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檀取了羽箭,找到了自己的白马,慢慢地,跃上了马背。
与之同行的是几个贵族子弟,大多觉着冷青檀身量不高,几乎无几两肉,这狩猎并不是他该来的,也无人将他视作对手,便先约好了,三三两两地纵马驰往了林中。
冷青檀一人留在了最后,也夹紧马腹,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她那姿态闲闲地信马由缰,看起来倒不像是去狩猎的,倒像是游山玩水,手里握着的也不像是弓,而像是狼毫一杆,下一刻,仿佛就要挥动那如椽大笔,一挥而成一篇堪比《上林赋》的绝世美文。
晏准落在了最后,取箭之时,董允道:“晏大人,你们文官不是不用参与狩猎么,好好地把写几本文章,那可比打猎争脸。毕竟这事儿上,冒开疆大将军手底下的将军,回回都包圆了彩头的。”
晏准淡淡一笑:“不过戏玩尔。”
知比不过那些武将,但也只是有些手痒而已。
他不会取争那彩头,不过是在山中练练手,亦是舒活一番筋骨。
“哎,也好,晏相既然也想去,小的哪里敢不给。”
董允这厮拍了拍马匹,接着又道,“方才那个风头也极盛的冷大人,在我这儿也取了东西过去了,冷大人那个身板子,一石的弓也不知能不能拉得开,依着我看,最后一定不敌晏大人。晏大人只需赢了他,那就尽够了。”
听如此说,晏准“噢”了一声,似有些兴致,不过他很快又道:“倒也不必如此说,我的箭术亦不精,晏某纵然是输了,也无妨。且去了。”
“哎,晏相慢走!”
董允殷勤地送走了宰相,见着天色不早了,赶紧回马厩里给心爱的风火雷喂马草去了。
冷青檀的马寻着人少的疏林行了过去,只见那林中,有几个放风的士兵似在偷懒,争夺着一只彩色马球,他们放在脚边,运腿将它从身前抛到身后,配合身法,将球踢出送给队友,随即又运转如风地踢回。
少顷,有人发现了冷青檀这个不速之客,纷纷退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冷青檀在原地,舒了口气,不知怎么,他们似是怕自己揭发他们。虽然,就算让他发现了这一点,他也并不会那么做。
正这时,身后传出了一个扰人的声音,“冷大人,别来无恙。”
他一扭头,只见身后徐徐策马而来一人,头戴兜鍪,身边玄甲,笑容诡异莫测,甚至拈着嘲讽神色。
“聂大人。”
这梁子结下以后,便始终未曾过去。
冷青檀知晓,在这里再度撞见聂羽冲,不是什么好事。
他道:“本官与人走散了,正要去追,失陪了。”
冷青檀动身欲走,但聂羽冲却从身后抓住了他的马尾巴鬃毛,令其不得再动,他不悦地回眸,露出微微恼人之色,“聂大人,还不松手?”
聂羽冲嘿嘿笑道:“聂某只是想要与冷大人攀个交情,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冷大人何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是不是?何况晏相都出马调停了,下官还能对冷大人怎么着?冷大人,咱们并辔而行,走一遭如何?”
冷青檀无意与之纠缠,远远地见到有他的属下过来,更是心感不妙,立刻道:“不了,本官一人前行即可,聂大人是大将军麾下,职责应是巡防,而非与本官一介文官争胜,还请速速退去。”
说罢,冷青檀扬起右臂挥鞭而下,正要一抽马臀,本以为这样那聂羽冲定会撒手,谁知他竟仍不肯松,冷青檀这一鞭子抽在了他的手臂上,聂羽冲张口便嚎叫,也终于松开了马尾,而冷青檀的马已走出了数步,离了这片林子去了。
很快聂羽冲的手下朝他围了过来,“头儿,怎么办,还请吩咐!”
聂羽冲凝着冷青檀远去的马,冷冷一笑,“这小白脸似个娘儿们,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将他围上去,好好地揍他一顿,将他就近往虎狼窝里一扔,看他有命不有命回来!”
“诺!”
这几个士兵无比兴奋,立刻摩拳擦掌,激动地追着冷青檀而去。
冷青檀自知方才为了脱身,甩了那聂羽冲一鞭子,定会又惹来后续麻烦,若是回了京都,那自然不怕,只是如今在南山,偌大一片皇家猎场之中,若想要借机行不轨之事,是有可能的。况那聂羽冲气量狭小,施暴妻子,委实非良善之辈。他暗暗感到形势危急,还是应先行回营再说。
但谁知才走出没多远,身后便传来了轰隆隆坼地的马蹄之声,冷青檀回头,只见正是聂羽冲的亲信追了出来,她吃了一惊,未曾料到那聂羽冲真敢。
他急忙抽打马臀,令自己的马飞奔而出。
……
晏准在林中找到了几只野兔,张弓搭箭。
他自幼习文,箭术还是后来认祖归宗之后,闲暇时分,让教习师父所授,可惜他闲暇的时候不多,这箭术亦学得不精。连发三箭,箭箭落空,最后,在考场上春风得意,官场上如鱼得水的宰相,也只能放下了长弓,发出了一道无奈的叹声。
这时,林野之中踱出几个人来,几人争着一只彩球,或用头顶,或用脚踢,只是不能用手,几人玩得似是兴起,浑然忘了周遭可能会出现什么人。
直至一人眼尖,发现了晏相,他们纷纷悻悻罢手,将那彩球踢到了身后,一齐朝着晏相跪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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