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烟的眼睛被眼泪糊住。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
    总算是到了音乐学院。
    远远地，萧若烟就在菜摊前看见了颜芷兰。
    颜芷兰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个推车，很专业的弯着腰在那挑菜，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裙，温柔贤淑，她正在挑萧若烟爱吃的芥蓝，菜摊的老板娘跟她很熟悉，笑着问：颜老师，今天怎么亲自来买菜了？是有朋友来吗？
    学校是有食堂的，老师们一直在那边吃。
    老板娘很辛苦，家里孩子很小，老公跑车，她买菜，经常一个人推着从市集上进来的一大车菜。
    冬天的时候，路滑，她推车过冰面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颜芷兰过来扶的她，帮她把菜整理好一起推了回来，后来那一年，颜芷兰过来买菜的时候和老板娘讨教过做饭技巧，俩人一来二去熟悉了起来。
    老板娘对这个温柔没有架子的老师很有好感。
    风吹过，颜芷兰抬头，眼眸中盛满了幸福的笑，她看着老板娘，唇角上扬：不是朋友，是我爱人回来了。
    第12章
    萧若烟离着颜芷兰有一段距离，她听不清她和菜店老板娘说着什么，只能看见她脸上绽放的微笑。
    很美，春风十里不如她。
    萧若烟麻木已久的心一点点解封，因为颜芷兰的吸引剧烈的跳动，亦如少年时。
    高中时期，颜芷兰是典型的养尊处优的，她那双弹钢琴的手被保护的很好，别说是买菜了，她刚来宿舍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干。
    洗衣服、做家务、就连简单的煮个面，这样的活为了保护她的手，颜峰是不允许她做的，甚至对于女儿当初提出的要住校，他也是坚决不同意，可耐不住颜芷兰的软磨硬泡。
    颜芷兰住进来之后，刚开始还假模假样的干一点活，她一直多是以最完美的形象出现在萧若烟面前的，不想要打折扣。
    可当萧若烟有一次吃了她煮的面之后，露出了一言难尽蒙达丽莎一样的神秘微笑之后，颜芷兰几乎就被萧若烟给供起来了，当小公主一样宠着。
    校服、衣服裙子的清洗，简单饭菜的制作，萧若烟那双手不仅仅是弹吉他棒，在别的方面也同样如此，就连厕所的灯坏了，她也能自己踩着椅子去给修好，一些小件的家具她也可以修，她跟萧赫学的线路图什么的都会看，算是半个电工。
    颜芷兰每次都眼巴巴的看着她，眸中满是崇拜：你好棒啊。她又有一点懊恼：我什么都不会，连一碗面都煮不好。
    萧若烟会捏一捏她的脸：你是我的公主，什么都不用干的。
    而如今
    萧若烟缓缓的走近她，看着她娴熟的挑菜，心里酸涩心疼。
    她脑海里都是那一晚，在酒店，颜芷兰指尖燃着烟，看着她说的话。
    阿烟，你离开我十年了。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撑开了。
    萧若烟缓缓的走到了颜芷兰的身后，颜芷兰原本还在跟老板娘聊天，她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顿了一下，她惊喜的转身，你怎么来了？
    她手里还捏着一个紫长茄子，眼中是亮晶晶的喜悦。
    萧若烟咽下心中汹涌的情绪，对着她微微一笑，你会买菜么？
    颜芷兰挑了挑眉，怎么不会，哼，别小瞧我。
    这些年，不仅仅是买菜，她的进步可是突飞猛进的，做菜都是一把好手。
    她有些要给萧若烟亮一手，匆匆的挑好菜去结账，老板娘说什么也不肯要，颜芷兰急的脸都涨红了：你不要，以后我都没有办法过来买菜了。
    搪塞不过，老板娘只能收了钱，她正低头整理着菜，菜店里走出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她长得很可爱，大大的眼睛，吸溜着鼻涕：姐姐。
    颜芷兰摸了摸她的头发，她偷偷看了老板娘一眼，从兜里快速拿出一个棒棒糖递给了小姑娘。
    小姑娘也快速接了过去，把自己叠的小青蛙递给了颜芷兰。
    老板娘整理好菜抬头的时候，俩人已经完成了地下交易。
    默默目睹一切的萧若烟：
    我们快回去吧。拎着满满两大袋菜，颜芷兰走在前面，萧若烟没有动，两手插兜在她身后看着。
    颜芷兰扭过头看她，萧若烟抬了抬手：给我。
    颜芷兰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她的笑容很幸福，又有一点羞赧。
    老板娘惊讶的看着颜芷兰，又看了看萧若烟，眼里浮起了一丝震惊。
    萧若烟平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礼貌性的点了点头，跟颜芷兰并肩一起离开。
    小姑娘站在妈妈身边，好奇的问：那个人是姐姐的朋友么？
    颜芷兰这些年总是来菜店买菜，都是孤身一人，这是第一次带着别人。
    老板娘不做声沉思了一会儿，她看着女儿：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问，快去做作业。
    校园，总是聚集青春满是欢乐的地方。
    萧若烟跟着颜芷兰走这一路，满是花朵一样年轻热情的面孔，可以感觉出来颜芷兰在学校里人气不错，少男少女们见着她都笑着喊一声颜老师。
    她们对着她都是笑容满面，很亲近与尊敬，并不惧怕。
    萧若烟想起了她们高中的时候，一个个见到老师都恨不得脚底抹油立即开溜。
    颜芷兰给她介绍着学校周边，萧若烟安静的听着，她忍不住去看颜芷兰的侧脸，白衣黑发，长发和裙摆随着风飘荡，她本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可在萧若烟面前，她有着说不完的话。
    现在的学生跟咱们那会不一样了，大家接受教育的时间比较早，有的甚至在幼儿园时期就会认乐谱了，比你还要厉害哦。
    只是也许是社会的原因，许许多多的创作变得浮躁了起来，我还是喜欢你高中时那种纯粹的感觉。
    嗯，对了，我们班里有一个学生和你有一些像，高高冷冷的，创作才女。
    那边的湖，是你喜欢的。
    许许多多的话题。
    终究都是围绕着萧若烟。
    萧若烟安静的听着，温润的眼眸盯着颜芷兰，里面满是宠溺与眷恋。
    颜芷兰被她看的心跳加速，略略的垂了垂头，细腻的肌肤染上了一层粉红。萧若烟用一手拎着两个袋子，腾出一只手，为她把额头的碎发温柔的别在耳后：嗯，不急，以后你慢慢带我看。
    一声以后就像是世间最美妙的乐章。
    阳光映射在她的脸上，颜芷兰眼里有闪闪的亮光，她抿了抿唇看向萧若烟，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是呢，以后有的是时间。
    颜芷兰的心情越发的好，一直到她带着萧若烟上楼，有认识她的老师还打听着问：那人是谁啊？颜老师好开心啊。
    颜芷兰在学校里人缘不错，就是遇到顽皮的学生，故意在课上为难她，别的同学都看不下去了，她也只是浅浅的笑，不会发脾气，软言细语的让对方坐好，眼眸里都是柔光，到最后，那最能闹的学生都变成了她的头号粉丝。
    谁和她聊天，颜芷兰都能微笑的陪着说话，有些女老师了，到了这个年龄成家后，总是会有类似于丧偶式婚姻，婆媳纠纷等细碎的问题，絮絮叨叨的跟她说，一般人听几句就烦了，颜芷兰都是微笑耐心的聆听，偶尔的，说上几句如细雨一样温润的话。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
    她在学校里居然没有什么亲密的朋友。
    她总是独来独往。
    到了门口。
    颜芷兰先打开门，让萧若烟把菜放进去，又去给她拿拖鞋。
    小小的房间，不大，萧若烟估计着应该有七十多平，却被颜芷兰打扫的很干净，很温馨。
    换鞋吧。
    颜芷兰递给她一双蓝色的拖鞋，自己穿了一双粉色的。
    萧若烟留心观察，她的鞋架上除了这两双拖鞋，和旁边摆着的一次性拖鞋之外，没有其他的鞋，而这双蓝色的拖鞋，看大小她穿的正好，37的，男人应该穿不下。
    不可察觉的，她的心里舒了一口气。
    进了房间。
    萧若烟一边洗手一边四处看了看，家里地方不大，装修风格很知性，基本上都是用的白与灰这样低调的颜色。
    客厅正中摆着一架钢琴。
    萧若烟看着看着有些失神。
    还记得少年时。
    萧若烟搂着颜芷兰轻轻的哼唱着歌，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
    颜芷兰会捏一捏她的鼻子，以后，你想要什么样的家？
    萧若烟想了想，就像是歌词里说的，不需要太大，有你有我，一架钢琴，一把吉他，最好再养一只肥肥的猫。她一边说，一边抱着颜芷兰轻轻的晃着：工作的时候，我们就忙碌，下班的时候，我们一起做饭吃饭，看电视手牵手的遛弯，回到家里，一起抱着看一个电影，逗逗猫
    很简单很简单的心愿。
    萧若烟低头，用鼻尖蹭了蹭颜芷兰的鼻尖：你呢？
    颜芷兰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有你就好。
    萧若烟正出神的想着，喵的一声尖锐的叫声传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肉饼一样的物体就砸了过来，她吓了一跳，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迅速的后退。
    小小，不许闹！
    颜芷兰喊了一声，走过去把地上的黄色肥球一样的猫抱了起来，她看着萧若烟贴着墙壁惊恐的样子笑了。
    它你养的？
    萧若烟偏头看着那肥猫，这猫简直是太胖了，跟加菲猫有一拼，肉墩墩的缩在颜芷兰怀里警觉的看着她，颜芷兰安抚性的摸了摸它脖颈的软肉，好了好了，是家里人。
    什么家里人？
    小小才不吃这一套，它龇牙咧嘴的对着萧若烟，甚至还伸出一个爪子威胁恐吓。
    萧若烟也是很无语，她都没有见过这么嚣张这么胖的猫。
    打个招呼吧。
    颜芷兰的眼睛勾着萧若烟，抓起小小的一个爪子，对着萧若烟挥了挥：小小，这是你妈咪。萧若烟：
    沉默了片刻。
    萧若烟看着对着它还在呲牙使厉害的猫，感觉跟别人家动不动就眯着眼睛拱着手求虎摸的肉团一点不一样，先不说外貌，从性格上就是特别不讨人喜欢。
    颜芷兰非常疼惜的揉着小小的头，笑着跟萧若烟说：我第一次见到它，就感觉性格和你特别像。
    萧若烟：
    颜芷兰感觉出来自己的宝贝似乎不是很入阿烟的眼，她像是妈妈一样护犊子的解释着：它老了，岁有些大，这些年又陪着我从国内到国外又回来的辗转，奔波的不像是小时候那么活泼了。
    沉默了一会儿。
    萧若烟轻轻的问：它多少岁了？
    人和动物一样，除了在外貌上区分年龄，最简单直接的就是看眼睛。
    这只猫，萧若烟居然在它的眼里看到了一些些沧桑。
    颜芷兰想了想，我捡到它的时候还是小宝宝，现在应该有十岁了，你不要嫌弃它。
    她小心翼翼的抱着，亲了亲小小的脑门，小小靠着她，一改刚才跟萧若烟的冷漠，享受的眯着眼睛，甚至还发出喵喵撒娇一样的叫声。
    十岁了
    萧若烟的嗓子突然像是卡住了什么，她缓缓的走向一猫一人，仔细的盯着小小看了看。
    她以前对猫有研究，猫的平均寿命是十一岁，十岁的猫相当于年近六十的老人了。
    刚才完全被小小凶悍的身材震慑，没来及细细打量，现在一看，它的毛的确已经有一些不纯的褪色了，皮也有一点松弛。
    萧若烟的手抬起轻轻的放在小小的柔软的头顶摸了摸，也许是有颜芷兰在，小小这一次没有排斥，抬了抬不是那么清澈的眼瞄着萧若烟。
    这是我们分开时你养的？
    分开二字刺激的心疼，颜芷兰嗯了一声，她抱紧小小没有抬头。
    那一刻。
    没有什么能形容萧若烟的心情，她忍着鼻子的酸涩，抬手握住它的一只软绵的爪子，轻轻的说：对不起，这么久了，我才来看你。
    她的嘴是对小小说的，心却对着颜芷兰。
    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看着岁月匆匆在小小身上留下的印痕，萧若烟才恍然感觉到，她们真的已经分开那么久了。
    这些年，小颜她一定很孤单吧。
    第13章
    因为萧若烟的到来，这个小小的房间，总算是有了家的味道。
    颜芷兰坐在阳台的小板凳上摘菜，她换了一条居家的白色棉绒长裙，头发挽了上去，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上面依旧是带着细细的看不到尾端吊坠的项链，她时不时的偏头看一看萧若烟，目光温柔澄澈。
    萧若烟抱着小小检查，她翻开它的嘴，看看牙，又仔细的观察着爪子。
    小小被颜芷兰养的很好很精致，爪子定期修剪，牙齿也保护的不错，没有坏牙。
    小小眯着眼睛不耐烦的喵喵叫着，头往颜芷兰那边偏，眼睛盯着她，明显是撒娇加告状。
    萧若烟：它该减肥了，有一些体重超标。
    颜芷兰笑了，不是你说的想要一只肥肥的猫吗？
    现在还嫌小小胖了？
    萧若烟怔了一下，她扭头看着颜芷兰，你还记得。
    时间那么久了，就连她自己都记得不是很清晰了。
    颜芷兰半垂着头，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的眼里有着暖暖的温度：嗯。
    阿烟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
    萧若烟的胸口涌动着酸涩，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她不想弄的太悲伤，赶紧转移注意力：我去洗手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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