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要命。
元朗背过身去不看她, 仰头给自己灌了一杯凉茶。冷泠泠的茶水顺着心口而下,倒将胸中的热火浇灭了几分。于是他又倒了一杯。
唐挽悄无声息地下了凉榻,光着脚走到他身后。元朗并无知觉,自顾自轻声说道:“匡之,我不愿你冒险。”
唐挽心下柔软。这个人果真事事都以她为先,只会委屈自己。
元朗转过身, 发现唐挽站得如此之近, 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唐挽却突然起了坏心, 倾身逼近, 手臂环住他劲瘦的腰身。
“匡之, 你……”元朗喉头滚动,刚刚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燥热又升起来,“你别这样。”
“别哪样?”唐挽忽然踮起脚,亲在他的下巴上,“这样?”又拉住他的前襟,迫他低下头来,吻上唇角,“还是这样?”
元朗眼底骤然深邃,手臂一挽将人抱起来,转身放在书桌上。唐挽笑着,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温软的气息拂过耳畔,元朗的额上渗出一层薄汗。
“你跟你谁学的,这么磨人。”元朗蹙眉。
唐挽歪着头,轻轻拨动他的前襟:“凌霄啊。”
元朗重重叹了口气。他就知道,又是那个女人。
“你以后少跟她在一起。”元朗蹙眉。
唐挽笑道:“巧了,凌霄也不让我跟你玩呢。”
元朗“嘶”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掐她的腰。唐挽急忙道:“哎,你看这是什么?”
元朗低头,就见自己的腰间悬了一块碧玉,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他抬手抚过,美玉温润,流苏丝滑。唐挽低声道:“十六年前的生日礼物。晚了点,你可喜欢?”
“喜欢,”元朗低头浅笑,原来她是要送给自己的,“如何是十六年前的?”
唐挽幽幽叹了口气,道:“说起来也有些故事。得着这块玉的时候我还在苏州任上,后来去了花山,困难么,就把它给当了。去年在琉璃厂一家铺子里又瞧见了,那掌柜的特别好心,白送给我的。”
唐挽一边说,一边用那双点了墨的眸子觑着他。元朗觉得好笑,世上哪有白送人东西的买卖人?不过瞧她的神情应该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自己也不要说破了。
元朗抿唇,指了指她的腰间:“你不是也有么。怎么不当你自己的,偏要当我的?”
唐挽腰间挂着一块白玉,还是十五岁生日那年,元朗送给她的。
“我觉得这时候给你,刚刚好。虽然经历了些波折,才显得更加珍贵啊,”唐挽目光盈盈,“我们在一起,以后的每一步,都会越走越好的。”
元朗的心忽然就软了。他将人拥着,好似捧着一件珍宝:“自然。”
不论前途多么汹涌,他们也能一起承担。
“所以孙钊的事儿,还是得仔细安排安排。”唐挽突然抬起头,严肃地说道。
元朗内心生出一阵悲凉。朗月清风,花前月下,真要聊这个?看来不说明白,她今天晚上是过不去了
元朗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说道:“你还记得当初江南建区的时候,敏郡王府有个侍讲先生,叫郭怀仁的?”
唐挽在记忆中搜寻着这个人的影子。可时间过得太久,她也只寻到一些渺茫的印象:“怎么,他也是咱们的人?”
元朗笑着摇摇头,眸光冷肃,道:“别看他叫怀仁,其实为人阴狠,什么都做得出来。”
唐挽恍然明白过来:“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和汪世栋合谋,抓你投湖的?”
唐挽每每想起那一夜的惊险,都会忍不住冒冷汗。可恨那人有郡王府庇护,根本奈何不得他。
元朗挑唇:“昨天得到的消息,郭怀仁已经进了镇国将军府。镇国将军朱贵是敏郡王的侄子,想必是接到圣旨之后不知该如何筹谋,找他叔叔商量办法。”
“这么说,敏郡王已经和镇国将军联手了?”唐挽道。
“敏郡王多么精明的人,他是不出会面的。所以只派了个幕僚,”元朗眸光深远,道,“不过据我所知,这朱贵可不像他叔叔那么聪明。他和郭怀仁,一个蠢一个坏,还不知要闹出什么荒唐事来。”
“那孙钊岂不是会有危险?”唐挽道。
“你能不能不惦记他了?”元朗皱眉,“咱俩可都蹲过诏狱,不也一样过来了么。年轻人,多历练历练,好事。”
唐挽心想,那怎么能一样?当初元朗有首辅护着,她有次辅护着,才险险躲过一劫。可孙钊……对啊,现在有她和元朗在,当也无虞了。
元朗的消息很准确。此时的镇国将军府内,郭怀仁正是朱贵的上宾。
朱贵今年刚过而立。他自小衣食无忧,生了一身细皮嫩肉。可惜他长期沉湎酒色,以至于腰腹臃肿,看上去倒像个中年妇人。舞伎的彩袖半点也撩拨不起他的兴趣,他恹恹拿了酒杯,对一旁座上人说道:“郭先生,请再饮一杯。”
郭怀仁含笑端起酒杯,遥遥一敬,仰头饮下。
朱贵挥了挥手,鼓乐乍停。舞伎们低身一礼,快步退了出去。
殿内霎时安静下来。郭怀仁抿唇一笑,知道这位年轻的镇国将军已经等不及了。
“先生,我叔叔到底是怎么说的?”朱贵直接问道。郭怀仁已经到了一整天了,这酒也喝了,菜也吃了,美人也抱了,也该说说正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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