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渣男
    一言落地，如晴天霹雳
    龙啸云满脸的不敢置信，突如其来的震惊让他忘记了语言，过了好一会才哑声开口，诗音，你莫非在说笑？
    我是认真的。林诗音摇了摇头，用平静的语气道，今夜多亏有叶公子挺身相救，我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胡闹李寻欢拍案而起，再难以维持镇定的表象，看着林诗音的目光带着一种慌乱和急切，我绝不同意，诗音你不要冲动。
    看着李寻欢此时失态的模样，两年来所有积累压抑的痛苦、怨恨、委屈、绝望仿佛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瞬间汹涌爆发，紧随而来而来的便是报复的快感，哪怕这份报复是以她自己作为代价，此刻也唯有痛快之情。
    她忍受了太久太久，就算玉石俱焚都有了解脱之感。
    林诗音微笑着看着李寻欢，眼中却毫无温度，表哥经常对我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自幼在李园长大，全靠各位长辈照顾怜惜，却是身无长物，唯有此身属于我自己，还望表哥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成全诗音。
    李寻欢身形摇晃了一下，只觉得林诗音说出话像刀子剜在心上，字字诛心，为什么他筹谋了这么久，痛苦忍耐了这么久会得来这样的结果？
    而身在局中却始终一言不发的叶卿看到他这幅模样，嘴角几不可见的扬起了一个讥讽的弧度，转瞬即逝。
    听到林诗音的话龙啸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他激动地开口，诗音，就算报恩也不必如此，怎么能牺牲你一辈子的幸福？！就算你报答不了还有我和寻欢，只要叶公子一句话，不管他要什么，我就算赴汤蹈火也会为他办到，你实在不必
    龙大哥林诗音轻声打断他，眼神悲凉而嘲讽，我虽然不像表哥那样学富五车，可是也懂得就算是自己所欲也不要施于他人的道理，我自己的恩我自己报。
    龙啸云顿时一惊，难道诗音知道了些什么？
    李寻欢惨白着脸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都说不来，原来她早就明白了
    是了，她本就是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可是他难道能够看着龙啸云死在他面前吗？
    见他们二人都不再说话，林诗音淡然一笑，我累了，龙大哥也早些休息吧，至于表哥请便。
    说完转身而去，叶卿淡淡扫了一眼面色难看的龙啸云和神情恍惚的李寻欢，紧跟在林诗音身后离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曲折的游廊里，夜风送来虫鸣和花香，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走到一处拐角，叶卿拉出地图一看，确定身后并没有人跟来才叫住前面的林诗音，林小姐
    林诗音停住脚步，却背对着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
    叶卿一边关注着地图，一边用平静的语气说：我知道林小姐不喜欢我，也并不想嫁给我，而我也不会娶你。
    林诗音这才转过头来，美丽的面容上早已没了刚才的平静淡然，神色苍白，眼眶发红，看起来脆弱的仿佛一碰就会碎，刚才在大厅，叶公子为何没有拒绝？
    叶卿沉吟片刻，回答，有人让我来帮你。
    林诗音正欲询问，叶卿先一步说：不必问我是谁，因为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林小姐不妨想想谁是最有可能帮你的人。
    林诗音低头思索片刻，然后不知想到了谁，眉头舒展了些许，又问，那个人让你来做什么？
    叶卿：他让我为林小姐完成一个心愿。
    林诗音喃喃道：我的心愿
    她心中有一瞬间的迷茫，然而等她在心中自问了几遍之后，最强烈的逐渐清晰地浮现出来。
    我不愿嫁给龙大哥。
    是的，她不愿，怎么可能甘愿？
    叶卿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表哥说让你嫁给那位龙大哥？
    说？林诗音凄然一笑，我倒宁愿他一开始就堂堂正正在我面前说出来！
    然后她便将三人的过往和纠葛都说了，她确实是世上最了解李寻欢的人，从小一起长大，既是朋友亦是情人，李寻欢性情大变没多久她就猜出了对方的用意。
    只是她爱李寻欢至深，期望着对方看到她的决心和痛苦，有一天能心软，能幡然悔悟。所以一天天的苦熬着，甚至到了后来，她已经不敢直接去质问他是不是要让自己嫁给龙啸云了，否则李寻欢一旦说了「是」，她又该怎么办呢？
    没想到他真的能对我，狠心至此。林诗音哽咽道。
    叶卿轻轻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很显然，撇开别的不谈，像林诗音这样腐书网教养出来的闺秀，本来喜欢的就是满腹诗书风度翩翩的才子，假如这个公子还正好武艺高强俊美潇洒义薄云天，那简直是最完美的爱人。
    而龙啸云呢？
    江湖草莽，既无诗书风雅，也无笔墨华章，可能林诗音想玩个赌书泼茶的闺阁小情趣他都跟不上，更别说他们并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做铺垫，还硬生生插进了她和李寻欢之间，导致两人的感情分崩离析。
    所以李寻欢为什么不明明白白说出来？因为他知道林诗音绝不会同意。
    没有对龙啸云生怨生恨，还是林诗音默认他并不知晓李寻欢要让妻的结果。
    可是让林诗音不嫁给龙啸云很简单，但这是远远不够的，就算他一时能担下婚约解决此事，可林诗音以后该怎么办？
    叶卿不可能真的娶她带她离开李园，因为他不喜欢女人，也不可能将一个女人带在身边。而且他看的出来，林诗音完全是温室里娇养出的花朵，没有独自面对风雨的能力，外界环境对女子也并不宽松，他能把她安置在哪里？她一个人又该怎么生活？
    虽然艰难困苦未必不能将一朵娇弱的兰花磨砺成带刺的玫瑰，但到底哪一种更好，唯有林诗音自己去选择。
    叶卿沉吟片刻，道：那么不管之后我做什么，林小姐只要坚持报恩非我不嫁便可。
    李寻欢根本没有想过，恃爱伤人这种事，除非自己心不动情不动，否则就是一把双刃剑。
    叶卿确实理解不了他们之间一团乱麻的感情，但至少他明白，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有什么是比将心爱之人拱手相让更令李寻欢这种人痛苦的吗？
    有
    不但将心爱之人让出去，最后还让给了一个不爱她的人渣。
    让他伟大的牺牲不但功亏一篑，最终还适得其反，弄巧成拙。
    林诗音正欲说话，却见叶卿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然后微微提高了音量问，林小姐真的要嫁给我吗？
    林诗音立刻配合地说：不错，我意已决，定不更改。
    叶卿不说话，他绕着林诗音缓缓走了一圈，即使脸上带着面具也能让人感受到那种挑剔的打量，过了片刻他才用一种勉为其难的语气说：好吧，既然林小姐这么坚持，叶某就却之不恭了。
    诗音李寻欢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卿和林诗音同时转头看去，就见李寻欢和龙啸云一起寻了过来，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林诗音看着他们，脸色冷漠，一言不发。
    李寻欢神色顿时变得极为苦涩，他强颜笑道：你今夜受了惊吓，早点休息去吧，我有些话想对叶公子说。
    林诗音闻言看向叶卿，叶卿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漫不经心地将目光落在廊下一株月季上，仿佛林诗音在他眼中还没有一朵花有吸引力，林诗音还没如何，另外两男人已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林诗音却不看他们，只对叶卿道：那么叶公子，我就先回去了。
    叶卿这才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等到林诗音一走游廊里便只剩下三个男人，李寻欢朝着叶卿拱手施礼，神色郑重地开口，今日多谢叶公子为舍妹解围。
    叶卿淡淡点了点头，李探花客气了。
    李寻欢叹了口气，叶公子救了诗音便是我李园、我李寻欢的大恩人，李某愿意倾尽一切报答公子的大恩，哪怕要李某的性命也绝不推辞。只是诗音所说婚约之事
    我已经答应了。不等李寻欢说完叶卿便轻描淡写地回复。
    李寻欢顿时无言，这本是林诗音自己做的决定，他还能说什么？
    龙啸云在一旁忍不住道：婚姻大事怎可如此儿戏？
    叶卿漠然反问，你情我愿何来儿戏？
    李寻欢忍着心中刺痛，问道：那叶公子对舍妹可是真心实意？
    叶卿听罢轻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滑稽的东西，李探花是在说笑吗？我与林小姐相识不过一个时辰，就算我是个贪图美色之徒，对林小姐的皮囊一见钟情，又能有多少情深义重？
    你！龙啸云顿时怒不可遏，几乎恨不得冲上来给他一拳。
    李寻欢伸手抓住他，目光也冷了下来，那叶公子为何要答应娶诗音？
    叶卿袖手背在身后，漫不经心地回答，叶某二十有五，尚未婚娶，林小姐既然执意要以身相许来报恩，又才貌俱佳，我又何必拒绝？
    仅仅如此？林寻欢也再难以抑制住怒气，他之前肯狠心成全龙啸云，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龙啸云对诗音用情至深，往后一定会好好待她给她幸福，而如今叶卿这个态度让他怎么接受？
    叶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难道要我说叶某对林小姐一见倾心，继而情根深种？我倒是敢说，两位敢信吗？
    龙啸云瞪着他，咬牙切齿喝道：让诗音嫁给你就是害了她，我绝不会同意的！
    叶卿神情纹丝不变，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二位同不同意与我何干？林小姐要嫁我就娶，她不肯我也无所谓，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我本以为叶公子是一位心怀侠义的仁人君子。李寻欢眉头紧锁，看着他的目光满是失望和冷冽，却原来是一个趁人之危的无耻之徒，你怎么忍心就这样毁掉一个女子的终生幸福？
    叶卿听了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半晌后淡淡一笑：李探花都忍心，我一个外人有什么不忍心的？
    李寻欢一愣，而后蓦然脸上血色尽褪。
    第8章 对峙
    叶卿只一句话，便将李寻欢和龙啸云一起堵得哑口无言，谈话自然也无法继续下去了。叶卿随即丢下如坠冰窟的两人施施然退场，跟在林诗音派来的仆从后面去了临时安排的客房。
    李寻欢神情恍惚，叶卿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知道其中内情，唯一的可能便是林诗音告诉的他，如此一来就更加坐实了他的计划早已被林诗音洞悉，他还有何颜面见她？
    熟悉的痛苦感再度撕扯起他的心，这些年他没有一天不被这痛苦折磨，他自然深爱林诗音，可是得不到林诗音龙啸云会死，如果让龙啸云死了，他即使能与诗音相守难道就会幸福吗？
    所以他选择一个人背负所有的污名和责难，不是为了等到林诗音爱上龙啸云，而是等林诗音不再爱他，届时她自然再也不会感到痛苦。
    他承担不了背负着一条人命的爱情，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破局之道，这已经他所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
    只是他已经把她逼到这种地步了吗？宁肯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也要报复。
    失魂落魄的李寻欢没有注意到一旁神色慌乱又不甘的龙啸云。
    诗音既然察觉了寻欢的目的，那么是否也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等了这么久，忍耐筹谋了这么久，难道就看着她嫁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对两人而言今夜注定是一个无法成眠的夜晚，叶卿却是一夜好眠，被来伺候他洗漱的侍女敲门唤醒后，他起身扯下挂在架子上的衣服迅速穿好，才沙哑着声音让门外的人进来。
    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丫头端着铜盆跨进门来，脆生生地说：公子，秀云奉小姐.
    四目相对，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后「哐当」一声手里的铜盆落地，温热的水洒了一地。
    看着呆若木鸡的人和她头上瞬间冒出来的【魅妖之息】，叶卿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带道具，他皱眉转身去取落在枕边的面具，戴好后回身见那小丫头还站在原地，目光愣愣的追随着他。
    叶卿对她的目光无动于衷，只是看了看狼藉的地面，能不能再打一盆水来？
    秀云满脸通红神思不属地捡起铜盆一步三回头出去了，然后很快又打了盆水回来，叶卿拒绝了她的服侍，秀云依依不舍地小声说：我还没有为公子束发。
    叶卿再次拒绝：我自己可以
    秀云期期艾艾地看着他，可是这盆
    怎么感觉这个李园的服务人员不太机灵的样子，叶卿直接冷淡地下逐客令，请出去
    秀云这才一脸失落地离开了。
    等叶卿打理好自己来到昨晚的大厅，就发现李寻欢和龙啸云已经坐在了桌旁，只是脸色都不太好看，眼下隐隐泛青，一副整夜未眠的模样。
    叶卿若无其事地和两人寒暄了一句，而两人只是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眼神中却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压抑着。
    又过了一会面容清冷的林诗音也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一身紫色的纱衣，纤弱袅娜，清丽如兰，越发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她先是冷淡的和李寻欢二人打了声招呼，然后无视二人欲言又止的目光在叶卿身边落座，问道：叶公子昨晚休息的好吗？
    叶卿应了一声，没有半分温柔之情，仿佛半点没有把这个与他约定婚姻的女子放在心上。
    林诗音神色不变，吩咐下人端上早饭，其实以前大家都是在各自的院里用早饭的，尤其是李寻欢放浪形骸这两年，基本很难在家里的饭桌上看到他。可是发生了昨晚的变故，李寻欢和龙啸云皆是心急如焚，不约而同的一大早来到大厅，想着过会儿怎么劝说林诗音回心转意。
    这位叶公子绝非良人。
    一顿早饭吃的异常沉默，在座的全都各怀心思，等到放下筷子，李寻欢用一种带着悲伤的目光看向林诗音，道：诗音，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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