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像不会再回来了。
沈识棠靠在桌子上,笑着说道:她很优秀,值得更好的。
不知道在对谁说。
*
江北机场。
来送行的人不多,唐映秋对唐林的态度是又爱又敬又怕,这段时间他一直想要送自己出国,毕竟唐艾初的回来本来就是一个导火索,之前公司里那么多事务和差错难保是和他无关的。
唐未平拦着自己查,唐艾初在背后小动作。
唐林就算是再不喜欢唐艾初,也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唐家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也只好把唐映秋送出去,外出读书增长阅历,顺便开拓海外市场。
这些本来都是自己犹豫的事,自己从来不愿意折辱了沈识棠,如果让他放弃一切跟着自己出国,也是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所以自己抗争。
然后就在之后,彻底的放弃,急需逃离。
抑或是说,自己不走开,保不定自己要对沈识棠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出来,毕竟跟着唐林长大,就算是自己不想,行为处事也难免带上他的作风。
唐映秋弯腰和唐林拥抱,然后就走了,归期不定。
被人推着轮椅,唐林闭目养神,敏锐的观感让他觉得身边一直有人呆着,睁开眼睛之后就看到了那个少年。
唐林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一点,这个长得像殷河的少年并不是那么讨喜,你过来干什么?
顾俞西放下了卫衣帽子,从拐角转了出来,看了唐林一眼,说道:我就是看他是不是真的走了而已,你很有你的一套。
唐林笑了笑,也多亏了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你没让他难过吧?
我什么都没有说。唐林敲了敲手上的戒指,我觉得如果难过的话也对你更有利。
你不觉得恶心吗?两个男的。
如果是你的话,我毫不意外。如果你能成事,我甚至需要感谢你,毕竟你哥哥他需要结婚生子,而你过的如何不归我管。
啧。顾俞西把帽子重新套在头上,说道:你也别在这儿跟我推锅,你儿子要能不乱搞,就不会有我出来,别什么都他妈怨我妈。
走了。顾俞西离开机场,伸手摇了摇。
*
老师!老师你开开门!
沈识棠头疼的不轻,去开了门,就看到了顾俞西,瞪大了眼睛酒醒了一半,看着已经淋成了落汤鸡的小孩,赶紧把人拉到了屋里来推进了洗手间里。
这里没有他的衣服,沈识棠只能去找了自己的干净衣服送进去,小孩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对他来说还有点小。
这是上次那件事之后顾俞西第一次来找自己,出场还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沈识棠把人当小孩要给人收拾衣服,然后就被人一把抢先,顾俞西嘟囔了半天,你别把我当小孩,我已经成年了。
好。沈识棠皱眉,那你来干什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还有大概两个星期,你要高考。
你总这么说。只要我一来找你,你就拿这个来压我,你怕我?
别胡说。沈识棠让自己从容一点,揉了一把顾俞西的脑袋,需要蹲着才能对话的小孩现在都要抬手去够了,我这个年纪,做你叔叔绰绰有余,我怕你做什么?
那好。顾俞西歪了脑袋,说道:叔叔,我压力特别大,你喝酒能不能带我一个?
我成年了,我爸也带我出去喝过酒。
我爸妈知道我来找你了,你要赶我走吗?
雨夜有些闷,正好到了上头的时候,沈识棠已经快要没了意识,说着要顾俞西快点走,也在用手推着,手上给人塞了伞,结果关了门之后才发现是自己把自己关在了外面,又急忙去敲门,开门的是顾俞西。
沈识棠轻轻抱住了顾俞西,眼睛闭着,嗅了嗅,不是熟悉的味道,送了手,耷拉着脑袋走进了屋子里。
顾俞西也不知道沈识棠到底在做什么,明明上一秒还好好坐在一堆箱子上,下一秒的时候手上就多出来了一个枕头,双手捧着枕头把脸埋在了里面。
可爱炸了。
这些是什么?顾俞西指了指这些大箱子。
沈识棠眨了眨眼睛,又低下头,浅浅笑了笑,说道:我喜欢的东西。
酒过几旬,沈识棠也就彻底地醉了,强硬地要站起来收拾桌子,结果被人一把按住了手留在了原地,沈识棠去看顾俞西,其实也看不太分明。
顾俞西慢慢地站起来挪到了沈识棠的身边带着人走到了沙发边上,沈识棠坐着,自己蹲着,和他视线持平,慢慢说道:我不想要你做我的叔叔,我想要你做我的爱人。
沈识棠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不要。
顾俞西本来就是借着这个酒胆看着人不清醒了才这样说的,现在沈识棠却又这样抗拒,又去问,为什么?
因为这里。沈识棠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因为这里已经答应过给别人当家了。
其实并不太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只是知道不是他。
眼睫弯弯,乌浓笑眼,浅浅淡淡的酒窝,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只是总绷着,就跟个瓷娃娃一样。
正因为这段关系特殊而又隐秘,所以就连失去的悲伤也只能一个人承受,无法疏解。
苍凉打落了棠花。
第33章 二十三岁
安静,是自己所喜欢的环境。
沈识棠走在一排排书架中间,背虚虚倚住墙壁,翻阅着手中的书本,只听得见翻阅纸张的沙沙声,正好吹来了一阵风,吹得门口的风铃有些摇晃,沈识棠扣上书往外走。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以遇见很多人,也足以忘掉很多事。流年如同一天的树影一般从指缝中溜走,总也留不住,心境也变化。
现在是一身轻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了繁琐的事和多余的人,也搬离了原来的那个地方,唯一麻烦的可能就是小乖,它似乎是不太熟悉这个已经住了三年的新环境,变得忧郁很多。
沈识棠曾经带小乖回去看过,才知道那间房子已经易主多次,现在是一对新婚的小情侣住着。
新家不算大,卖了房子和车,还了艾初钱,至少还算两清。
到头来,唐艾初和王潇还是散了,他偶尔来找自己那么几回,回避着自己想要跟他聊的话题,到底作罢,随他去,时不时联系一下,也算是对过去有个交代,算作缅怀。
才出门就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沈识棠断然没有主动跟人打招呼的想法,只好站在原地,然后车窗逐渐落下,露出一张成熟男人的脸,对着自己笑了一下。
风一吹,男人的额发落下一点。路面有些湿,刚刚经过洒水车的使街道有一些灰尘的味道。
沈识棠想,自己大抵是有初恋情结的,唐艾初的形象也没有办法一下就在心里全部抹去,只是说现在见着,没有什么悸动的感觉,就很平常。无法忘怀,也拒绝更深的交往。
唐艾初敲了敲还没落下的车窗,怎么在那傻站着,上车?
你怎么在这?沈识棠走近。
说好的约画展,你倒忘得挺快。唐艾初看了看表,去你家没找着你,你今天又没课,我赌你在这儿。
沈识棠无奈地笑了笑,自己不是没有拒绝过,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生活简直是枯燥乏味,三点一线,说是很喜欢的老先生的画展,到头来又不是特别的想去。
上车之后,沈识棠把备忘录打开,将和艾一起去画展这个字条删掉了,记得,想躲,结果还是被人发现了踪迹。
唐艾初看着沈识棠在手机上点来点去,然后又发起了呆,看了沈识棠手中的那本书,勾了嘴角,我记得你是把这首诗都背的滚瓜烂熟了,还买一次?
被人点破,沈识棠低头,致橡树三个字温柔地陈铺在封面上,手指甲时常修剪,轻轻抠上去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没有听到沈识棠的答复,艾初继续说道:当时说什么要让你上去表演朗诵可把你急得,就捧着这首诗念着,我想想啊,是初二,还是初三?
忘了。沈识棠微笑,人老了,有什么事也记不得了。
唐艾初拍了拍方向盘,偏头,你没变过,也不老,至少在我心中。
沈识棠没有答话,等到车缓缓停下的时候,才张嘴,一番话想了许久,最后就弹出来了几个字,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不比以前了。
唐林病故,唐未平隐退,唯一留下的艾初成为了唐氏的总裁,而就算这样,唐映秋没有回来过,只能从只言片语种重新去了解这个人的生活,到底再与自己无关。
唐艾初走下车,正好两个人隔着车身相看,关了门,和你在一起不算浪费时间。看着沈识棠手上还紧紧攥着买来的书,放车里吧,拿手上怪不方便。
沈识棠听了话,跟在唐艾初身后走进展厅。
故去的老先生的画展一票难求,沈识棠也知道唐艾初有这个能力拿到这个入场的机会,甚至说是贵宾通道。
场馆内人很少,有窃窃私语声,沈识棠站在原地不知道往哪里走,然后就听到身边的人笑出了声,你怎么跟以前一样呆,都这么大个人了,往这边走。
才说着,唐艾初朝沈识棠伸出了手,冰冰凉凉的触感,然后在接触到的那一瞬间,沈识棠像是很激动一样把手弹开,整个人也像应激一样往后退了几步。
又觉得有一些不妥,沈识棠悄然把手背到了身后,彼时唐艾初的手还停在半空中,默默把手放回了身体两侧,自然垂下。
沈识棠自己也无法确定这样的感情到底算作是什么,但是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自己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并不喜欢唐艾初的触碰,即使皮肤渴望一种温度,也似乎不是他能给的。
沈识棠五官本就温和,从侧面看才觉得更加立体凌厉一些,睫毛弯弯翘翘,一遇到什么让他紧张的事就会闭眼睛,眼皮抖着,让睫毛跟蝴蝶翅膀一样煽动,不怎么晒太阳,平时笑也不多,生的白,也没有什么皱纹,像白瓷一样,易碎且美丽。
唐艾初觉得喉头有些干渴,可以确定自己并不喜欢男人,可是面前的人却能燃起自己的征服欲,只是需要一步一步的来。
知道唐映秋和他有瓜葛也是偶然,或者让自己那不可一世的弟弟看到这个人对自己投怀送抱,会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怎么开始这么怕我了?唐艾初后退两步,慢慢说,最左边的走廊那里有吃的,你顺着这个栏杆线走就可以,是我考虑的不周到,和你分开看,你觉得怎么样?
嗯。沈识棠点了点头。
唐艾初走开之后周围的空气似乎是轻松了许多,给了自己更多的空余时间去观赏和思考,自己无心提过,也不知道唐艾初会把十多年前的一句话放在心里。
这又令自己心乱如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很奇怪。
脑袋用着力气,就难注意脚下,也不知道兜兜转转跑到了哪里,再去找栏杆已经没有了踪影,只能顺着整个大堂走,装修有些像迷宫,这次的画展主题就是谜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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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自己苦苦寻找着出口之时突然听到了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只知道是外国语,却不知道是什么语言,只是能在记忆中捕捉到这样的声音。
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又害怕真的是他,想要探寻又想要退缩,站在原地不得动弹,听到了哒哒的脚步声,沈识棠又赶紧逃离开,生怕是他。
等到做足了心理准备的时候才发现那只是一个侍应生,问自己是否需要帮助。
是啊,他怎么会回来呢?
自己开始拒绝唐艾初的贴近,却总出现他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恍惚,这是自己没有意料到的副作用。
甚至是没有想过他会给自己带来这样大的影响。
沈识棠自嘲地笑了笑,看到了还在场馆中赏画的唐艾初,其实应该也不算赏画,好歹也是一个公司集团的总裁,又是在这样的画展里面,难免遇到些认识的熟人,总免不了交谈。
再没有了看画展的兴致,只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等着人,后来干脆不再等,道了别先行离开,这里离新家并不是很远。坐在了家里的沙发上才发现,自己好像把书忘在了唐艾初的车上,可是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自己的书柜,里面全部都是这本书,宣告主导权。
他走后自己才知道,自己好像并没有多了解他,自己明明比他大些,可是他的所有好像都在迁就自己,吃饭的口味,对于物件的喜好,唯一有最深印象的还是这首诗,据他所说,连这首诗都是与自己有关的。
好像越活越回去,越活越不成熟了。
门被敲响,小乖跑的最快,沈识棠跟过去开了门,小乖在人的脚边转了一圈之后又恹恹地坐回到自己的箱子上了。
沈识棠看着门口站着的顾俞西,去拿了拖鞋来请人进门。
又要麻烦您来帮我看看论文了。
写得很好了。沈识棠去厨房倒了水来,顾俞西常来,是故家里有他用过的杯子。
顾俞西歪了歪脑袋,笑着说道:还可以更好,好到你想做我的导师。
你知道的,我没有带学生的想法,这是惯例。沈识棠抿了一口水,水打湿了有些干枯的唇变得红润起来,像是一颗即待采撷的樱桃。
顾俞西垂了头,试探问道:那您可以为了我打破这个惯例嘛?我实在是不会和人社交,不熟悉的人也会让我感到心慌。
沈识棠开玩笑,我超级严格的,还很凶,你要是做的不好,我还会罚你,直到你把这件事做好。
可我也还是愿意,好不好?
顾俞西满眼诚恳,让沈识棠回忆起了唐映秋的二十二岁,这样特殊的时间段,伏着秋老虎,誓要把万物烤焦,把人心炙烫。
迷迷糊糊的,沈识棠也忘记自己说了什么,顾俞西离开的时候倒是很开心的样子。
不是不明白他对自己存着什么心思,他未向自己明面提起过,自己也不方便将话题引到那上面去,无奈是无奈,可总觉得有些亏欠,至于这份亏欠是对谁,自己也分不清楚,对他好一点,好像就会减轻自己内心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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