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启府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客栈出来之后就忽然苛刻无比,晚上扎帐篷休息也只有四个时辰,真正的睡觉时间压缩在三个时辰以内,连吃饭都是在马上泡水吞馒头或馍馍,若不是这群人各个受过颠沛流离的苦,已经趋近于习惯,否则两天下来,身子骨得散架。
柴筝要跟阮临霜说话并不难,她们之间仅仅隔着一块帘子,前后虽然有目光在监视,却也听不见什么具体内容,何况柴筝还将声音压得非常低。
照这个速度,到达恶狼谷的时间会比想象中更快,柴筝道,小阮,最多明天这个时候,我们就到恶狼谷中心腹地了,到时候所有的平静都会被打破,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阮临霜就坐在帘子后面,手一伸就能看见柴筝,但她此时正低着眼睛在削竹篾,用的刀就是柴远道买给她的簪刀,刀锋异常锋利,因为马车时不时的颠簸以及阮临霜的不擅长,她的手指有多处划伤。
伤口细密但幸而都不深,夭夭几次想出声告诉柴筝,都被阮临霜给拦下,她的那双眼睛平稳镇静,眼皮中间的褶皱并不宽,全部睁开时含在当中的缱绻温柔就磨平了,只剩下刀锋一样的冷淡,就算夭夭这许多年来,见过诸多冷血无情之人,此刻的阮临霜也是当中翘楚。
阮临霜不必说话,夭夭已经先畏了她七分,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给阮临霜递竹篾子,再也不敢说告诉柴筝了。
这些竹篾子是从斗笠上抽下来的,阮临霜足足削了十余根,每一根都能轻易地划开皮肤,这几根你拿着,阮临霜抽出一半交给夭夭,衣服穿不透,用的时候对准脖子、眼睛、太阳穴这些地方。
夭夭犹豫了一下没敢接,她长这么大别说杀人,连打架都不怎么参与,最厉害也就是被佩年年推个大跟头那次,这会儿要她拿着削好的竹篾子对准各种要害,夭夭难免手抖。
拿着,阮临霜又道,一旦动起手来,我所有的注意力都会在柴筝的身上,而她也难以分神,你除了躲,必须有自保的能力。夭夭,乐清已经死了,你虽然年纪还小,却也到了不能再逃避的时候。
我们这些人终究是要与你分离的,你不是大靖人,又与木桑断了牵连,就要想好自己的立场,找到你真正想做的事哪怕在赊仇县做一辈子的算命先生也是有危险的,夭夭,你还要学会保护自己。
十二岁的年纪,夭夭一直觉得自己还小,没有长大,她在凉州城的时候也不需要保护自己,贤夷势力庞大,他哪怕躲在暗处不肯表露身份,却也一直看护着巫衡罗的后人,何况还有柴筝。
夭夭是柴筝的一个承诺,为了救她,柴筝可以向任何人低头。
===第95章 第 95 章===
这些都是夭夭的仰仗, 但夭夭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是笼中鸟,她也不想让别人再为自己牺牲爹娘之恩,已经无以为报。
早在赊仇县的时候, 夭夭就每隔几个月向外走走, 贤夷会安排人跟着她,夭夭有一次甚至走出漠北, 去过山水隽秀的中部地区。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领教了天空的广阔, 地脉的博大, 万顷瀑布奔涌, 无数涓流徘徊夭夭还将这些都画成了拙劣的图册, 偶尔便拿出来看一看。
有一个不成形的想法在夭夭心中酝酿, 她想以后丈量过这天底下所有的土地, 领略无数风景, 从木桑到大靖再到北厥,甚至是更远更远的四海之外, 她还想将游历过的地方全部绘成图册, 她想知道天下之大,万物如何生如何死。
这些梦想忽然充斥了夭夭的脑海,从未如此清晰过,她咬着牙从阮临霜手中将竹签接过来,那万一我失手了呢?
那你就得承担失手的后果。
张凡一直觉得柴小将军是揠苗助长的好手, 若是他此时见过阮临霜逼着十二岁小姑娘自保的场面,估计会感慨自家小将军是尊活菩萨。
阮临霜又道:袖子中要藏一根,随时都能掏出来,剩下的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两根手指夹起竹签划入袖中,手指随后呈半曲的状态, 可以刹那之间让这致命的东西派上用场,但竹签锋利的部分也在她的手指尖留下更加明显的伤口。
十指连心,夭夭光是看着都觉得疼,她不知道阮临霜是怎么面不改色做到如此灵巧的,阮临霜并不会武功,也是乐清鉴定的毫无根骨,但方才她从袖中将竹签抽出来时,夭夭都没看清楚轨迹太快太娴熟了,简直是暗中练了无数次的成果。
你是第一次,吃不准能否一击得手的情况下,要尽量撒泼耍赖。阮临霜笑了笑,她先将夭夭吓得半死,又开口安慰道,放心吧,这次我们的敌人不多而帮手不少,你又只是个小丫鬟,应该能够全身而退就算遇到什么危机,也有反击的能力。
夭夭觉得这个结论有点草率。
一个时辰前她确实挺放松的,但这会儿手里捧着一把签子,夭夭就莫名紧张起来,仿佛还没开始,她就已经置身于毛骨悚然的战局中。
马车继续往前走,天很快就黑了,此处的荒漠开始向岩石过渡,空气也逐渐湿润起来,极目远望能看见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更大的差异是那些细弱的青苔岩石背光贴地的一面长有少量的青苔。
前面的路很明显是在往下走,再有五六个时辰就会进入平坦的谷底,恶狼谷的范围很大,真正要走出来需要足足两天,也就是说必须有一晚要在谷底度过。
孙启府还没有下令就地整歇,他一言不发地驱着马,戴悬追在他的后面,脸色十分不好看,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要随时打起来
当然,这只是一种感觉,戴悬又不是傻的,跟孙启府干些什么不好,非要跟他动手?
又走了一个时辰,就连队伍后头的也有些忍不住了,殷岁驱马绕到孙启府身边,孙大人,今日是赶不到恶狼谷了,何况太子妃殿下也需要休息,不如就地扎营。
这支队伍里孙启府不想得罪的人很多,但得罪不起也不愿得罪的就只有殷岁和阮临霜,既然殷岁开了这张口,孙启府也不好为了逞一时之气,驳这位江湖老前辈的面子。
队伍总算停了下来,准备就地休息一晚,明天进入恶狼谷。
三个小姑娘被围在中间,当柴筝从车上将阮临霜接下来时,指尖甫一接触,柴筝就察觉到了那些刚刚干涸的血痂,她微一蹙眉想要问些什么,便听阮临霜小声道,这是我们在漠北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
柴筝的担心和满腔气愤瞬间就被这句话揉碎了,她低着眼睛笑起来,小阮,你学我。
阮临霜眨着无辜的眼睛,学你什么了?
每次我自作主张做了惹你生气的事,就先示弱,你总是能够原谅我。柴筝拉着阮临霜的手,轻轻抚摸着那些伤口,小阮,我知道这是你为了保护自己,才弄出来的伤谢谢你肯为了我努力活得长久。
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从车上蹦下来。夭夭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柴筝搭把手,于是蹬着小短腿自给自足,一个没站住差点崴瘸了。
柴筝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按着夭夭的头顶,将小姑娘的脸转了过去,示意她,我跟你阮姐姐有话要说,搭帐篷的事就交给你了不用担心,待会儿张凡和王碗会过来帮忙。
夭夭后悔前天在镇子上没买全扎小人的材料。
夜已经深了,半圆的月亮悬于天空,高的有些不可企及,银白色的光芒落在远处的沙地上,像一片茫茫的海,让柴筝想起几年前在两江之地,竹竿飘在水面上,她与小阮就眠于漫无边际的海。
柴筝拉着阮临霜爬到了更高处,离她们驻扎的营地不算远,因为要确保孙启府一抬眼就能够监视到,否则以这位孙大人的疯狂程度,柴小将军带着太子妃私奔,他能追在后面将所有路过的城镇都血洗了。
何况孙启府还有殷岁的帮忙。
这里的风虽然不如江南的湿润,但已经有了些山中积累的水汽,不像之前从旷野上吹来的风,如同有人拿着丝瓜球在脸上蹭。
刚来漠北那半年,阮临霜根本适应不了,常常与柴筝说着话就开始流鼻血,两姑娘虽然灵魂已经一大把年纪,但头次经历这种事,还以为身体出了问题,阮临霜因此留下了遗书,而柴筝则抱着大夫大腿求人家行行好,尽尽力。
而今回想来,只觉得丢脸和有趣。
马上就要回长安了,阮临霜道,如果我们能成功让这支小队全军覆没,你要在赵谦面前如何演这场悲痛欲绝的戏?
柴筝想了想,不用演,赵谦不会信的,还不如表现的寻常点,就说西北山匪猖獗,为防再有偷袭朝廷命官的事情发生,不如陛下下令剿匪,臣愿意带兵打头阵,再诓他百十来人的队伍。
这谎赵谦确实不会信,当初柴筝编山匪劫财劫色这套说辞,是没想到殷岁也在这支队伍中,殷岁是个高手,想要让他也束手无策,这山寨的规模就得往大了撒,少说也得上百人,搞不好数千人,这种气候的土匪肯定会有名号,朝廷也会动招降的心思,不可能一无所知。
都是千年的狐狸,赵谦就算识破了也没什么办法,只要尸体处理的干净,不留下任何证据,柴筝就是安全的。
况且,赵谦也知道孙启府这帮人的脾气以及得罪过的仇家,万一是仇家下手不关柴筝的事,柴筝作为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又为大靖鞠躬尽瘁,难不成还得受连坐之罪?
小阮,我知道朝廷里的事你懂得比我多,柴筝就地躺了下来,月光柔柔地落在她身上,但我却了解赵谦比你多你别忘了,他可是我的亲舅舅,诛三族的时候,也该带上他才对。
进了长安城,才是真正的战场,比漠北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刀来剑往更为凶险,柴筝知道小阮在忧虑些什么,但这种忧虑是无法排解的,永远一层盖过一层,不是落在眼前,就是落在不久的将来。
阮临霜半曲着一条腿就坐在柴筝的身边,头顶万千星子,穹庐仿佛随时变换,在眼中留下金色的轨迹。
这一世柴国公还活着,赵谦动手的时机必定受到影响,很可能会提前,而你在长安城就是最好的质子,除了能碍柴远道的手,漠北十六州与你有关的将领也会多加迟疑。阮临霜叹了口气,进长安难,出长安会更难。
但只要出了长安柴筝伸手,苍穹、星子与皓月都落入一掌之中,这天下大势就要定了。
阮临霜低下头来看着柴筝,她的眼睛里有些细微的笑意,柴筝,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啊?柴筝举起来的手顺势落在阮临霜脸上,将她双鬓垂落的长发撩到耳后,好看清自家小阮那张温柔到糊弄天下人的脸,你都没有说过喜欢我。
柴筝笑着挪揄。
这张嘴从小到大就只知道毁气氛,阮临霜竖起食指压在柴筝唇上,阻止她再冒出些找打的话。
柴筝,我喜欢你意气飞扬、豪情万丈,我喜欢你在漠北黄沙里翻腾,交天南海北的朋友,但我也喜欢长安城的你,褪去耀眼的光芒,成一轮温润内敛的明月柴筝,我喜欢你。
阮临霜隔着手指轻轻吻在柴筝的唇上,又低低重复了一声,我喜欢你,喜欢了好多好多年。
喜欢了无数寒暑春秋,朝来暮往,喜欢了整整整整前世今生。
向来都是柴筝胡搅蛮缠,她知道小阮的脾性,因此总是将爱意挂在嘴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落得上辈子互相憋死的下场,这还是小阮第一次主动。
柴筝的唇上残留着温暖的气息,她忽然鲤鱼打挺坐起来,小阮,你刚刚说得话都写下来按个手印呗,我给裱起来。
阮临霜深吸一口气,看在今夜月色正好,山河平静的份上,没有挖个坑将柴筝埋了。
已经过了午夜,山丘下的炊烟升起,帐篷也已经搭好了,王碗在下面挥手招呼吃饭,柴筝这才拉着阮临霜往回走。
刚走了两步,柴筝却忽然停下来,转身面对着阮临霜,今天是我的生辰,小阮我十五岁及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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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重生](GL)——吹风成曲(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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