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她发问,他已不见踪影。
这是要大换血的节奏。
能说明革命的胜利就在前方吧。
东苑很小,但进来了几个婆子与七八个丫头,也不知是谁的意思,几个略年长的姑娘都相貌平平,长得毫无攻击性,倒是十来岁的小丫头挺伶俐标致。
可惜她做不来正经主子,身边搁了陌生人伺候,除不自在还更惦念那憨傻聒噪的小毛。
夜幕降临,正房大门未闭,小丫头却敲了门不敢入内,只敢探了个头轻声询问屋内是否要掌灯。
梁辛哗然,这一脸忐忑的婢女竟错呼她为夫人。
到底是新来的,尚未摸清主家情况,认不全府中各主,难免出错。
她懒得纠正,要了盏油灯,歪在罗汉床上翻着杂书等人。
过得许久,门外隐约有细碎交谈,听得出是刻意压低了音量,其中那道低沉暗哑的嗓音,正是秦商。
“可用过饭了?”
他大步跨进门,视线直往那慵懒绵软的女人扫去,上前抽了她手中的册子,“入夜不要读书,伤眼睛。外头的几个可会伺候人?今日要的急,先凑合用着,过几日得闲了再买好的来。”
劳累一日,又饥又渴,顾不上在前院用饭他便先过来看她了。
“你们府里原来的人呢?都卖了?”
梁辛轻轻7拧眉,盯着眼前这张淡然无波的脸,看不透他的内心。虽是环境制度因素,但买人跟买萝卜似的,她听着仍不舒服。
秦家的仆从至少五六十人,若全部贱卖,守得住这府里腌脏的秘闻吗?
“自是不能卖的。少数送去了庄子,贴身伺候的明日送回祖籍,府里留了些不相干的继续伺候。我知你不喜生人近侍,再等两日,会让罗旭将小毛送回来。”秦商脱了外袍,在她身旁坐下,此刻才显露一丝松懈。
如今家中事态出乎意料,他不知究竟该是何心态,欣喜自然有,但亦感伤,无奈与心痛。
有可能折进去的三兄弟,是骨肉血亲。
“我自己出不去还要把她搭进来?现在你在秦家有绝对话语权,就别让她回来了,没有谁是非谁不可,没了她我也死不了。”梁辛神情木然,回了这好意。
在秦府她算个什么东西?没道理有人伺候还挑三拣四。
何况,只要有一丝机会,这鬼地方她绝不会久留。
“此事明日再议。”
秦商明白她此时无心琐事,即将出口的话又咽回去在心头转了几圈,这才艰难开口道:“还是想走?”
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应知处境已变。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当初似乎没必要卷进来,毕竟你家老三眠花宿柳就能轻松替你解决……”早知今日,她们仨还不如在别院舒服地窝着。
不是她心肠冷硬说风凉话,这种复杂男女关系最容易全军覆没,会从内里溃烂蔓延,再无耻的祖制也可以不攻自破。
他作为秦家人怎会不清楚?何必苦心积虑隐忍纠结多年。
“秦家虽历代经商,少不得逢场作戏,但最苛刻的家规便是不能沾染风尘女……是这京中繁花迷了老三的眼。”
秦商唇边的笑意透着苦涩。
家中谁人不知这花柳病能将全族毁灭?故而严谨告诫与约束的同时,还备下了那虎狼之药以防万一。
老三本是喜新厌旧的性子,又惯会追求新鲜刺激,结交京中纨绔后,终是将平日耳提面命的家规抛之脑后。
父亲忙于京中各大商号,母亲对老三溺爱纵容过度,疏于约束,而他这长兄常年奔波在外,倒也像有意忽视隐患。
说到底,此事对秦家是一记重击,影响之大不亚于分家分产。
“男人嘛,信得过才有鬼……”
梁辛琢磨着这厮阴晴不定的脸,忍不住轻声吐槽一句。
不同于另一个时代,这地方非但可以三妻四妾,逛窑子还不犯法,家里又富得流油,秦老三这个自诩风流的热血青年,哪是死板家规禁锢得住的?
“你男人可信。”
秦商眸光热辣,锁住眼前满面嘲讽的女人。
“……你还真是……”
该说他什么好?这是表态他那洁身自好的品性?
可他算她哪门子的男人?
明显表错态了。
“多年在外,我周旋的客户没有一万也有几千,饭局茶会谈判会几乎每日都有,免不了请歌姬舞姬琴师助兴,或是直接安排在花楼勾栏之地。”秦商捉住那只因尴尬无处安放的手,凝视她:“许是恶心了赵氏的背叛,我对逢迎女子极度反感,你大可放心。”
正因对此道太过冷淡,以至于家中长辈提了多次让他寻医问药。
“呵呵……”
梁辛僵笑着抽了抽手掌,没能成功,“我有什么不放心……”
你得病也传不到我身上!
碍于他的眼神太过逼仄,她只能在心里默默补充。
“你不愿久留,我亦想尽早离开。但如今家中大乱,老二老三便是有幸康复也得修养一年半载,而小五尚不能断定是否染病,且还有几场婚礼要办。”言至于此,他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我若能狠得下心……”
天地广阔,四海升平,离了京都的他如鱼得水,畅快自在。若能狠心弃家不顾,早已一走了之。
“秦商,我明白你的难处与责任,但以你的能力,留下来处理秦家危机绰绰有余。我只是个吃白饭不干活的……我可以和猴子在外面等你,你名下定有其他房产吧,可择一处宁静太平的山水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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