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没有孙启府那些乱七八糟的准备环节,因此先行两天,早在这客栈中等着了,元巳是老江湖,掏房钱都掏得扣扣索索刚刚好,还跟掌柜的商量爷孙两人想在客栈里借个台子,给来往客官唱曲,挣到的赏钱双方平分,被掌柜的以你看看我这客栈,别说坐满,有一两个人往来我就烧高香了,还唱曲、赏钱?老糊涂了吧?
但不管怎样,给了房钱就让住下,鉴于爷孙两贫寒,随身能换钱的都上当铺给当了,仅仅够两三天的房钱,另外还能每日买两块馒头,贼看了都嫌弃,因此整整两天没招惹什么耳目和是非。
四楼住着的是一群绿林大盗,据说是从两江之地过来的,带头男子肥头大耳,根本看不出是几当家,就连店小二也只听说他名字叫宽圆,其它一概不知
这大盗当得十分不出名。
宽圆虽然长相路人一个,气势路人一个,就连谈吐也是路人一个,却是这群土匪中十打十的大当家。
这群土匪总共有二十来人,从两江之地往漠北走,也是直接穿过恶狼谷,因此没有顶级高手,却也没有拖后腿的,真要排名,大概比一流末的佩年年差不少,算是二流中吧。
按规矩,一流上百人,二流上千人,三流但凡会点拳脚哪怕只能卖艺,都归在三流里,这群土匪能站稳二流中间位置还算可以。
江湖人排名,就是如此严谨。
但客栈里当然不会一个房间挤二十个人,就算掌柜的愿意,这房子也经不起这么撑,所以宽圆出钱开了两间,一间两个人。
他们是在柴筝之后进客栈的,目的不在住店,而是盯上了待宰的肥羊,先让四个人做监视,剩下的埋伏,一旦起网,好瓮中捉鳖。
这可不是一般的土匪群,只要开始咬人,就算佩年年也最多一挑四,仗着人多,实力又不弱,还没有他们抢不到的东西。
但是宽圆吧,记忆力就是好,他无意中瞥见柴筝与阮临霜的脸,就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这感觉挥之不去,导致跟他同房的土匪以为大当家抽风了,上来就要人工呼吸。
当然,宽圆看见柴筝的那一刻,柴筝也看见了他,这位当年在两江之地带领土匪劫粮草,又被木桑搅局的大土匪柴筝已经完全没印像了,下意识认为只是四楼一位卡门的过客。
虽然对脸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不过宽圆身上的匪气太重,他盯着三个小姑娘看时,原本就成缝的眼睛又往里眯了眯,透露出的打量让人汗毛直竖,就这点危险气息瞬间被柴筝捕捉到了。
因此睡觉之前,柴筝特意叮嘱夭夭将门反锁好,再搬了桌椅板凳,房间里一切能活动的东西除了床,全部抵在门后面。
在这小镇的晚上想太平无事是不可能的,但柴筝也不担心,孙启府他们团团围成这样,就差手拉手绕小阮一圈了,真要发生什么,自然有说得上名的高手们先顶上去,不管是本土的小贼还是外来的土匪,都翻不出水花来。
阮临霜本不是个心大的,但被柴筝的被子一卷,也很快就入睡,只有夭夭翻来覆去好一会儿,等四周都安静下来,她看了看自己躺得位置再看看柴筝的,心想,睡觉睡觉,真遇上危险要砍也先砍外头的,轮不上我。
堂堂一位掐掐手指就能掐出吉凶祸福的巫衡,这会儿靠着简单易懂的生活常识,将自己安慰到了。
这一觉从月上柳梢头直接睡到了下半夜,那些暗中蠢动的人终于觉得时辰已到,开始折腾。
黑暗中,柴筝倏然睁眼,先是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继而头顶上也开始蠢动,整个客栈宛如巨大的虫子窝,各种东西爬来爬去。
柴筝原以为自己这三个小姑娘会是目标,毕竟怎么看都软弱可欺,况且这些不安好心的土匪也确实在自己身边多绕了几圈,多看了几眼,像是物色下手,谁知到了临门一脚,这些人却偏偏不走寻常路。
小阮,小阮,你醒了吗?柴筝小声道。
阮临霜早就醒了,黑暗中仰面向上躺了好一会儿,柴筝先出声,她才随后道,看样子这些求财的是将戴悬当成摇钱树了。
戴悬是跟孙启府一个屋的,孙启府全程管钱,出手阔绰,这要不是大管家都说不过去,而戴悬全程啥话不说啥事不做,越发像个甩手大老爷。
莫名奇妙就将这人傻钱多的财主身份坐实,戴悬在土匪心中的地位也逐渐超过阮临霜,成为主要对象。
对面闹出的动静很浅,却听得柴筝心里痒痒,阮临霜忽然道,柴筝,既然现在所有的人都盯上了戴悬,我们不如浑水摸个鱼。
我就知道小阮你不会这么规矩的。柴筝刷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暖烘烘的被子直接掀开,夭夭与阮临霜齐齐打了个寒噤。
抱歉抱歉。柴筝又给她们盖了回去。
戴悬手里那件能够将元巳重创的暗器始终没有露形,这东西的威力柴筝光是想象就已经不寒而栗,如果能事先将戴悬逼到绝境,让他将底牌掏出来,那这一局就值得冒险。
柴筝问,怎么做?
压在门上的东西被一件一件地搬开,柴筝在房间的窗户上戳了洞,向外望了两眼。
这些江湖人有一种奇怪的默契,走廊里已经塞满了,真正的目标还没看见,他们自己先因为分赃不均动上了手,动手归动手,全程没有什么动静,就算被踢碎了膝盖骨,刚发出闷哼就被身后的人捂着嘴给拖了下去。
柴筝依照自己打群架的经验粗略判断了一下,三波人,一波是我们楼上的,衣服形制与北边的不同,认得出来;另一波应该是黑心客栈派出的人那位还穿着厨子的围裙,手里拿着剔骨刀;最后一波不清楚,看样子是江湖野势力,也想分一杯羹。
这三波人估计也没想到会相互撞上,而且今日这一只大肥羊并不是天天都能遇到,不逮着使劲薅都对不起自己的职业操守。
阮临霜道,得阻止他们自相残杀柴筝,你能将戴悬的房门打开吗?
香饽饽与饿狼只有一门之隔,要阻止狼群相互撕咬,只要将更为诱人的生肉放在他们面前任由瓜分,当然,这种时候戴悬就算有孙启府在旁边,也不敢开了大门让人进来抢自己,更何况他跟孙启府点头之交,关系一般,也不是什么有权有势值得保护的大人物,以孙启府的个性,说不定双手一插,旁边看戏。
===第92章 第 92 章===
里头的人不开门, 就得外头的人开,柴筝指了指对面的一排窗户,这上头给开个洞, 自然有人往里跳, 到时候肯定乱成一团。
趁众人瓜分戴悬的时候,只要将孙启府给引出来, 戴悬无力自保,为了活下去, 那件杀伤力巨大的暗器兴许就能现出影子, 不过
柴筝, 你要做好准备, 必须要紧紧盯住戴悬, 只要他想释放暗器, 就一定要设法阻止, 否则这里一大半的人甚至包括你我,都会遭殃。
阮临霜压低了声音, 小心谨慎地叮嘱, 戴悬是个疯子,必要时候可以拧断他的手。
嘶,柴筝光是听着就疼,放心吧,我下手比这狠多了。
两丧心病狂的人相视一笑, 瞬间达成共识。
而床上睡到满脸压痕的夭夭这才听到动静缓缓醒了过来,她先是伸手一摸,摸了个凉快,随即鲤鱼打挺没挺过来,头撞在床杆上, 这才引来了阮临霜一个回头。
夭夭捂着脑袋,眼泪顺着撞疼的那边向下流,还带着点刚惊醒的鼻音问,柴筝呢?
她睡前用东西挡严实的门这会儿中间开了路,只有门闩还半吊着,至于柴筝她早就不在房间里了。
走廊挤着的人还在相互找对方麻烦,忽然一柄短剑从他们头顶擦过,无法准确辨认方向,但这柄短剑却稳稳当当插进窗框中,直破三根窗骨,随即哐当一声,窗户经不住这股巨力,瞬间四分五裂,戴悬那张正偷听的侧脸猛然暴露在所有人的视角当中。
刹那之间,鸦雀无声。
戴悬还没反应过来谁这么缺德,身体就本能快上一步要往孙启府背后钻,孙启府倒是秉承着共事一场强忍着没有躲开,谁知下一秒,对面的房间里传来阮临霜一声惨叫,她这声惨叫管用无比,孙启府脸色稍变,瞬间不管戴悬的死活,他得先确保未来太子妃的安全。
这么混乱的环境中,难说没有那浑水摸鱼之流要找阮临霜的麻烦,况且所有人中,孙启府最是看戴悬不顺眼。
这次前往漠北,其它人的目的都明明白白,只有戴悬似乎没派上什么用场,甚至于还失踪了两天,孙启府想方设法要找到他,但戴悬人间蒸发,回来时失魂落魄的,对孙启府也甩了脸色。
戴悬跟阮临霜比起来,连对方半根手指头也算不上。
刚刚还心不齐的人群忽然受到了刺激,立刻眼冒绿光地盯着破窗里的戴悬,几乎不需要任何表率,刹那间已经有十几二十个挤了进去,戴悬被怼到到了角落里,各种暗器毒药和绳索扑面而来
戴悬作为土财主还是活捉更有作用,因此这些匪盗并非痛下死手
只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确杀不死戴悬,这么多可就另说了,戴悬眼前一黑,怀疑自己要被活活扎成刺猬。
戴悬人虽然长得不怎么俊俏,但一双手却比孙启府还好看几分,十指修长,筋骨分明,他的身高都配不上这么优秀的指节。
此时戴悬曲指在袖中一滑,随即沿着袖口伸出半寸的红色木匣,柴筝混在人群中,又闻到了那股十分刺鼻的□□味,虽比不了两军交战中能将几十个人瞬间轰成飞灰的大炮,但人员这么密集的空间中估计也够呛说不定客栈三楼能直接炸出个半壁残垣
柴筝虽不介意玩火,但这火烧到自己身上就没有玩的价值,只能喊救命了,她从人群之上掠过去,挡在戴悬面前,替他挡了迎面而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戴悬的反应也快,柴筝刚落地,他就将袖中的东西又收了回去。
都住手!柴筝声音清越,喝一声良久方才散去,隐隐有如龙吟,本事差一点的早就已经捂上了耳朵,倒是这一声让宽圆更觉得柴筝熟悉,他站在前头领着一帮小弟不务正业地想,红衣服,用短剑是谁来着?
柴筝!宽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喊出了这个名字,到最后嗓子都劈了,她是柴国公府的小将军!当年木桑进逼黄海,就是她跟国公爷打退的!兄弟们,保护我方小将军!
宽圆说倒戈就倒戈,跟在他后面的小匪徒们根本没有表达意见的机会,就顶着满头问号跟着调转刀尖,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局势突变。
虽然此时身在漠北,但两江之地终究是宽圆的家乡,也是他有了这帮兄弟,占山为王的地方。
两江之地素来富硕,被称为肥缺的位子多了,官员跟着贪腐严重,几乎到了浊不见清的地步,宽圆当年劫粮草,也是认定了这帮草包只吃饭不干活儿,把仗打成这个德性。
谁知一个多月后,木桑忽然大举撤军,不仅退出黄海,并递送降书,还与大靖商定百年内互不进犯。
宽圆听闻此消息特意去打听过,才知道是长公主揪出内奸在前,柴国公与小公爷逼退木桑战船在后,多年怨气一朝得出,宽圆山寨上到现在还供着国公爷一家三口的图像。
只是八岁与十四岁的柴筝看起来还是有不少区别,宽圆才一时没能认出来。
柴家的旗子就在漠北十六州的城墙上挂着,那是漠北数万万百姓的指望,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谁也不会向柴筝动手,因此宽圆话一落,除了他自己的兄弟,大部分只为财而来的也不想劫了,毕竟江湖最恨恩将仇报。
原来是柴小将军的卫队,人群中有个沉稳的男声道,是我们有眼无珠,今日多有得罪,小将军为我漠北出生入死,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但可吩咐,青州马帮绝不推辞!兄弟们,我们撤!
一声令下,呼啦啦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向外跳了好多人,不只有青州马帮的,连同一些想浑水摸鱼的散人也跟着走了。
紧接着是一个接一个的承诺和一个接一个的离场,最终只剩了宽圆这一队人还留在原地。
宽圆这会儿热血上头,可惜他就是一个普通山头的普通土匪,何况两江的山不比这漠北崎岖之地,两百米的土丘也好意思称个山头,这会儿全部家当都跟着宽圆在迁徙,他放眼望去就是帮歪瓜裂枣,瞬间冷静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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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重生](GL)——吹风成曲(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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