道:我原先其实是信命的,每个人一出世,就都有了高低贵贱之分,上苍赋予什么,欠缺什么,都是个人的命。但我只是不服气,所以总想拼一把,但是再自负聪明,机关算尽,总还有些事是无法料想的。
我的身体之所以一日不如一日,是曲萧在汤药中下了毒。
曲长负这个时候已经恢复了平素的冷静自制,他的语气十分平稳,声音很低,却让靖千江大吃一惊。
他连忙道:这当中肯定有误会
曲长负道:方才宋彦与我说,他小时候听到了曲萧与下人的谈话,最起码那些内容宋彦编不出来。
他闭了闭眼睛:其实他即便是不说,我从小到大,心中也隐隐有过很多疑虑之处,只是不能也不愿深想罢了。
曲长负缓缓将宋彦之前说的话讲了,微凉的语气被靖千江听在耳中,却只觉得心惊肉跳,难以置信。
仔细想来,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那么多年的父子亲缘,朝夕相处,本以为是当年的战乱中曲萧急于讨好皇子才引发了父子间再也难以修复的裂痕。
谁能料想,在那满是温馨回忆的幼时,自己的亲生父亲,就暗中盘算着要如何不留痕迹地置他于死地了。
其实越大我便越是知道,曲萧心里不喜欢我,甚至还有点说不出的忌惮,可是这当中的原因我却一直想不透。我母亲生前与他的感情一直不错
靖千江原本想说,有没有考虑过宋琬也是被曲萧给害死的,但这个念头甫一掠过脑海,他就意识到对于曲长负来说实在太过残忍,因而并未出口。
曲长负却很聪明,而且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完全冷静下来。
他看了靖千江一眼,说道:你是不是想说,怀疑我母亲的死因?这个应该不会。
因为我在乱军中下落不明,母亲后来又重病,外爷家中怕她想不开,每天都是宋府女眷轮流前来陪伴的。
曲萧要做手脚的话很有风险,得不偿失,而且宋家势大,更胜昌定王府,他也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做。包括他想要杀我,也是中途收手了,这就说明,根本就没有什么一定要我死不可的理由
曲长负说到这里,咳嗽起来,话便断了。
靖千江听他如此冷静地分析父亲杀妻杀子的可能性,只觉得身上发冷。
而曲长负那暗抑的情绪,似乎也随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传到了他的心中,带来一阵阵的隐痛。
靖千江忽然展开手臂,一把将他拥进怀里,紧紧地搂住。
别想了,别说了,啊?
他急切的,痛楚地说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能走到现在,已经很好很好,你不要再在意他们,有我在你身边,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靖千江闭上眼睛,抵御着猛然泛上来的一股泪意,转头吻着曲长负的侧脸: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永远陪着你。
曲长负本来极不喜欢与人这般贴近,想要把靖千江推开,但听到他后面这句话,又猛然想起来靖千江前世的死因。
别人的话,他可以过耳便罢,但靖千江出口的每一个字,却都是他实实在在,豁出命,掏出心,流着血去做的。
他想起两人重逢时对方从眼角滑落的泪,想起每一次的出生入死,千里相陪,想起那发泄与缠绵中不知道暗藏了几许真心的亲吻
方才冻住的心仿佛被浸在温水中慢慢化开,那水波像柔情一样散开了,也散去了所有的尖锐和力气。
曲长负终究慢慢放松了身体,任由对方将自己抱的更紧。
他抬起手臂,也环过靖千江的腰,目光透过他的肩头望向窗外,只见窗棂雪光冷然相映,清寒如刃。
坚冰变成水,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膛中汹涌地溢出来。
但是残酷与柔情,不信与相信又这样前后交织在他的人生当中,水波幻影一样的不真实。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要让那足以令人忘掉一切的欲望吞没自己,击溃所有几乎已经成了本能的理智与盘算。
人生于世,总得有那么一丝半缕的情是真的罢?否则,岂不是太悲哀、太悲哀了。
靖千江吻了吻他的侧脸,曲长负却转过头来,咬住了他的唇。
靖千江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呼吸立刻急促起来,两人不是第一次亲吻,他却能感觉到,曲长负的唇齿间,带着与平日里不同的热度。
而他,对于怀中的人一向没有抵抗力。
你可别激我。亲吻的间隙,靖千江用尽平生之力按住曲长负的肩头,跟他稍稍分开。
他喃喃道,我的自制力,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俊美的轮廓微微模糊,分辨不清是如今面貌,还是相依为命的那个少年。
唯有一双眼睛清亮皎洁,里面可以看见自己的影子。
曲长负忽地笑了起来,在靖千江的耳边说道:看来你是个生手啊。
他的语气亲昵调侃,又有几分轻浮,靖千江侧过脸,定定看了曲长负片刻,说道:你不是吗?
曲长负轻笑了一声,目光中却殊无笑意:心烦,想邀请你陪我疯一场,来吗?
靖千江整个人仿佛都僵住了。
然后他轻声地说:好,如你所愿。不过你看好了,我是靖千江,不是你在需要纾解烦闷的时候随便找的谁。
他抬起曲长负的下巴,认真地说:我的命是你的,马上,你也是我的了,在我面前,你不再需要任何冷淡的伪装。
曲长负刚想说他废话多,靖千江却猛地深吻了下去,直接将他张开口还未来得及说出的话融化在了两人的唇齿间。
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势席卷而来,两人倒在柔软的床榻上,月光与窗影在不停地旋转晃动着,仿佛被打碎了,洒的满床都是。
在欲望的沉沦中,靖千江低下头来,仔细捕捉着曲长负的表情。
看他冷淡的眉眼间晕染上活色生香的柔情;看他苍白的面容漫上红霞,眉心若蹙,眼波盈盈;看他的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而收拢的手指却只能紧紧与自己相扣
这样的痴迷当中,似乎一切惨痛的过去,那么多的担忧和恐惧,都有了片刻的忘却。
这世上,善恶、悲欢、喜乐,都消失了,只有他们,只有他们两个人。
靖千江告诫自己要克制,却又清晰地意识到,他已经无法自拔。
因为自从曲长负死后,以往那个乐天知命,顺势潇洒的靖千江就已经不见了。
他更像是一具披上人皮的执念枯骨,满脑子只有追逐与得到。
连靖千江自己都能够感觉得出来,那心底火烧一般的欲望是如此的强烈,它们被害怕失去的恐惧禁锢着,一旦放出来,可能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顾虑着曲长负的身体,又被自己的疯狂吓到。
两人纠缠了许久,他们以前从未有过亲密至此的时刻,但奇怪的是,一切又是如此的契合和自然。
仿佛像是过了半生那样长,可天明明还没有亮。
靖千江终于停下来,安抚地轻吻着曲长负,慢慢地退了出去。
曲长负的眉头刚刚舒展开,又因为靖千江的动作蹙起来了。
虽然身体已经疲惫不堪,那股战栗感还是再次蔓延开来,他的手指不由痉挛着握紧,而后又舒展开。
靖千江迷恋他,又心疼他,不禁拂开曲长负汗湿的额发,亲吻着他的眉心。
他柔声道:还好么?我去要点热水来,帮你洗一洗。
曲长负的呼吸依旧很急促,缓了一会才觉得有些发麻的腰腿找到了知觉,于是撑着慢慢翻了个身,背过去侧着躺下。
他嗓音沙哑,还有些气喘:我歇一会。
但即使背对着靖千江,对方的气息依旧无处不在,将他包围起来。
方才几乎失神的时候,那些散碎纠缠的片段又涌上来。
这种将身体与思绪完全放松下来,而去接受另一个人入侵的感觉,对于曲长负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他是受到了刺激,有些冲动,可完全没有想到,靖千江会那样强势和凶悍。
这跟曲长负以往对他的认知全然不同,因而让他心中生出了几分很是诡异的违和感,仿佛这个靖千江需要重新认识一下了。
罢了。曲长负抬起有些发酸的手臂,按了按两侧的太阳穴,心道,累是累了些,还能怎么样?就当我娶了一个悍妇罢。
他因多病之故,偏于清瘦,只因为平日里性情冷硬,身姿又高挑笔直,因而总让人觉得凛然而无法靠近。
但如今这样散发披肩,慵懒无力地躺在床上,长长的羽睫盖下来,眼尾还有些泛红,却又是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靖千江见他揉太阳穴,连忙道:我来罢。
他坐起来,让曲长负靠在自己腿上,轻轻给对方按摩。
两人在同一张床榻上,身形紧密依偎。
靖千江揉了一会,也躺下身,展臂从身后将曲长负搂住,将下巴抵在对方的肩上。
他忽然想,或许要是能够死在这一刻,那么将会是他人生当中,最为幸福完满的时刻。
*
齐瞻尚不知晓曲长负已经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将宋彦给套回来了,他之前禁足多日,虽然能暗中与外面通气,但是到底多有不便之处。
眼下总算重获自由,要忙碌的事情自然很多。
李裳与他暗中在酒楼见了一面,回府之后便对苏玄提起。
魏王近来似乎对南戎那边的事情颇为关注。李裳道,只不过这南戎一夕风云变幻,却不知日后同郢国的关系又会如何进展了。
苏玄道:殿下希望如何?
李裳笑了笑:目前而言,这件事与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而且赫连耀上位的突然,南戎那边的内部问题且得需要时间来解决,我看短期是不会有结果的。
李裳说话的时候,苏玄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等到李裳说完了话,将目光转回来,苏玄也随即垂眸。
不错。他不疾不徐地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殿下能够早日顺利回国继位,其他的都与咱们无关。
直到从质子府中出来,苏玄的眉宇间才难以抑制地露出一抹忧色。
赫连耀的上位不光是使得事态改变了上一世的走向,令人有种一切脱离掌控之感,对方与曲长负的旧怨更加值得警惕。
曲长负前一阵病了一场,苏玄在他病中前往探望过两回,每次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逗留太久。
但现在,他又不禁思念起这个人来了。
一大早来了李裳的质子府,此时正当上午时分,苏玄看一看天色,想着曲长负也应该起来了,脚步不由转向了相府别院。
这次过去是为了商量一下南戎那边的事情,来往频繁一些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个时候探访,曲长负竟然还在睡着。
第70章 归云画堂宿
苏玄不由问道:曲御史可是身子又不适了?
刘元没有跟来别院,负责接待他的人是小伍。
他只知道少爷昨晚不知为何心情不好,今日便一直没有起床,又不愿跟苏玄解释太多,便含糊道:是有一些,但已经不碍事了。
苏玄温声道:那就不要惊动他休息了。请问可否让我进去看一看他?
他是个单看外形与气质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再加上之前在惠阳的时候,小伍便见曲长负经常与苏玄单独密谈,知道两人关系匪浅。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好。
小伍将苏玄领进门去之后便退到了外面。
此时靖千江已经被皇上宣进宫中去了,昨夜乱成一团的床榻衣服也被他收拾的整齐,曲长负累的不轻,沉沉睡着。
苏玄放轻脚步,走到床前,凝视着对方略显憔悴的面色,忍不住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愁闷与甜蜜交织。
他什么也没做,就这样默然站着看了良久,仿佛怎么也看不腻一样。
直到小伍在外面轻咳,苏玄才意识到,他进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但心中温存,仍是不愿离开,他将手伸到半空,稍稍犹豫,把曲长负一束搭在脖子上的头发拨到枕上,又轻轻帮他掖了下被子。
然而就在此时,苏玄忽然看见,曲长负的脖子后面有一道红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他忍不住弯腰细看,又发现侧颈上还有一块红色的痕迹。
苏玄一开始以为他是起了疹子,细端详又不像,怔了怔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了这痕迹有可能代表着什么。
当想明白的那一刻,苏玄只觉得胸口如同铁锤重击,他耳朵里面嗡地一声,头脑有些眩晕,不觉扶住了床头。
虽然知道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正常男人身上再自然不过,像他们这种世家公子,就算是十五六岁便纳了通房丫鬟的都不在少数。
但看见这一幕,苏玄还是有了一种想杀人的冲动。
他将拳头紧紧握住,告诫了自己几遍冷静冷静,总算让铁青的脸色有所缓和,深吸口气,从曲长负的房间中走了出来。
苏玄再不出门,小伍都要进去了,毕竟如果他只是普通的想要看一看对方,在里面逗留的时间显然有些太长。
苏玄出来之后,不等小伍询问,便对他说道:我也稍稍通晓医术,观曲御史的面色,应是平日里太过操劳了,以至体虚气弱。他夜里是不是休息的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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