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去与宗懿说话,也没有人关心纳兰松月到底怎么了。除开是可汗的儿子、儿媳这个身份,因为这个身份必须出现在晚宴上外,完颜宗懿和纳兰松月就像一团空气,自带隐身技能,不值得任何人注意。
完颜宗烈是唯一一个例外。
作为女真王朝暂时无名却早有其实的继承者,完颜宗烈必须展示出他与众不同的宽广胸怀和博大气度。而接下来要做的这件事,也只有完颜宗烈这样身份的人才有资格去做。
于是,在晚宴进行到了后半程的时候,宗烈走到了宗懿的身边。
他笑眯眯地朝宗懿举杯,与自己的九弟碰杯,说完了所有人都会说的祝酒词后,宗烈把宗懿往自己的身前暗暗拉了拉:
“刚才为兄看见父汗去了后殿,你送的宝剑搁在那官皮箱上,父汗没有叫人,自己把它拿下来,摆去了画案的正中央。他就这样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耳房里,盯着你送的宝剑看了好久……”
整个晚上宗懿的表现一直都很自然,举手投足间依旧慵懒、自如,除了鬓边悄然飞上来的霜白,宗懿依旧是那个风流倜傥的九王爷。
宗懿带着纳兰松月坚持到了晚宴结束,才选了一个最合适的时间离开。
纳兰松月的精神虽然看起来很好,但并不持久,她似乎比普通人更加容易疲累。提前在家里睡了一天的纳兰松月去皇宫吃了一顿晚宴后,就已经累瘫了。
回九王府的路上,纳兰松月在马车里就睡着了,宗懿怕她不舒服,劝她再忍一忍,马上就到家了。纳兰松月口里甜甜地应着,眼皮却已经不能抑制地紧紧闭上……
一句话还没说完,纳兰松月就靠在车窗檩上一动不动了。
宗懿骑着马,隔着半开的车窗帘轻声唤她,“月儿?月儿?”
毫无回应。
宗懿抬手推了推纳兰松月的肩,依然没有回应。
宗懿深吸一口气,忐忑不安地伸出一根手指伸到了纳兰松月的鼻子底下……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替纳兰松月捻了捻她身上的薄毯。重新放好车窗帘后,宗懿自马背上重新直起身。
宗懿低头,掩盖下眼底闪烁的微光,两腿紧紧一夹马腹,“笃!”
十一美打出一个响鼻,朝那幽深的巷道尽头飞奔而去……
回到九王府,宗懿便安排下人们赶紧来把九王妃给送回上房休息。
家丁们都很利索,抬着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软轿把纳兰松月给抬回了王府。
软轿是宗懿亲自设计的,为适应纳兰松月的个人特点,专门为她量身打造。轿体是一把躺椅,藤编的,柔软又不失强韧,纳兰松月最喜欢在这把躺椅上打瞌睡。
宗懿亲自寻来两根长短粗细皆一致的长竹竿,绑在躺椅的两侧,人一坐上去——韧度适中,弹性刚好。
因为纳兰松月容易疲累,说不准什么时候突然就困了,所以宗懿替她做了这把软轿,派专门的人保管着,一旦有需要了,可以立马抬出来给纳兰松月使用。
待家丁们抬着纳兰松月消失在大门的背后,宗懿翻身下马,把手中的缰绳递给了身后的随从。守在门口管家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对宗懿行了一个礼道:
“九王爷,周家巷子有消息,陈姑娘让老奴带话给王爷,说她写了新的词,想邀请王爷过去听一听。”
……
延时大半年,陈潘终究还是没有进九王府。
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这次依然是陈潘主动提出来的,她把宗懿给她的彩礼都退了出来。
“九王爷,您现在需要的是多休息,而不是纳侧妃,是潘儿不好,给您添麻烦了……”
就在宗懿好不容易终于丢掉了拐杖的这一天清晨,陈潘提一只不大的包袱,若风似柳的站在宗懿的面前,她身旁的小几上摆着一只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三四十只金锭。
“这是王爷曾经给过潘儿的聘礼,今日如数奉还。”陈潘低眉垂目,言辞之间尽是谦恭。当世间所有纷扰散尽,宗懿的身体日渐好转,也到了陈潘该走的时候了。
陈潘突然找宗懿退亲,宗懿并不惊讶,从前自己风头正劲,陈潘身陷泥淖,自会有攀附之心,现如今自己失势了,还落得个恶名累累,可不得尽快撇开干系?
所以宗懿毫不在意地就对陈潘点点头:“好的,没问题,婚约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这些金银你便收下,也不枉你白白吃这么多年的苦。回头我让管家把顺兴宅的房契给你,算作本王对陈姑娘这些年付出的一点心意。”
陈潘一愣,知道宗懿误会自己了,赶忙摆手道:“九王爷莫要如此!”
她疾走两步来到宗懿的近前,揪紧了手中罗帕给自己勇气,陈潘深深看进宗懿的眼,说道:“这次婚约不算,潘儿想等王爷亲自上门的那一天……”
……
被陈潘邀请,宗懿皱起眉头思考了一下,想到现在也近年关了,自己应该给陈潘送点银钱好过年。
于是宗懿对管家说:“今天就算了吧,让陈姑娘好好休息,别天天琢磨着写这样,写那样。马上过年了,你准备五百两银,给陈姑娘送去,好让她准备点年货,过个好年。”
管家当下就应了,宗懿点点头,正要对管家说“快去办吧”,却见一名小校骑着马自黑暗的道路尽头飞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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