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豪赌。
输了,世上再也没有武勇侯府。
赢了,温家将成为平京最顶尖的新贵,甚至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古家、姜家……
温岚眉头紧皱,一时难下决断。
温摩知道他需要一点时间,她向姜知津招了招手,姜知津原来趴在沙盘边上,两只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瞧着沙盘,对他们的话仿佛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见她一招手,脸上的神情顿时活动起来,笑盈盈走到她身边。
温摩替他理了理蹭得有些散乱的鬓角:“津津,我们不打扰父亲处理公务,先回抚霞阁吧。”
“嗯!”姜知津乖乖点头,手指着沙盘,“姐姐,我要把那个带去玩。”
温摩点头,不单是沙盘,包括那些阵图她都是要带着的。
傅嬷嬷的事暂且放一旁,五皇子的赤麟军乃是当务之急。
两人带着东西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温摩回头,看见温岚坐在案后,仍在沉思,她开口道:“父亲,当您为保温氏一族长存稳固而同姜家联姻的时候,就已经身在局中了。”
身在京城,便是身在乱局,人已经站在了赌盘边上,焉能不下注?
*
赤麟军赢羽林卫几乎不算个事儿,唯有赢得够彻底,对赤麟军来说才有点意义,所以一定会用上习惯的最强战阵,用最短的时间将羽林卫打个落花流水,才不损赤麟军“天下第一军”的威名。
几乎可以断定,后天赤麟军一定会用长蛇阵。
抚霞阁内,温摩在书案上研究长蛇阵的阵形图,并对照之前的战役分析长蛇阵有可能出现的弱点。
但想找赤麟军的弱点,真是太难太难了。
她揉揉胀痛的额角,望向窗边。
开阔的窗外芭蕉叶片舒展,绿意森森,入目清凉,姜知津就在窗下玩沙盘,一身月白色圆领丝袍,衬得他整个人秀逸出一弯新月,此时正往沙盘里插竹片,口里念念有辞:“死了,嗯,又死了……”
温摩托着腮,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她觉得姜知津像是老天爷发给她的奖赏,无论多疲惫多辛酸多痛苦的时候,只要看到姜知津,好像就能被治愈。
她推案而起,暂时把那让人头疼的阵图抛到一边,起身走到窗下,跪坐在沙盘边,问:“津津在玩什么呀?”
“玩打仗!”姜知津兴致勃勃地告诉她,“这是一条大蛇,这是一只老鹰,老鹰要来啄蛇了,看!”
温摩向沙盘看去,红漆竹片依然是被排成长蛇形,蓝漆竹片却被排成了一个锐利的尖角,还真有点像猛禽的喙。
姜知津移动那个尖角上的竹片,直插进长蛇阵的中段,口里道:“老鹰咬蛇的肚子!”
温摩看他喜欢,便拔起红漆竹片,朝蓝漆竹片卷去:“不行哦,蛇头和蛇尾来卷住老鹰。”
姜知津调动尖角两翼:“不怕,老鹰有翅膀!”
两翼插进蛇头与蛇尾之间,分头将两段红漆竹片挡住。
温摩本是陪他玩玩,此时忍不住“咦”了一声。
姜知津虽是玩游戏,但这一招将长蛇阵切成了首、中、尾三段,长蛇阵首尾不能相顾,居然被僵住了。
她顿时定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姜知津:“津津,你也太聪明了吧!”
姜知津笑得眉眼弯弯:“是呀,我一直很聪明的。”
温摩捧住他的脸,重重亲了一口:“我家津津是天才!”
她的唇又软又热,像是才出笼的甜糕,带着扑面而来的芳芬。
姜知津被这气息包围,仿佛置身在明空下的汪洋花海之中,情不自禁就闭上了眼睛,心里面有一丝得意的满足,甜丝丝地。
哼,你才知道。
他还指望她能亲得更久一些,或者她更热情一点,直接吻他一下。
结果脸颊那一小片肌肤还来不及更清晰地感受一下她双唇的温度,温摩便松开了他,抓起竹片,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沙盘上。
姜知津:“……”
太敷衍了!
温摩不停用两色竹片在沙盘中演练出实战时可能遇到的种种可能,鼻尖上渐渐沁出汗珠。
姜知津没有出声,悄悄招手让宫人再往殿中加了两瓷缸的冰块。
殿内的空气越发沁凉,温摩却丝毫也感觉不到,她心中滚烫,是的,是的,鹰本来就是蛇的天敌,这就是长蛇阵的弱点,只要挡住蛇首和蛇尾的回护,羽林卫就有了三分胜算!
只是,越是排演,她的心就越凉。
不行。
不行。
如果羽林卫的战力和赤麟军相当,这个鹰形阵可以说是长蛇阵的克星,但没有人挡得住赤麟军的蛇头和蛇尾,一旦蛇头与蛇尾合围,率先攻击蛇腹的羽林卫就会被赤麟军包了饺子。
她凝视着沙盘,红漆竹片如长蛇漫卷,蓝漆竹片被卷成了一团。
她盯得太久了,久到姜知津忍不住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姐姐?”
温摩这才回神,道:“津津在这里等我,我出去一下。”
她说走就走,步子踏得又急又快,风旭正从门口进来,险些被她撞上,吓了一跳。
“三表哥你陪陪津津玩吧,我去去就来。”温摩口里交代,脚下停也没停,一阵风似地去了。
“她这是去哪儿?”风旭走进来,问。
“去找陈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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