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大挺好的。
改口这么快,饶是沈聪都有些震惊。父子俩齐刷刷抬头,望着她。
这么看我做什么?不是你想继续读书吗?王霞卷了下菜叶,就着淡汤,把叹息吞进了肚子里:学费你自己解决,剩下的,我们也不能拖累你。
沈拙清在家呆到九月才返校,正赶上新一届入学。李方潜比他回得早,在去美国前就已经定了B大的导师,所以留N校忙完论文和毕业后,回家没待多久,就去B市熟悉新实验室了。
但李方潜不知道工厂大院的号码,只能写信告诉沈拙清他毕业离校的事情。信寄到学校,沈拙清看到时,李方潜人已经在B大一周多。
一次久违的见面又错过了。沈拙清苦笑着想,也好,好过牵肠挂肚的煎熬。
N大的香樟树似乎更茂密了些。客车接来新一茬的学生,一张张青涩的脸鱼贯而出。
门口依旧站着高年级同学引路,照相机旁排了很长的队。
沈拙清提着行李,看着身旁掠过的一件件校服,有些恍惚。
甚至有人把他当作新生,大声喊着,让他去领校服。
回忆席卷而来,林荫道的尽头,也许有双好看的手,会脱下自己的校服、登记他的姓名、接过他的行李。
而李方潜,也许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沈拙清花了很久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你可算回来了!孙乾明把宿舍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为沈拙清接风洗尘。
刘柳递过来一块西瓜,切成月牙的形状:拙清你先别忙着收拾!吃点西瓜,降降温。
沈拙清瞅瞅两位舍友,没啥大变化,刘柳的头发更长了些。
我不在,你们俩没打架吧?沈拙清半是开玩笑地说。
孙乾明哼了一声:我哪里敢打他!天天就知道跟方寻怡亲亲我我、唧唧歪歪,诗社都不管了。
刘柳一个枕头扔过去,堵住了孙乾明接下来的话。
沈拙清听到诗社,顿时来了劲头:诗社现在怎么样?围读还在继续吗?
孙乾明神神秘秘从抽屉里掏出一本杂志,递给沈拙清。
丛林?!沈拙清看到封面大吃一惊,左翻右翻看了好一会儿,问道:你把它做成了杂志?
我倒是想。孙乾明皱了皱眉头,嫌弃地说:是敬爱的前任主席,走之前帮忙打的申请。要不然,我哪能申下校刊啊?
刘柳点点头,跟道:你跟李师兄一走,诗社可差点就转不动了。幸亏明哥神武,二话不说就把杂志社接下来了,还开了个喉舌专栏!
沈拙清并不想和他们过多聊李方潜的话题,便翻开了内页。
果然,第三张右上角醒目的喉舌二字赫然在目,里面什么内容都有:西区食堂的吊扇松动有安全隐患、上学期放映的电影风格沉闷、学生社团的申请流程过于繁琐、学生会换届门槛太高......仿佛宿舍的夜间闲谈都变成一个个方块字,也不知道孙乾明哪里收集来这么多信息。
沈拙清分外认真地合起书说:变成杂志以后是正规不少,但是刊印出来需要时间,许多东西就少了时效性。所以我的建议是,围读还是不能放。
知道啦,现在我可是社长!孙乾明故作端庄地正襟危坐,还掏出一堆信件,显摆似的散开,看见没,也有人给我送信了!
是是是,明哥魅力无限。刘柳在一旁帮腔。
沈拙清好笑的拿起其中一封,面上写着:
【喉舌投稿】英语角问题 外语系 陈筱 丛林杂志收。
第16章 谢谢鼓励,一切都好
另一边,李方潜刚入学不久,就随导师又去了云南。
他的研究生导师和本科导师之间私交甚密,云南的测绘地也是两校合作项目,因此这次得以见到许多熟面孔。
在走过一条河湾时,满地的鹅卵石姿态各异,李方潜注意到有一颗石头被河水洗刷地圆润又清透。
空旷山谷里突然传来遥远的回响:
夕阳好看。
这里的山石也很美。
显然,在场并没人说话。这来自远方的声音,其实就在李方潜的脑海,跟着那个落霞翻滚的傍晚一起盘旋。
这样想着,李方潜走过去弯腰捡起石子,准备放进书包。动作到一半,突然停住了。
习惯了,还以为在N大呢。都忘记现在回校后,石头都没人能给。
友人见状,笑道:哟,捡石头送女朋友呢?
没有的事儿。李方潜笑了笑,又欠身放回河里。
也是,送女朋友总得准备些好的。
待友人走远后,李方潜才回头凝望湍急的河水。
石头落地的瞬间,心里像缺了一块。
他在高脚楼里提笔给沈拙清写信。那些有文采的句子他是写不出来的,只能写写每天干了什么、去了哪些地方、路过哪条河。
仿佛还在加州时,隔着山川湖海和对方分享生活。
一天,信纸塞进了信封,小心叠好封口后,一缕光透过窗,滚滚红云映着竹海,烧尽半边天幕。
李方潜突然就想起美国西海岸断崖旁,在紫霞下雀跃的、风尘仆仆的剪影。
复又把信封剪开,在信纸的最后一行加上:
对了,云南的夕阳也很好看。
收到信时,沈拙清在考虑申请B大。一系列考试需要准备,他愈发佩服当年的李方潜,能在出国前把毕业、升学安排地井井有条。但这种崇拜,又不可避免地加深了那份喜爱和依赖。
因此,当看到信中夕阳、石头一类话时,沈拙清又惊又喜,恍惚间还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回应。
一整天,他的嘴角都没下去过,连图书馆老师都狐疑地看着这个兀自傻笑的人。
晚上回到宿舍,第12次把信拿出来重读时,沈拙清的理智才慢慢回笼。
他隐隐认识到,自己这些含蓄的情话,在李方潜那里,也许只是加深了对文学系的误解而已。
开心了这么久,其实只是一个人的弯弯绕。
算了,再自作多情就是傻子。
沈拙清决定让自己忙起来,报了国际大专辩论赛的选拔,还买了许多B大入学考试的资料,吃饭时逼着自己背案例,睡觉前也用英语把那张脸挤出去。
他每天在图书馆和办公室之间奔走。孙乾明总是在他盯着黑眼圈回到宿舍时打趣道:哟,优秀青年回来了?
有些努力是立竿见影的,比如沈拙清打进了辩论复赛,也通过了B大的笔试;而有些努力注定徒劳无功,比如正当沈拙清以为自己已经波澜不惊时,李方潜寄来了一张明信片。
正面印着火烧云,天空下是B大的标志性建筑。背面只写了短短两个字,加油。
加,油。
再普通不过的鼓励,适用于无论亲疏远近的好友和大部分中文语境,毫无特殊意义。
可沈拙清觉得,这两个字笔锋遒劲、力透纸背,就像真的往身体里注入一股暖流。
真是疯了。沈拙清骂着自己,嘴角还是抑制不住的上扬。
其实这张明信片倒没有想象中那么普通。至少加油二字写上去之前,草稿纸上还拟了一大段发自肺腑的鼓励话语。
李方潜得知沈拙清也准备来B大时,一激动就没控制住篇幅,但明信片和信不同,小小一张纸上承载不下他那么多真情实感,明信片正面的印刷又过于费时,不用可惜。
思来想去,李方潜只好把加油二字练了许多遍,信纸和明信片分开寄了出去。
当然这也是后话。
至少沈拙清仍旧在N大过着备考、写作、备赛、再写作的忙碌日子。他在图书馆占了个小空间,堆满了剧本、专业书、论据资料,每天一泡就是十几个小时。
吊扇依旧发出老旧的呜咽声,吹散的那点热气杯水车薪。
图书馆邻座的哥们儿也想去B大,找对象,每天会抽五分钟时间跟沈拙清聊天,换换脑子。
学这么拼命,B大有你什么人啊?
沈拙清听言,笑而不语。
什么人都没有,离家近罢了。
这一年的国际大专的辩题很偏。二辩在比赛时因为紧张有些超时;三辩根据对手发言临场发挥改了论点,非常新颖,但正巧在对方射程。
沈拙清陈词时,不得不换了策略,凭借积累的材料硬着头皮往下讲。他突然想起入N大第一堂课。
台下是同样期待而热烈的目光,对面是斗志昂扬的对手。那种热血上头的滋味,在灼热的灯光下回来了。
最后他们还是输了,但最佳辩手给了沈拙清和友队的一辩。
孙乾明在沈拙清走后买了个相机,佳能EOS Kiss,比入学时统一拍照的大块头轻薄了不少,还能自动对焦。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他兴奋地给沈拙清展示自己的拍照技术,直问是不是给你照的神采飞扬。
沈拙清笑着道了声谢,转身安慰失利的队友。
年轻人的失利只是暂时的,因为还有大把时光是未知数,沈拙清一直坚信这一点。
所以当看到B大公示名单时,预料中的欣喜、满足、轻松,通通都没出现。正面的情绪当然也有,比如又要与李方潜同校的那一点骄傲。
但除此之外,沈拙清竟然觉得怅然若失。
他长久不敢懈怠的努力,变成五号字,轻描淡写,浓缩在小小的A4纸里。
沈拙清。
和其他6个名字并列一起,将从各地赶赴B市相遇。也许其中有人像李方潜一样,早早打算好一切,事半功倍地去往更高的平台,依旧光彩照人。
但在经历了南迁、合并、重组后,依旧风骨不失的N大,再不会有第二个李方潜。
当然也不会有第二个沈拙清、孙乾明、刘柳......以及数以千计不会被世人铭记、却会印在烫金纸上的姓名。
纸张的右下角会写着2000年7月,旁边签着校长的名字,戳上经年不褪色的红章N大。
满打满算,沈拙清也只在这里呆了三年,比他呆过最长的地方还要短上四年。
但这三年里,N大将所有美好和自由尽数呈给他看,告诉他,放肆热爱吧,挥洒青春吧,尽你所能去生活吧!
陈放鸡贼得很,依旧会克扣活动经费,也会藏好碟片让学生偷偷放电影。
舞会照例一年一次,老教室的摆设甚至沿用了沈拙清入学那年的创意。
围读会从鼓楼搬到了活动室,沈拙清在临走前去凑过一回热闹,大多是新面孔。
郑钦译没能陪毕业班看完20世纪最后一次星辉,却给每个人都写了一封很长的信。
晨跑卡的奇葩传统终于在千禧年取消了,高年级欢呼雀跃,新生一脸茫然。
柏油路被重新铺了一层,晌午还是会融化散热,蒸得人汗流浃背。
而在挤满了人的客车前,沈拙清像来时一样,有些茫然地环望着林荫道。
校门口也摆着一架照相机,新式轻巧型,四周是涌向大巴车窗的人群。
挥手、流泪、告别。
毕业后有些人或许是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有些人或许刚刚结束一场冷战。在猝不及防的离别面前,欢笑恩怨,以泪抹尽。
不知谁唱起了校歌,哭作一团的人群瞬间止住了声。
慢慢的,有软绵绵的女声加入进来,然后越来越厚的和声渐渐响彻校门前的拱廊。沈拙清也轻轻哼着校歌,一动不动,身边推推搡搡,像延时曝光的影像。
沈拙清鼻子有些发酸。看到不远处的方寻怡回来找刘柳,赶忙控制住情绪。
先拍照......他突然记起了离校流程,拖着袋子,喃喃着往相机走去。
真的毕业了。沈拙清将厚重的蛇皮袋尽数拖回家时,终于接受了这一点。
刘柳追着方寻怡的脚步,进了宣传口工作,想必不出几年,也能混成一个笔杆子;
孙乾明不声不响地留在N大继续读书,导师正是郑钦译。一个个送走老同学后,独自在502喝了一下午闷酒。
而沈拙清,在帮王霞做小工的间隙,终于得空坐在桌旁,给李方潜写去了毕业后的第一封信。
这张桌子是从原来的板车拆下来的木料,平时堆些考研那会用的资料。因为长途跋涉,有的资料纸张一角已经皱起。
但有一摞,被报纸包裹紧紧的,还拿两个字典压得平平整整。
那是自1999年6月至今的信,一共58封。寄信人李方潜,收信人沈拙清,寄信地有时是B市,有时是云南,有时是沈拙清没听说过的小县城。
在无数个黏腻难熬的夏夜里,沈拙清枕着这些足迹,在梦里跟着寄信人用脚布丈量大江南北。
但纸张铺开,沈拙清却无法下笔。
他很想告诉李方潜,这一年来过得着实辛苦,睡眠时间不够,还总是在夜半忆起不该肖想的点点滴滴;他很想报复性地把N大所有的变化都写在纸上,包括食堂换了的吊扇和红火的《丛林》;他甚至想把心中的情愫尽数拆开,呈到他面前,日后关系如何,听天由命。
可这些,在落笔后被揉成了几团,塞进了灶炉里。重新摊开一张纸,只寥寥写了几个字,便塞进了信封。
谢谢鼓励,一切都好。
再普通不过的答谢,适用于无论亲疏远近的好友和大部分中文语境,毫无特殊意义。
第17章 触不可及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见面的缘故,李方潜在校门口接到沈拙清时,竟在对方动作里读出了一丝尴尬。
沈拙清这次终于没带太多的书,换了个结实的包,比在N大入学的大袋子轻巧不少。
李方潜推着一辆二八大杠,坚持要帮他拿一半的行李。接过来放在后座,像四年前那样,领着他介绍教超、食堂、宿舍楼。
B大的宿舍群按文理工划分,沈拙清虽专业没换,但因为学院设置不同,在B大属于影视艺术学院,和地科院之间隔着一个整整一个校区。
研究生总人数本就不多,宿舍宽敞得很,一间只住两个人,上床下桌,这条件在当时,已经算是顶配了。
李方潜把行李搬上4楼,看了看面积算大的床,问道:这回,总不至于让书占去了半张床了吧?
沈拙清笑了笑,没说话,兀自打开包裹开始收拾。
李方潜站了一会,气氛诡异地让手脚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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