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风从黑暗中带来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
咻——咻——
这个声音她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等她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祠堂!
祠堂那个奇怪的声音!
“鬼啊!”
姑娘拔腿狂奔,还没跑出几步,膝弯忽然一软,不由自主朝前跌倒,趴在了地上。
“抓住了……”一个声音混在那诡异的“咻——咻——”声里,阴恻恻地,“阿云,你我有缘,我来带你走……”
“它”连她的名字都知道!
阿云已经不会说话了,腿已完全发软,手撑着地面不停后退,摇头:“不……不……不……”
“不想和我走?”那阴恻恻的声音问。
阿云颤声道:“求求你放过我……我、我可以给你上香,给你立牌位,给你你你超渡……”
那声音道:“要放过你,也不是不行,只是要看你诚不诚心。”
阿云点头如捣蒜:“诚诚诚诚心!一定诚心!”
“那你说说,你跟江家什么关系?去哪里做什么?”
阿云万没想到“它”会问这个,怔了一下。
“看吧,这等小事也要瞒我,还谈什么诚心?!”那声音勃然大怒,“跟我走吧!”
“别抓我!我我我说!”阿云尖声道,“江家老爷是我干娘的亲弟弟,干娘让我给江家老爷送寿礼!”
“你干娘是谁?!”那声音狠狠逼问。
“傅嬷嬷!”
……傅嬷嬷?
古夫人身边的傅嬷嬷?
隐身在暗处的温摩目光微微凝固,心中滑过一丝阴冷的寒意,像是一条蛇从心头爬过。
宅子是古家卖给江福,再由江福卖给徐广,温摩原以为是透过江福这根藤能摸到古家的瓜,没想到居然摸到了古夫人身上。
不过,她怎么忘了?
古夫人,也姓古啊……
“大、大仙?”阿云声音颤抖,“我、我可以走了么?”
温摩压低声音,阴阴问道:“江福和你干娘是亲姐弟,怎么没人知道啊?”连李严都没查出来。
“回、回大仙,我干娘跟江老爷是同母异父,她娘原生了她,然后又嫁进了江家,因一女嫁二夫,说出去不雅,所以干娘总没跟人提起。便是我,也是认了干娘之后才知道的。”
温摩沉吟了半晌,道:“看在你诚心惧怕的份上,你走吧,若是下回你还听得见这声音,我就真要带你走了。”
“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谢大仙,谢大仙!”
阿云吓得浑身发颤,从地上爬起来,没命地跑了。
温摩从黑暗中走出来,取下夹在门缝里的雷笛。
她从背影认出来了,那丫环正是当初她在祠堂被罚抄时,守在门外悄悄说她坏话的其中一个,名唤阿云。
温摩因想起是阿云,所以才问姜知津要了雷笛。
姜知津当时一脸委屈:“你明明都给了我的,为什么还要要回去?”
温摩笑了:“借用,借用一下,用完就还你。”
“这还差不多。”姜知津说着,伸手入怀,掏出来给她,还一本正经地叮嘱她,“可要小心,不许弄坏。”
温摩微微一愣。
她知道他随身带着这雷笛,但原来他是放着袖中或是靴掖里,没想到一直贴着胸口放着。
笛身温热,犹带着他的体温。
此时虽然是夜晚,风中还有一丝暑热,笛子也微温,仿佛他的体温还不曾消散一样。
这点温度让心中的寒意消散了许多。
还好,这一世有津津。
她想,她快要找到答案了。
*
温摩回到侯府的时候已将近亥末,温岚和阿娘已经上床,这会儿听说温摩深夜到来,便连忙披衣来厅上。
阿娘只见温摩一身宫女打扮,脸色还不大好看,不由吓了一跳:“阿摩,这是怎么了?”
这时古夫人也听到消息过来了,瞧着不对:“这是出什么事了?”
温摩看着古夫人。
古夫人卸了钗环,未施脂粉的皮肤依然细腻,云鬓如雾,在灯下看着倒比白天还要年轻个几岁,年轻时美丽的轮廓犹在,并且还增添了一分动人的成熟风韵。
她眼中有真切的关怀和忧心,和阿娘的几乎一模一样,一眼望过去完全分不清谁真谁假。
“姜知津跟宜和公主出门,我扮成宫女跟着。”
温摩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陈述事实,但结合她微微苍白的脸色,谁都会得出“丈夫跟别的姑娘一道出门,妻子被逼扮下人服侍”的结论。
“荒唐!”温岚怒道。
“他怎么能这样?!”阿娘也生气。
“这个二公子,着实是太过分了。”古夫人皱眉,“从前他也曾经带宜和公主出门,惹出种种笑话来,怎么这次还这样折腾你?”
太逼真了。
三分怒,三分恼,三分怨,外加一分心疼,简直令人感动。
温摩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猜测了。
“是我命苦,他本就是傻子,没有道理可讲的。”温摩在肚子里悄悄跟津津说了一声抱歉,然后苦笑着向古夫人道,“我真想学会您的大度,您是怎么想到把阿娘跟我接到京城来的?父亲时常歇在阿娘这里,分去了您的宠爱,难道您一点儿也不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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