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哆嗦。
    她又想起了那个站在寒风中回头的身影。那双堪称冷酷、平静无波的冰蓝色双眼。那个完全、必须、也只能属于她儿子的背影。那个男人。
    韦恩夫人伸手拽住了她的儿子。她再次露出一个微笑，以此掩饰自己刚刚那不自觉的颤抖。这一回她演的比刚刚要好上很多，最终以我昨晚做了噩梦，没能睡好为借口打发走了那个十句话里九句都是卢卡斯的儿子。
    而等房间里只剩玛莎一人以后，这个相当坚强也相当机敏的女人却颓然的倒进了一旁的椅子她放任自己此时的失态，任由那戴着婚戒的手颤抖着掩住了面。
    那是布鲁斯。
    她比任何人都要确定。她知道那是她的儿子，那是布鲁斯。
    如果她能再笨一点儿，或更迟钝一些就好了。如果她不是如此机敏、如此深爱着她的儿子，那恐怕她也不能仅凭那一眼便得到答案。
    恐怕就连超人本人都没法想到。第一个从卡尔那条新闻中得到了线索、认出了有穿越者出现的，竟然会是玛莎韦恩。
    但女人却并未将这条已被她认定的真相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她惊疑不定的神情令她丈夫感到了不安，玛莎都只在第一时间找到了正在把玩碎茶杯的布鲁斯。
    他的儿子茫然而羞怯，好像被她发现了一件坏事可能是因为那个碎了的茶杯吧但玛莎却因布鲁斯的出现而陷入了更大的惊慌如果她的儿子好好的待在宅子里，那外面与她对视的男人又能是谁？
    平行世界平行穿越两个超人如果她不那样敏锐，或许就能顺利的将这一切当成一个无伤大雅的错觉。但玛莎不行。身为布鲁斯母亲的玛莎不行。
    她猜到了。她怎么可能认错？母亲要如何才能认错孩子看向自己时的眼神？
    那是布鲁斯。是她自异世界而来的孩子。
    没人能猜出韦恩夫人担忧的原因竟是这个。这彷徨无措的女人一方面担忧着那个狼狈的身影；一方面却也还记得自己的布鲁斯刚开始和超人合作研究平行穿越。这令她陷入了两难，既不敢去寻找，也不知该如何把自己的猜测讲给布鲁斯听。
    母亲，或许这就是那传说中的源自本能的母爱。虽然这话在卢卡斯听来相当的可笑也相当的不靠谱，但此时此刻，它的确在韦恩夫人的身上闪闪发光。
    可怜的女人并不清楚其实她，或者说，他们的存在其实同样也给她的另一个儿子带来了极大的冲击。那本敢和暴怒下的氪星人硬碰硬的蝙蝠侠竟也陷入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动摇尽管他很快便平静了下来，但这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异世而来的黑暗骑士强迫自己恢复了冷静。他找了间有电脑的黑旅馆便开始了自己的调查这个平行世界果然相当奇怪。这里有他闻所未闻的英雄与组织，也有几位截然不同的老熟人。
    超人，佐德之子。
    蝙蝠侠，吸血鬼、人蝠。
    神奇女侠她自称是个新神族，恐怕属于天父一系。
    这前所未有的世界构成令他彻底冷静了下来。蝙蝠侠最后瞄了眼韦恩集团的维基百科。他看眼他微笑着的，比记忆中要年迈了些的父亲，与那年轻的、意气风发的自己。黑暗骑士叉掉了页面。
    他的动摇好似根本没存在过。韦恩先生的眼神依旧坚定。
    他得回去。他必须回去。这是永不会变的。
    蝙蝠侠必须回到那千疮百孔的、属于他的世界。
    而为此，他同样需要更多情报。
    卢卡斯乖乖换上了另一套高定。这是布鲁斯特地为他准备的战服，据说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韦恩已和法尔科内结盟但这除了让卢卡斯感觉到了些许不自在以外，他实在没能看出这和他之前的那几身正装有什么不同。
    但他还是很听话的换上了这套衣服。卢卡斯非常想要感谢布鲁斯对他的帮助，如果不是对方的肯定、对方眼中的希望，他甚至没法确定自己还能否再次振作。
    因此他甚至主动提出再次返回哥谭卢卡斯不喜欢回到这里有两个原因，一是他觉得这儿和他一样无药可救；二则是他接触到的这群人很可能都清楚他就是他们的血仇，却依旧还会冲他微笑。
    那感觉非常糟糕。会让哥谭的不可救药感加深但他这回过来本就是要坐实他已决定帮助韦恩。他的出现大概率能让这群家伙不敢向布鲁斯下手。
    这就值了。
    金发青年微皱着眉头向内走去。这里又是一栋相当有名的地标型建筑物卢卡斯莫名的有些头皮发紧。毕竟上次他来这边就几乎拆了整整一层的宴会厅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他今天同样有点儿说不出来的紧张。但奇怪的是，卢卡斯却并未因此而感到烦躁。
    他甚至久违的感到了期待。哪怕是想起阿尔贝托得知他要来参加布鲁斯举办的宴会时的怪脸，也没让他产生哪怕一丝的心虚。卢卡斯搞不清楚自己此时究竟是如何看待布鲁斯的，是同伴？是盟友？是朋友？是？
    但他似乎也没想搞清楚。他就只是想见他。想尽快见到他。
    小法尔科内先生难得果断的向前迈着步。他柔软闪亮的金发被梳成了个一丝不苟的小辫子。他挺直背脊时竟也相当的高大英挺，完全不似往日的纤瘦阴郁。
    卢卡斯向前走着，他目不斜视的与一个头发花白的高大老妇错身而过。
    他看上去是那样的年轻、英俊、强大、自信。就仿佛几天前还差点撕碎了雷神的人并不是他似的。卢卡斯想见布鲁斯，此时的他就只有这一个念头而已。
    而与他擦肩而过的婆婆也有着相似的念头。这有些过于高大健硕了的老人停住了脚步。她深深地吸了吸周围的空气，仿佛试图将卢卡斯走过的时带起的风彻底吸干。
    随后她露出了一个略带癫狂的、满意的微笑。
    就像卢卡斯为布鲁斯而来那样，这位慈祥的老人也同样为卢卡斯而来。
    第63章 好痒
    嗨。布鲁斯微笑着与卢卡斯打了个招呼。但他微笑的同时还轻皱着眉头，难得的没有掩饰自己的担忧。
    卢卡斯也惊讶于自己竟很了解这个表情这种请你来追问我原因的神态他常能在文森特的脸上见到。这似乎是被宠爱者们天生具备的神情，于是尽管卢卡斯为此感到了诧异，却还是如布鲁斯所愿的追问出口：
    怎么了？你看着不太高兴。
    这简直、这仿佛真的是两个正常朋友的普通对话了。自认识卢卡斯以来就从没见他主动关心他人的布鲁斯抬眼看了看他。即为自己这成功的试探感到高兴，却也觉得自己有点儿幼稚。
    但他依旧觉得这种互动十分有趣。能让卢卡斯像个正常人类似的和他对话，布鲁斯莫名的很有成就感。
    玛莎的状态不太对劲，我感觉她似乎在为什么而忧心忡忡。
    布鲁斯看向神色平静的卢卡斯。对方今天的神色相当的平静，即无忧郁也无烦躁。无疑，这令小法尔科内先生更有魅力了。
    但她却不肯和我讲实话。我有点儿担忧她是不是认为这是我能力之外的麻烦。
    这几句话说的相当直白，但却又没有一丝借此示弱的意思。布鲁斯自己都很难相信，布鲁斯自己都很难说清其中缘由。但自卢卡斯深垂头颅的那夜以后，他似乎已真的将对方看做了一个朋友。一个可以说实话的对象。
    这对生来便养尊处优、总被各路人讨好试探的小韦恩先生来说其实已相当难得。自他成年以来他似乎再也没有这样的朋友。可能是卢卡斯那夜的脆弱打动了他，可能是布鲁斯已经意识到了那夜自己的话是何等的重要。
    这一刻布鲁斯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试探，他也想知道卢卡斯此时是如何看待他的。总之，他相当无畏的向对方袒露了自己此时的苦恼,
    并也立即得到了反馈。
    卢卡斯闻言先是皱紧了眉。他下意识的用那双锐利的无色之瞳扫视了一圈四周。接着他的眉毛微微跳动了一下他似乎也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要不还是先去她身边陪陪她吧？卢卡斯短暂的犹豫了一下。他重新看向了年轻的韦恩先生。他突然感觉自己竟是如此的口拙。他并不觉得这会是布鲁斯的多心哪怕是对方的多心，也没什么所谓。
    总而言之，他就是不想对方有哪怕任何闪失。
    他这仿若猎犬般的反应却令布鲁斯韦恩哑然失笑。这是个有点儿孩子气的笑容。布鲁斯根本没想到他的朋友会是这种反应。
    他从中体会到了卢卡斯那笨拙极了的关心，而这令他感觉非常有趣。
    其实你说的没错。布鲁斯完全无视那些向他们投来的诧异视线。我该再去问问她的情况不过我倒不觉得这是因为有什么危险。你知道的，我不觉得有人敢在今天触你的霉头。
    这句玩笑成功的让卢卡斯怔在了原地。布鲁斯随手抄起了一旁桌上的红酒向他一敬，随后便笑着走向了一旁的楼梯。
    卢卡斯怔了几秒才茫然的摸了下脸他从未有过如布鲁斯这般普通的朋友。过去与他同行的人是赫尔南、路西法。卢卡斯也总试图保护他们，但那两人的实力都没怎么给过他去保护的机会
    如今想来是否有些过于可笑了？难道时至今日反而要他接受自己其实是想要成为谁的守护者、谁的保护者吗？
    这让卢卡斯感到荒谬。但这却还不是最荒谬的。金发青年摸着自己的脸，他感觉自己是不是、也许、大概、可能脸红了？
    为什么？
    再问为什么是不是有点儿太蠢了？还能是为什么呢？
    卢卡斯呆呆地看着韦恩少爷转身上楼的背影。他有点儿无措，接着卢卡斯突然想起：
    曾经的他可是相当执着的喜爱着蝙蝠侠的。那曾是他最喜爱的英雄，
    但布鲁斯并不是蝙蝠侠！
    布鲁斯就是布鲁斯。这个世界的布鲁斯韦恩是个未脱稚气的青年，他没什么经验也没什么实力，甚至都不太擅长隐藏那会引来灾祸的野心。
    对方和蝙蝠侠唯一相似的地方可能就只有这个名字与身份，与都想成为哥谭守护者的觉悟而已。
    布鲁斯就是布鲁斯而已。
    是个会不怕死的试探他、接近他、安抚他。会失败会算计也会低落的年轻人。
    卢卡斯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竟然很蠢但这回却并没有声音告诉他此时的情绪太过懦弱，会给他带来毁灭与死亡。他根本没空想那么多。
    但他就是觉得自己很蠢。喜欢这种情绪，让他觉得自己蠢的好像是匹活驴。
    因为他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却根本没想到自己除了那令人厌烦的实力，和这张总令他回想起他生母的脸以外的任何优点。
    太蠢了。
    有人站在房门口。那是个身穿黑色西服，高大的男人的身影。
    他的面孔隐藏在黑暗中，浑身上下唯一的颜色就只有那双冷蓝色的眼。
    布鲁斯微微一怔。他先为这条没开顶灯的走廊感到了怪异，随后又莫名的绝对那身影有些眼熟。
    但这还不足以令韦恩少爷主动出声询问。对方似乎也没有与他交谈意思，在沉默的与他对视了几秒以后，那男人就转身离开了。
    布鲁斯皱了下眉毛，他扶了下自己的手臂莫名其妙的，他竟起了一身的鸡皮。
    这让小韦恩先生觉得有点儿好笑，布鲁斯摸着黑向前走去。直到来到了他母亲所在休息室，布鲁斯才又是一愣。
    刚刚的那个男人，竟然就站在玛莎的门口。
    卢卡斯感觉空落落的。他微皱着眉靠在一条餐桌的边上，成功的以他在哥谭的强大名声制造了一块真空地带。桌上各式各类的点心与酒水全都无人问津，但此刻的小法尔科内先生却根本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他双手环胸，极其认真的苦恼着、体会着。不知为何，尽管那股讨人厌的空落几乎抓心挠肺的令他浑身发痒，但卢卡斯却并没感觉非常讨厌。
    恰恰相反。
    这种苦恼、这种纠结、这种类似于求而不得的情绪都令卢卡斯生出了种重回人间的错觉。
    他莫名其妙的感觉有哪里很痒。嗓子很痒、手指很痒这种痒带得他的心都热了起来。曾经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暴虐欲望好像被这股痒给吞噬消失了。
    卢卡斯不再能想起那始终埋藏在他心里的愤怒与憎恨。那股随时都能想起的不甘与不安也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太莫名其妙了。这也太没缘由了。为什么呢？怎么会变成这样？
    卢卡斯搞不懂。
    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哪里被改变了。他甚至没法接受自己就这么真的喜欢上不，不对，他没法接受布鲁斯的那一番话竟然能有那么大的作用。
    很痒。手指痒的卢卡斯不得不用右手揉揉左手。
    他好像也不得不接受。
    卢卡斯的双颊泛着些淡淡的、奇怪的红。这让他看上去似乎已经微醺。只有天知道他还滴酒未沾。他低头沉思的样子令许多土生土长的哥谭贵族发出了不安的低语。但这时的卢卡斯却根本没兴趣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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