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似乎勾了勾唇角，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他的笑意，宋初满转过头来不再看他。
    宋初满先跳过了这一题，继续往下看。
    17、你还记得与恋爱对象初遇时的场景吗？
    a、记得很清楚；b、基本记得；c、基本不记得；d、完全不记得。
    18、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想要恋爱的？
    a、很喜欢对方；b、只是尝试；c、想找个人陪伴；d、不清楚。
    25、你害怕孤独吗？
    a、完全不怕；b、大多数时候不怕；c、大多时候害怕；d、很害怕。
    宋初满额角隐隐发紧，手心开始冒汗。
    他不想写了。
    陆昭和赵齐没什么区别，变着花样想让他开口，但宋初满觉得他不需要、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
    就因为他是病人，就要毫无保留地告知一切？
    这抗拒在别人看来，几乎是在无理取闹，但宋初满不管这么多。
    他甚至打算直接起身离开这里，回想起陆昭的笑容，他又迟疑了。
    宋初满说不清这感觉，只知道他不想再换心理医生。
    试卷还在眼前，宋初满放下笔突然站起来，椅子摩擦在地板发出响声。
    陆昭被惊动，朝这边走：写完了？
    没有，宋初满拿起手机，撒了个谎，我有事要去打个电话。
    陆昭没有多问，点头：好，去吧。
    宋初满快步出去，走廊里空无一人，他一直走到尽头，干脆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也没有其他人，隔间的门都开着，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漂□□味道。
    他站在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洗了两遍手，又用烘干机一点一点烤干手上的水迹。
    以前他不愿意说话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方法来逃避，久而久之赵齐就懂得适可而止，他一表现出抗拒就不问了，或者换个问题。
    等出去之后，干脆说有急事要走，把试卷带回去写算了。
    能拖多久拖多久。
    宋初满想起他出来之前，看到的最后一道题。
    你害怕孤独吗？
    宋初满在心里默默选了d。
    他害怕，却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不管是童一杭还是赵齐，即使他们能够猜到。
    这不是浅显地询问喜好，而是让他把长久以来的脆弱与惶恐，全都暴露出来。
    或许因为这个，他才会想要逃避。
    四周很安静，仿佛整栋楼只有他一个人，明明大门和窗户都敞开着，外面的阳光正好，宋初满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空荡的、阴暗的窄小房间，冰冷厌恶的目光，幼猫染血的尸体无数回忆片段闪过，宋初满喘不过气，他拿出手机，翻到和童一杭的聊天记录。
    [安]：我到医院了。
    记录还停留在他发送的消息上，童一杭估计有事或是在休息，一直没有回复。
    宋初满现在很想找个人说说话，他本想再联系童一杭，看着通讯录眼神逐渐变得茫然。
    洗手间里虽然没有人，他还是进了尽头的隔间，扣上门锁，点开自己的微信头像。
    聊天记录里有一段语音，宋初满点击播放，把听筒放在耳边。
    熟悉的声音响起：晚上好，吃饭了吗？
    宋初满神色放松，坐在马桶盖上乖巧答道：吃了。
    宋初满离开后，陆昭站在门边，目送他进了洗手间。
    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写到一半的试卷，抬脚跟上去。
    陆昭认定他只是找个借口离开，果然宋初满磨蹭了很久，什么也没干。
    他在门外悄悄站了一会儿，准备离开时，听到了新的动静。
    隔着一扇门，里面的声音模糊不清，陆昭干脆直接进去，也进了隔间，途中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宋初满正在和谁打电话，明明是他在说话，却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刻意压低了声线，依旧能听出其中的依赖与放松。
    宋初满说：我好想你啊。
    软软的。
    陆昭呼吸一滞，心口像被小猫的爪子轻轻拍了一下，有些痒。
    医院的洗手间在白天也开着灯，头顶的光线照下来，陆昭眼底晦暗不明。
    赵齐在关于宋初满的资料里写着，他性格冷漠，不易接近。包括陆昭接触到的他，也是如此。
    没想到这是只小刺猬，偶尔也会收起满身的刺，露出柔软的肚皮。
    **
    听完语音，宋初满面色如常，出来又洗了一次手，回到办公室。
    他打开门，陆昭却不在。
    书桌上的试卷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宋初满正想趁机走掉时，门外响起脚步声。
    陆昭推门进来，笑道：回来了？
    他没说自己去了哪，宋初满也不感兴趣，嗯了一声，向书桌走去。
    试卷还没写完，宋初满还没说出新的借口，陆昭快他一步上前，把几张卷子收了起来。
    陆昭面露歉意：抱歉，这次是我考虑不周，剩下的不用写了。
    宋初满微愣，松了口气，他点头：好。
    下一秒他又紧张起来，除去他在洗手间浪费的时间，离这次会面结束还有大概一个小时。
    陆昭会不会再要求他做什么？
    陆昭却道：你今天状态不太好，如果想离开，我不会阻止你。
    宋初满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真的？
    当然，陆昭比宋初满高一截，低着头的时候愈发温柔，但我希望，你以后再遇到不想做的事，能说出来，告诉我。
    宋初满莫名心虚，视线移到一旁，片刻后：好。
    那现在，你想离开吗？陆昭问。
    宋初满很坦然：想。
    好。
    陆昭右手伸向外套口袋，掏出一盒旺仔牛奶，递给宋初满：回去好好休息。
    牛奶的包装是容量最小的那种，宋初满接过来，拿在手里只有半个巴掌大，还带着陆昭身上的体温。
    宋初满低头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
    他在医院里没喝一口水，路上忍不住拆开吸管。
    味道很甜，可惜两口就没了，宋初满扔掉空盒子，拿出手机给童一杭发消息。
    [安]：新医生还不错。
    第4章
    晚上宋初满下楼喂猫的时候，依旧没有见到那只奶牛猫。
    他在小区里沿途找了一遍，一无所获，只好暂时放弃。
    它可能跑去了别的小区，这里的几只野猫生性警惕，很难被人捉住，但宋初满担心它以后有没有人喂。
    家里猫粮也所剩无几，宋初满给熟悉的宠物店发消息，让这两天送一袋到店里。
    [家有爱宠]：之前那款没货了，可能要等一周。
    [安]：等不了，有其他的吗？
    [家有爱宠]：有的，这两款卖的也不错，价格差不多。[图片][图片]
    宋初满不怎么了解这些，随便挑了一个。
    [安]：就第一个吧。
    [家有爱宠]：好的，后天给您送过来。
    关掉微信，一个陌生的电话突然打进来。
    手机嗡嗡地振动，号码来源地显示D市。
    宋初满被烫到似的收回手，又赶紧把振动关掉没有接，丢下手机去洗漱。
    等他出来时电话已经挂了，对方只打了一次。
    虽然不确定是谁打来的，这个来电地址让他浑身难受，宋初满盯着看了一会儿，动手删了记录。
    童一杭一直到隔天下午才回消息。
    [孤苦伶仃打工人]：那就好那就好。
    [孤苦伶仃打工人]：哎又被抓去做苦力了，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苦海啊啊啊啊啊！
    宋初满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干巴巴地打字。
    [安]：加油。
    童一杭没有再回复，宋初满习以为常，不再管他。
    他到了花店，小邓见宋初满在下午过来，好奇问：老板，你怎么来了？
    我等着取猫粮。
    已经过了喂猫的饭点，宋初满在微信催了店主，很快有人推门：是这里订的猫粮吧？
    是，谢谢。宋初满上前接下猫粮，蹲在地上拆开外面的箱子。
    他的手机放在吧台上，有电话打进来，小邓低头看见：老板，你有电话！
    她干脆给宋初满拿过去，途中不小心碰到了接听键，宋初满接过来一看，又是上次那个D市的陌生号码。
    手机没有开免提，也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初满？我是舅舅
    宋初满直接挂了电话，并迅速拉黑。
    小邓看在眼里，暗自好奇，但她见宋初满脸色不太对，识趣地没有多问。
    曹远一句话刚说出口，耳边响起嘟嘟的忙音，尴尬地拿开手机：这小兔崽子
    曹琦云在一旁嗤笑：都说了，电话他不会接的。
    那怎么办？曹远提高音量，他好歹得叫我一声舅舅！我
    你还有脸嚷嚷？这不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曹琦云啪放下茶杯，怒目道，再说了，你算个什么舅舅，心里没数？
    曹远顿时像蔫了气的皮球，挪过去给曹琦云茶杯里添水：姐，我这不是在想办法补救嘛我该死，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眼看曹琦云喝了口茶，曹远哭丧着脸：姐，我实在没办法了，这回你一定得帮我
    曹琦云按着太阳穴，面上露出无奈与疲态：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等找到宋初满在哪，你亲自过去找他。
    听见要他亲自过去，曹远不太乐意，又不敢反抗：去了就能让他同意？
    曹琦云笃定道：你去，他不敢不同意。
    那个私生子，已经被她养废了。
    **
    猫粮很大一袋，足足有十斤重，宋初满抱起来准备回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邓帮他拉开门，有人恰好从外面进来。
    宋初满抬头，来的竟然是陆昭。
    果真是你，我正好路过陆昭也很惊讶，他看向宋初满怀里的猫粮，这是
    宋初满认识的人少得可怜，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和陆昭大眼瞪小眼。
    直接走掉好像不太好，宋初满放下猫粮，憋出一句：嗯。
    小邓在背后出声：你是我们老板的朋友？
    在她印象里，宋初满一直独身一人，从来不和谁多说话，再加上陆昭外貌惹眼，她才忍不住开口问。
    宋初满神色紧绷，生怕陆昭来一句：我是他的心理医生。
    他不喜欢在医院以外的地方，提醒自己是个病人。
    好在陆昭顺着小邓说：嗯，是。
    店里有其他客人进来，小邓跟过去接待，陆昭被地上的猫粮吸引目光，俯身查看包装袋。
    这个，他面色迟疑，你一直喂的这个牌子的猫粮？
    宋初满不明所以，实话实说：不是，以前常买的刚好没货。
    他直觉猫粮有问题，问道：怎么了？
    果然陆昭说：这款猫粮不行，吃了容易引起肠胃方面的病。
    那宋初满不知所措，下意识打开手机联系宠物店老板。
    [安]：这次送过来的猫粮可以换吗？
    [家有爱宠]：抱歉，已收货的猫粮不退不换哦。[抱歉.jpg]
    陆昭耐心等他和老板沟通完，猜测道：不能退了？
    嗯。
    宋初满很自责，是他没有提前做好功课，这袋猫粮他已经不敢再用，连带着对宠物店老板也开始不信任。
    这样吧，陆昭提议，我知道一家口碑不错的宠物店，你着急的话，我马上让人送一袋来。
    见宋初满犹豫，陆昭又说：我也经常在他家买猫粮和其他用品，很放心。
    宋初满抓住他话中的重点：你有猫？
    陆昭点头：有一只布偶，一岁大。
    他眼里露出不易察觉的艳羡，应道：那就麻烦你了。
    陆昭说了声不麻烦，去外面打电话。
    地上的猫粮被放到了杂物间，宋初满关上门，陆昭已经打完电话，向他走来。
    宋初满莫名感到别扭，他明明才第二次见陆昭，两人却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
    陆昭走近：宠物店离得不远，他很快送过来，别担心。
    宋初满由衷道：谢谢。
    猫粮其实昨天晚上就不太够了，几只猫都没吃饱，冲着宋初满喵喵叫了很久才离开。
    不客气。陆昭打量着店内，伸手碰了碰一旁的玫瑰花苞，赵医生说过你开了一家花店，原来在这里。
    宋初满嗯了声，视线扫向小邓，她正在修剪花枝，没有听见两人的谈话和医生两个字。
    他明显不想聊天搭话，陆昭便自顾自在店里逛了一圈，选了几只花让小邓包一下。
    等花束包好，猫粮也到了。
    宋初满仔细看了看，是他不认识的外国文字，印花和包装确实更加精致。
    送猫粮的人放下东西就走了，宋初满问陆昭：这个多少钱？
    陆昭没有推辞，说了个价格：直接给我吧，我帮你转给店主。
    都办妥后，宋初满重新抱着猫粮出发，走出门才发现正在下雨。
    雨不大，掉在地上很快蒸发不见，宋初满决定就这样走，手臂被人拉住。
    花店里有一些提供给客人的备用雨伞，陆昭拿了一把，言简意赅：我送你。
    宋初满心底的别扭又出来了，他拒绝道：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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