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好没意思
    转眼便到了辩论赛决赛的日子。这段时间陆鸣和赵舒铭简直是同进同出，其实连赵舒铭尚且是第一次有这种经历。他和所有人关系都好，却又没有和谁特别要好，他就像一个气泡，身处茫茫人海里，其实和谁也没有融在一起。
    至于陆鸣就更不用说了，一开始觉得他寡言，但赵舒铭和他待得久了才发现这家伙真要聊起来也不见得就短词少句，恐怕平时不过是懒得理人，而不是个性沉默。正因如此，陆鸣在寝室与其他人相处得总是有点那么不尴不尬，要不是中间老有个赵舒铭当润滑剂，可能大家和他一句话都说不上。
    仪式定在9点半，但真正的比赛是10点开始，上午是半决赛，下午才是决赛。赵舒铭早早就被迫爬了起来，换衣服，还得上妆，嘉宾和评委名单居然是昨天晚上才确定下来的，他还得忙着背。
    陆鸣起得比他更早，等赵舒铭到达礼堂，他已经把早餐给买回来了，还是肆同包子。
    怎么跑那么远？赵舒铭接过袋子，打了个哈欠吸了一嘴巴冷风，赶紧闭上，我是说一大早你就不见人影了。
    骑车用不了多久。你昨晚又没睡好，今天还得累一天，总要吃饱点。陆鸣帮他把东西打开，八宝粥奶黄包还有炸春卷，都是赵舒铭喜欢吃的。
    赵舒铭捧着粥先暖暖手：谢了，还有一袋是你吃的？
    那边颜芯晨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闺蜜张瑞也陪着她，女生比男生上妆更麻烦，所以她们起得更早。
    张瑞帮颜芯晨抱着衣服和包包：刚刚就喝了一杯豆浆，我再去给你买点东西吧。
    颜芯晨看着稿子摇摇头。
    陆鸣把另一袋放在她们面前，两人俱是一怔。
    早餐。陆鸣言简意赅，放了东西就走。颜芯晨反应过来，连忙道谢。
    张瑞捂嘴哇了一声：好有心哦。
    颜芯晨倒没有特别大的反应，这种待遇对她来说已经习惯了。陆鸣坐回赵舒铭旁边，两口解决了一个包子，端起豆浆咕噜咕噜一口喝掉一半。
    嘴里咬着春卷嚼嚼嚼，赵舒铭心道这行动力还是可以的，把食物吞下去后鼓励了一句：你倒贴心得很。
    说完便感觉不太对，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阴阳怪气的，想再揶揄陆鸣几句，又提不起劲来。
    赵舒铭闭嘴，手里还拿着稿纸，看着陆鸣粗狂地消灭掉早餐，不知为什么，忽然有点想叹气。
    就觉得好没意思，但细细一想，又不知道是哪里没意思。
    陆鸣察觉到他的视线，挑眉看向他，意思是怎么了？
    赵舒铭摇摇头，又去背稿了。
    9点半的时候仪式没能准时开始，学生倒是都就位了，只是一些领导还没到。赵舒铭和颜芯晨在后台等着：我就希望别临时改嘉宾。
    别乌鸦嘴啦。颜芯晨道，这个应该不至于吧，我听王老师说通稿都发出去了呀。
    毕竟也是一件全国性质的比赛，本市教育局还是很重视这件事的，提前和各个主流媒体打了招呼，发了通稿，要这么宣传一波。
    赵舒铭道：只要还没发出去就能改嘛。
    两人往台下看，礼堂里坐满了人，连过道上都挤满了，除了学生就是媒体。被现场这种正式的气氛感染，颜芯晨稍稍有些紧张。张瑞和陆鸣都没找位置坐，就站在靠舞台的空位上，看到她之后张瑞赶紧招了招手，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陆鸣站在那里，表情和平常一样。赵舒铭和他视线对个正着。
    后台的人还在小声讨论，那头王轩匆匆忙忙跑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来来来，添个嘉宾，赶紧背。还有一个预定的不来了。
    纸上面用笔写满了，分别是来人的资料。这人是其他学校的副院长，才从国外开研讨会回来，还在央视的一些教育节目上露脸，分量很重。不像其他领导只报名字和头衔，还要报他的经历。
    还有十分钟，你看你们俩谁负责，一定要背下来，还是那句话，不能出错。王轩也不是不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他也没办法。交代完他就又形色匆匆走了，新来的教授座位还没安排，这座位安排又是一门学问，谁在中间谁在边上，一个不好就要得罪人的，这突然加塞连王轩都想骂街。
    这下搞得赵舒铭都开始紧张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颜芯晨□□一声，捂着额头道：不行，我觉得我连前面的都忘记了。
    她和赵舒铭不一样，她一来是学校的金牌门面，二来也是宣传部的副部长，不像赵舒铭无权无职还无欲无求的，真搞砸了也就搞砸了，她压力自然比赵舒铭大。
    赵舒铭看她实在是焦虑，心里估摸了一下字数，主动道：这个我来背吧。那个不来的在我的稿子里，刚好补上。
    颜芯晨犹豫了一下：不然一人背一半？
    算了，一个人背吧。赵舒铭把纸摊在两人之间，另一个人也看看，到时候实在不行还可以做个补充救急。
    两人也不争了，争分夺秒的都是时间。说起来也不过几百字，可现场这嘈杂的环境和紧迫的时间让人很难专心背稿。礼堂的帕灯光射强烈，赵舒铭的额头冒出细细的汗来。
    有人拍拍他的肩，赵舒铭惊然回神。
    王轩道：快，准备上场了。
    赵舒铭闭上眼睛，把台词在脑子里迅速捋了一遍，深吸一口气。颜芯晨走在前面，他跟在后，开头的致辞是早就背熟了的。教授的名字坠在最后，其实要是一上台就能把这人报了反而更好。
    闪光灯时不时伴随着咔擦咔擦的快门声响起，低下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虽然声音很小，但加在一起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就蔓延成让人无法无视的噪音，赵舒铭嘴里说着词，不聚焦的眼神漫无目的地放空在观众的头顶上方，饶是他心理素质过硬，可毕竟第一次上台，心里也不免烦躁起来。
    糟了，好像有点记不住了。
    他心里有些慌，但面上并不显，依然声情并茂，目光忽地一顿，对上了陆鸣的视线。
    陆鸣的位置离舞台很近，稍稍仰着头一直看着他，就好像其他所有都不存在，唯独只有一个赵舒铭而已。
    他轮廓俊美得有些不近人情，但此时专注注视着自己的样子有种莫名的温柔感。就算已经被发现了，他依然专心地凝视赵舒铭，不闪不避。
    赵舒望不懂为什么陆鸣要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殊不知他长相本就精致，这会儿上了淡妆，又是灯光聚焦之处，脸庞被照得散发出淡淡光芒，完美得无可挑剔。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缠在一起，因为太过专注，甚至有了一丝缱绻的意味，外界的声音和光线就好像被蒙上了一层罩子，模糊起来。
    赵舒铭焦躁的心忽然就冷静下来。
    下场后颜芯晨真心实意地道：你真厉害，这也算是紧急救场了吧，幸好这次选了你，换其他人多半就出状况了。
    事情结束了，赵舒铭也松了口气。
    比赛过程辩况激烈，一番唇枪舌战，N大的辩论队有主场的优势加持，最后成功夺冠。赵舒铭在下面看着也有点与有荣焉。
    最后N大校长心满意足地上台发言，大赛圆满结束。
    王轩特意来通知两人，一起去吃饭。
    来的嘉宾和评委自然不能就这么散了的，中午是在学校招待所的附属食堂对付了，晚上这顿N大作为东道主在当地一个四星酒店包了桌，除开嘉宾评委、校领导和媒体，参赛的队员，参与后勤的学生干部也可以跟着去蹭饭。
    颜芯晨倒不在意吃这么一顿饭，去不去都无所谓，不过上面领导里还有和她熟稔的长辈，去一趟也无妨。
    赵舒铭道：我就不去了，一会儿要和朋友去吃饭呢。
    王轩劝了两句，毕竟这两名主持人既没有忘词，也没有抢拍，配合得十分默契，俊男美女的搭配也让人印象深刻。趁这热度在校领导面前露个脸，王轩也是为了他们着想：有几个朋友啊？一起一起。
    张瑞和陆鸣刚好过来要和他们汇合。张瑞大大咧咧地高兴道：什么一起？吃饭吗？
    王轩笑眯眯地道：是啊，吃大餐呢。
    张瑞就没心没肺地欢呼了一声。赵舒铭一看到陆鸣，就有点犹豫了，虽说决定不插手他人的感情，可这机会这么好的，还是忍不住问：你想去吗？
    陆鸣不知前因后果，疑惑地看着他。
    一会儿大家要一起去吃饭。他故作无意地加了一句，芯晨他们也要去。
    陆鸣反问：你想去吗？
    赵舒铭一下不知道怎么回。颜芯晨在旁边歪头看着他俩的对话，此时笑着代替赵舒铭答道：我看舒铭不太想去，刚刚他一口回绝了呢。
    陆鸣点头，很自然地道：那我们就不去。
    说完他侧过头，对颜芯晨交代道：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
    闻言颜芯晨笑了笑：不用担心，我主要是看有几个认识的伯伯，去打声招呼而已。
    第15章 不介意就行
    半夜的时候，他接到了颜芯晨的电话。
    对不起，你是不是已经睡了？颜芯晨那边声音十分无奈，张瑞喝醉了，我一个人搬不动。
    赵舒铭道：你发个定位，就在酒店大堂等我们。
    他悉悉索索起床穿衣。陆鸣的声音就在旁边：怎么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睡觉的方向就是头挨头了，赵舒铭穿好衣服，准备下床：芯晨朋友喝大了，她一个人处理不了。
    陆鸣也开始穿衣服：我跟你去。
    赵舒铭没一边往下爬一边莫名其妙地想，陆鸣要跟着去，是因为自己要去，还是因为对方是颜芯晨？
    想完就是一哆嗦，我想这个干什么？
    这个问题不能深思，总觉得是细思恐极。
    赵舒铭皱眉跟着陆鸣下楼，幸好和门卫关系好，开门放他们出去。两人打车到了定位的酒店。这时候已是深夜2点，路上行人稀少，酒店大堂灯光明亮，看得人有种日夜颠倒的错觉。
    颜芯晨陪着张瑞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一直看着大厅入口，见他们来了赶忙挥手，一只手还拖着张瑞。
    这姑娘是醉得大发了，完全是人事不省，要不是颜芯晨拉着她，估计能从沙发上直接滑下去。
    颜芯晨松了口气：本来还能走的，出大门的时候吐了好多，然后瘫下去就起不来了。
    说着就皱起了眉：这家伙，拉都拉不住，都跟她说不用这样了，就算今天喝死在这里也不会影响她留校不留校的事情。一个没看住就被人灌成这样了。
    一般成年人的应酬场合有什么对年轻女性有一些不友好的规律，张瑞出身普通，一到这种场合就有点把持不住自己，一时兴奋，其实她一没成绩二没关系，敬领导那些酒喝也白喝，酒桌上说得再热闹，转眼谁还记得住你是谁？
    赵舒铭问：那是回寝室还是？
    在这里住吧。颜芯晨叹气，明天还有课，她更想回寝室，可醉成这样被男生背回宿舍，对张瑞的名声来说太不好了，你们俩也别走了，一起住下来吧。房费算我的。
    一个美女，一个醉鬼，这搭配入住酒店也招人惦记，赵舒铭本来就打算如果她们要住酒店陪她们一起。幸好身份证都是放钱包揣身上的，众人纷纷掏身份证。赵舒铭习惯性地要收起身份证去前台开房，被陆鸣截住：你陪着她们，我去。
    他说完收了身份证走到前台去。
    留下的两人看着他的背影，稍有点不习惯。
    颜芯晨想了想到底什么不习惯，对赵舒铭笑道：以前在一起好像都是你去处理这些事呢。
    赵舒铭不是讨好型人格，但确实会下意识地去照顾和自己在一起的人，细心，妥帖，还温柔，所以女生里风评才会特别好，连男生都对他评价很高，可这些都是从小被不靠谱的妈妈和妹妹逼出来的，赵舒铭是真不想回忆起小学没毕业的自己半夜跑出去给这俩母女买夜宵的经历，说多都是泪。
    上次陆鸣说他有恋母情结，其实不是，他爱他妈妈，可绝对不会找一个和赵虹一样的人，正因为被赵虹□□成这样，他才更喜欢和能照顾自己的人相处，甚至从喜好上而言，他更中意强势的类型。
    陆鸣人挺好的，虽然有点不爱说话，赵舒铭开玩笑地道，而且单身，考虑一下？
    颜芯晨挑起眉：你这是拉红线来了？你觉得我俩般配？
    不般配吗？忍着心里一股微妙的不适，赵舒铭道，长相般配，能和你成邻居，家世也不错。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但是我认为他对我没有那方面意思。看赵舒铭居然是认真的，颜芯晨回答起来就有些斟酌了。
    她现在已经把赵舒铭当好朋友了，说起这种话来也不扭捏：你觉得呢？
    今早还专门帮你带早饭呢。这话很令赵舒铭意外，他朝前台看了一眼，陆鸣还在办理手续，最终还是压低了点声音，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对于不入眼的那是话都不会多说的。
    说话不用说太白，大家心照不宣即可，说再多陆鸣待会儿过来就尴尬了。
    咦，真的吗？颜芯晨面露怀疑，但看赵舒铭那真挚的目光又不好一口否定，沉吟片刻，我是觉得他对我很友好，可很难把那个归类于那方面的感情吧。虽然我没什么证据，但我和他在一块的时候没有那种你们男生能懂吗？怎么说呢
    她慢慢道：气氛，没有那种气氛。你也谈过恋爱，应该能明白吧？对喜欢的人，就算自身条件再优秀，某一时刻的言语和行为一定会紧张的。他对我紧张过吗？我觉得没有，陆鸣和我相处的时候特别坦然。
    说实话，赵舒铭有点不太明白，他自己的交往经历里还真不存在紧张不紧张的。不过是考验技巧的事情，而且就算分手于自己也没什么损失，有什么必要紧张呢？
    两人谈话间，陆鸣已经拿着房卡回来了。赵舒铭弯腰把张瑞扶起来，在酒精的加持下张瑞已经睡熟了，如一滩烂泥一样往下滑。扶是扶不动了，赵舒铭还在考虑是抱还是背，陆鸣走过来干脆利落地从他手里接过人，一把就扛在了肩上。大概是被顶到了胃，张瑞干呕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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