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抽搐的章岩忽然安静了下来,他狰狞的脸逐渐变得平静,混浊的眼珠恢复了一些神采。他定定地注视着纪斯,张了张嘴。
不必言谢。纪斯笑道,半点不嫌脏地落手,抚过他肩膀上的血窟窿,救了你的是你自己,但凡你多一点贪念,少一秒跑路,伤疤就不止这五个窟窿了。
怕是要被飞僵撕成两半
所幸大墓刚出土,阴煞之气还未催动整个八卦阵旋转,而刚活动筋骨的僵尸离不了阴煞之源太远。否则,它们会像脱离了水的鱼一样感到不适。
一旦猎物逃出了阴煞之气的覆盖范围,它们会选择观望,而不是追杀。想来这青年跑得足够远,才侥幸从飞僵手里讨回了一条命。
飞僵会放过你,是怕离开大墓太远会撞上收妖的道士与和尚。但它们很快会发现,这个世界早没了通天道人和金刚活佛,只是一个食物丰富的狩猎场。
如今阴煞之气蔓延至此,它们没理由不来。
四周静得可怕,纪斯将捣成粉末的药材撒在门外,顺便关照了一下有缘人的方向。眼见那孩子被藏得极好,他旋身回到大堂内落座,吩咐道:有时间发呆,不如通知旁人注意安全。
居望城不算太大,住久了都是熟人,一通电话下去,大概率能成事!
几人如梦初醒,纷纷给朋友拨通电话,让他们上门落锁关灯躲地下室。宋老医师二话不说致电警署部,要求他们赶紧开广播通知人。
殊不知,沈云霆的队伍已与居望警署部取得联系,再加上宋老医师的来电,大广播即刻开启。
不多时,大街小巷放戏曲的广播里传来了沈云霆的声音:请各位居民不要开窗、不要开门!请躲进地下室或杂物间!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反复三遍嘶吼,吓得居民连灯也关了。
可惜,人是一种好奇心极重的动物,旁人越是不让看,他们越是想看。更有些倚老卖老,觉得这辈子吃过盐比谁都多,还有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就看看又怎么了?
他们凑到了窗边,朝外张望着
纪斯叹道:人啊真是作死的一把好手。
既然这么想看,那就看个够吧。近距离欣赏飞僵恐怖的脸,体会被死神抚摸的触感,保管他们再也睡不好吃不好,满脑子只能想到火化的好。
纪斯摩挲着权杖,心道:来了。
铿!一声轻响,是飞僵爪牙与金色丝线相撞的铿锵。这声音第一次显化成形,在雨夜中传出了很远很远,几乎回荡在居望城的上空。
人们循声望去,突见一道黑影兔起鹘落,从高楼上跃起、倏忽间扎向另一端,猛地与另一道人影撞在一处。伴随着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大片火花在半空爆开,二者一触及分,下一秒再度相对。
那、那是什么东西?
两个人?不,人跳不了那么高,人
警笛声由远及近,探照灯纵横交错。在集中聚焦的光照下,视力好的人总算看清了屋顶上的东西,那竟是一只青面獠牙的人形怪物!
它身长八尺,浑身青鳞覆体、肌骨饱满。正不着寸缕地淋漓在大雨下,冲着另一端的人影龇牙。低低的兽吼从它的喉管溢出,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恰在此时,灯光乱舞,警车停歇。活人的香气传入鼻尖,飞僵的鼻翼轻皱,獠牙顷刻拉长!它闪电般动身,朝着警察的方位扑去,速度快到肉眼无法分辨。待警员回神的那秒,已经对上了两排锋利的牙
他呼吸一窒
说时迟那时快,一杆淡金色的穿云枪从左上方斜刺下来。飞僵偏头避开穿云枪的突击,却不料枪杆一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锋利的长刀,平行斩向它的头颅。
吼!飞僵暴怒地躲开,徒手卸掉警车的车门,大力抡向司诺城。后者一个下腰,险之又险地与车门擦身而过,随即单手撑地撂起腿,精准地命中飞僵的下颚。
柔韧度、力度和敏捷度三者缺一不可的动作,司诺城做起来驾轻就熟。身体与灵魂的链接愈发加深,他感觉自己的体重仿佛消失了一样,辗转腾挪的速度又跃升了一步。
飞僵的速度,他跟得上!
差点没命的警员惊疑不定地看着对战的司诺城和飞僵,眼见司诺城长了人样而飞僵是怪物样,他立刻掏出枪冲飞僵扣下扳机。
砰砰砰!子弹被飞僵无情挥开,没在它的表皮落下一点痕迹。这情形让一干警员瞪大眼,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飞快收起枪扯开电网,朝飞僵聚拢。
枪不行,电总行吧?
警员们莽是真的莽,可死也是真不怕。他们敛声屏气地捕捉着司诺城与飞僵的动作,就在对面一触及分的下一秒,队长一声发射,电网直接从枪杆子里射出,兜头兜脑地罩在飞僵的身上。
司诺城预判了飞僵的下个动作,顿时头皮一紧,冲警员们所在的位置张开了金色丝线。
果然,警员们来不及输出最大电力,这飞僵干脆利落地撕裂了电网,合身朝他们杀来,不巧撞在了张开的金线上。司诺城一而再再而三地坏它好事,它着实气坏了。
二者像拆迁队似的,以警车拦截的点为起始,一路拆向了街尾。打得是玻璃尽碎、墙面坍圮,居民的尖叫更是没有停歇。
队长沉声道:我们胡乱插手只会添乱,别给那年轻人添麻烦,既然他能拖住,我们先救人!
是!警员们赶紧刨废墟救人,开着失了门的破车将他们分批送往八宝堂和警局。
瞬间,后方传来轰隆巨响。司诺城的身体跟炮弹似的砸穿了墙壁,重重地摔进废墟里。疼痛席卷全身,他咬牙撑地后撤,几个起跃拉开了与飞僵的距离,最后一个深蹲聚力于足尖,陡然腾身而起数十米。
疾风在耳畔掠过,吹得他发丝凌乱。眼见飞僵自下而上袭来,司诺城隐晦地勾起唇角,任由它追得越来越近
蓦地,司诺城一拳砸向了飞僵的嘴,金色的丝线缠绕在手臂上无限拉长!竟是化作了一柄四十米长刀,直接贯穿了飞僵的咽喉,冲出后颈,刚猛地刺入下方的混凝土地面中,深扎!
他用力一撑,借力旋上屋顶。金色长刀消失的那秒,飞僵下坠砸在地面上,却并没有死绝。它直勾勾的盯着司诺城,裂开满嘴的獠牙,像是在嘲笑他
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司诺城顺着心的感觉往身后看去,就见七八道黑影窜入了居望城。
糟糕!
淡蓝色的经文化作了飞旋的书卷,缠绕在祁辛黎的身边。他双手合十坐在地上,神情平和且安详,连念诵的速度都没变。
距离他五米开外的地方,一只毛僵缠满了经文,正抱头在地上嚎叫打滚。有淡淡的青烟从它身上升起,又在暴雨的冲刷里消失无踪。
毛僵饱满的身形一分分干瘪下去,像是被抽光了力气,连獠牙都退化成平整的牙齿。没过多久,它慢慢蜕变成一具尸体该有的样子,溃烂、枯瘦又腐朽。
许久,祁辛黎长吁一口气,看着尸体嘀咕道:可见火化是多么重要
尚且来不及感慨一二,他直觉哪里不对。后背的气场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了,让人承受不住的阴寒席卷而来。
祁辛黎近乎本能地往前一滚,霎时,一只覆满青鳞的爪子擦过了他的头皮,毫不留情地削掉了他大片头发!纷扬的短毛在眼前飘落,祁辛黎傻傻地瞪大眼,大脑空白到失去思考能力。
隐约间,他似乎听见了司诺城的声音:你还愣着干什么?躲开!
一支淡金色的箭矢擦过他的耳朵,刺穿了飞僵的手掌。那怪物咆哮着冲向司诺城,而祁辛黎缓缓抬手往头顶一摸
光滑、冰冷、绝顶,没有、没有了头发!
头发!
就很秃然
作为一个学物理的博士生,他爱惜每个毛囊中的每一根头发。平时洗头都要轻手轻脚、温柔搓泡,梳头的力度更要柔和三分。掉一根少一根,爱一分疼一分。
头发是如此娇贵柔弱,他连它的一根纤维都不敢多碰,可今天却被削掉了大片。这感觉,就好比他辛辛苦苦养出来的闺女被隔壁的臭小子拐走了!
好恨!他好恨!
祁辛黎怒发冲不,怨气冲天,通体蒸腾起淡蓝色的火焰。失去了头发之后,他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什么也不怕了!
身体与灵魂的链接直达百分百。
在司诺城错愕的眼神中,祁辛黎一把将手搭在飞僵的肩膀上,大力把它掰过身,反手一巴掌打歪了它的脸。
飞僵:
司诺城:
我要你给我的头发陪葬
祁辛黎发出灵魂咆哮,掐住飞僵的脖子把它摔在地上。他的膝盖顶住飞僵的胸膛,发狠地拳拳到肉,开启了精神和身体的双重超度模式:本佛爷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金刚经》!
祁辛黎一拳砸塌了飞僵的鼻子:如是我闻,抄你的坟!
善男子,善女人,给人落发就你能!祁辛黎堪称金刚怒目,亲手给飞僵正了一遍骨,众生相,寿生相,还是你下地狱滚油锅最香!
佛爷我要犯杀戒,谁说话都不好使!
司诺城:算了,不管他了,有生命危险的应该是僵尸才对。
祁辛黎硬生生把飞僵打成了一坨马赛克玩意儿,他喘着粗气,一回首发现司诺城正跟三只僵尸缠斗。
话不多说,他捋起袖子加入战局,怼死一只是一只!
枪声不绝,打斗阵阵。噼里啪啦是瓦片坠落的声响,大地一震是墙垣塌方的轰鸣。尖叫声连绵,断裂的电线炸出火花,警方从街头救到街尾,却拦不住这僵尸的数量如此众多。
细细数来,有十三只!
这是捅了僵尸的老窝吗?钢兵吼道,救援呢?我们的兵呢?他们什么时候到?
没有后援!沈云霆直接道,现在传不出任何信号,这片鬼地方像是被套了罩子,城里的直升机都飞不起来!注意后面!
砰砰砰!特制的纯银子弹打穿了僵尸的肩膀,暂时逼退了对方。
沈云霆扯过钢兵躲入街角,再度给枪上膛,低声道:从海螺湾特配的纯银弹还剩多少?
三十枚。
该死的!沈云霆闭眼靠在墙上,记住爆头!三十枚撑不到天亮,一发都不能浪费了!一、二、三,冲!
他们杀了出去,配合战打得极为默契,稳稳地拉住一只毛僵的仇恨值,再合力将它引向人烟稀少的公园。两人本想以一人作饵,另一人击毙僵尸,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遇到了三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年轻人。
他们一个是姜启宁,一个是拉基,还有一个是坐在轮椅上的俞铭洋。
彼时,姜启宁拽着拉基去找人。不料俞铭洋耳听僵尸的嘶吼,直觉感到害怕,居然转着轮椅躲在超市的杂货间里,害得两人一通好找。
超市显然是个不安全的地方,这儿人来人往、门窗不关,大量生气的流通引来了觅食的僵尸。那是一只长满白毛的毛僵,见到活血可谓欣喜异常,直接锁定了阳气最旺的倒霉三人组,撒着欢扑过来。
见状,拉基一马当先,乌拉一出谁与争锋!
他毫不犹豫地挡在二人面前,使出搏熊十八套于一分钟内狂击毛僵腹部百八十拳,拳拳到肉!
姜启宁握拳狂呼:对,没错!就是这样,干它!哇喔
俞铭洋长出一口气,加入拉拉队:干得好!兄弟我看好你,你永远是最胖的!
成年男子的一拳能打出自己一半体重的力道,拉基作为搏熊斗士,拳风更是强悍。本以为这百八十拳下去,僵尸不死也要重伤吐血,怎知抬头一瞧,这鬼物正用卡姿兰骷髅眼盯着他们,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拉基面无表情地撤下两只手,脱力地甩了甩,吐出三个字:手好疼
倒霉三人组:
欢呼声戛然而止。
嗷呜!毛僵扑向了他们,得亏拉基抄起一块超上头的榴莲塞进毛僵的嘴里,这才为他们争取了逃命的时间。
这一逃,就躲猫猫了五分钟,直到窜入公园看见俩警员,他们真像是喜迎亲人般凑了上去。纵使姜启宁记得他们是把他拖出餐厅的仇人,此刻也泯了恩仇。
直到,他们发现俩警察也在对付一只僵尸,而俩警察发现他们引来了另一只僵尸
沈云霆与钢兵:
倒霉三人组:
现场瞬间变成了地狱模式!
无奈之下,他们迅速背靠背凑在一起,拉基吼道:你们的枪能不能伤到僵尸?我就问问能不能!
能!沈云霆大声道,子弹是纯银的,只有三十枚,如果能爆头,我们就能活!
姜启宁:啊啊啊不要吃我!我已经三天没洗澡了!
俞铭洋:我腿断了打了很厚一层石膏,不要吃我,我不好吃!
众人:没出息的二人组,怂得没眼看了。
不过,等等!腿断了打了一层厚厚的石膏?
你这石膏有多厚?
跟我脸皮一样厚!哇不要吃我!
沈云霆和拉基的眼神落在俞铭洋的腿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两个汉子默契地抬起俞铭洋的轮椅,将他打满石膏的腿精准无误地塞进了一只僵尸的嘴里。
俞铭洋:啊啊啊!
由于俞铭洋腿长,僵尸的爪子只能够到他的大腿,再也不能寸进。下一秒,钢兵的枪子爆开了僵尸的脑袋,实实在在地干死了一只!
紧接着他们如法炮制,依靠俞铭洋的伤腿干掉了第二只。
当他们放下俞铭洋时,这倒霉蛋的神情还有点恍惚。他的精神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悔恨的泪水。
曾经有一个回燕京养伤的机会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以后才后悔莫及,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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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老肝妈(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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