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元倒吸一口凉气。
虞子栖恨声问:是谁?
定元一直不敢言语。
虞子栖盯着他,冷笑一声:地位尊崇的神君、下凡历劫当过帝王、一直在魔界没有回去,这说的不是郢武神君吗?
随着这名字落地,陵音的脸色紧跟着变了。
君寒!虞子栖扬声唤道。
君寒走近内室:仙尊。
虞子栖豁然起身,侧脸绷的很紧,片刻不停的吩咐:封锁魔界所有出口,集结各大营口士兵逐一排查,发现可疑的人直接带到我面前!
君寒凛声退下,虞子栖要起身,手被死死拉住了。
仙尊陵音祈求般望着他,轻轻摇着头。
这动作似乎已经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让她看起来如此脆弱不堪。
虞子栖咬着牙问:他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吗?
陵音默然。
明明知道,却不相认,虞子栖紧紧注视着他,但是强迫自己将语气缓和下去:他喝过忘忧水?
陵音泫然欲泣,轻轻摇头。
是下凡历劫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吗?虞子栖又问。
陵音停顿许久,再次轻轻摇了一下头。
凤凰一胎怀了数万年,当时郢武帝君尚在仙界,那会二人就已经有了往来。
之后郢武下凡历劫,凤凰前往魔界卧底。继而,郢武真身归位,没有回到仙界,却直接来了魔界。之后凤凰在魔界消失,再也没有了消息。
虞子栖眼中浮现血丝,眼角的缝隙彻底撑开,他必须用尽全力克制着自己才能不至于当场发怒。
她和梦千里截然相反,梦千里至死不懂情爱,她却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甚至甘愿搭上性命。
他在哪里,你就追到哪里,怀了孩子搭上命!虞子栖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贵为仙尊,你
陵音轻轻握住那手,苍白着嘴唇仰起头轻轻道:我自愿的。
虞子栖一顿。
陵音继续道:我欠他的。
虞子栖用力攥紧拳头,爆起的青筋埋在血肉之下,几乎把皮肉崩裂。
你欠他两条命吗?虞子栖恼火道:你欠的你还,孩子是无辜的。他要是个男人,就该主动站出来!
陵音呐呐道:他不会来的
虞子栖看着她被汗水打湿的发丝粘在侧脸上,一丝初见时的冷清都找不着,倔强却一如既往,顿时将后话都给堵在了嗓子里。
他伸出手轻轻蹭了蹭她眼底的泪痕。
陵音目不转睛望着他,似乎有千万句话要说。
虞子栖被那视线逐渐瓦解了强势,呼出一口气,再次蹲下身安抚般顺着她的头发。
陵音亲昵的往他掌心里蹭了蹭。
虞子栖等她逐渐平静下来,才轻声说:你要坚强点,千里已经没了,你也要离开我吗?
陵音摇摇头,疼痛使她不能发声。
虞子栖一下一下顺着她用尽全力弓起的后背,妄图能缓解一二。
但是于事无补。
陵音面色越发的苍白憔悴。
越到后面,阵痛袭来之时,她连绷紧身体都无法做到了。
虞子栖看着他,难以言喻的心酸袭来,但是他无能为力。
他甚至需要紧紧咬住牙关,才能克制住指尖的颤栗。
71、第 71 章
不知过了多久, 君寒带着几个人进来等在外间,隔着一层屏风低声道:仙尊,排查完毕, 只有这几个是新来的,尚且存疑。
虞子栖安抚的拍了拍陵音,起身出去。
起身时刻,一闪而过的衣角扫过陵音手背, 那手背上血管明显, 隐隐浮现金色的光。
那是躯体负荷不住的表现。
屏风之外站着几个侍卫, 身着同陵音一样的衣裳护甲,虞子栖视线逐一从他们脸上扫过, 士兵俱都垂下头。
虞子栖道:知道找你们来做什么吗?
士兵尽数沉默。
郢武神君就算受到的反噬再重,天生的神格也会护住他的躯体, 识海会非常广阔。
但是识海是一个人最隐秘的地方, 贸然探查, 基本等同于彻底将自己暴露在他人眼中。
定元!虞子栖耳听着里间压抑的痛苦声, 逐渐焦灼起来:查他们的识海!
定元从里头出来,匆匆站到最前面。
知道我是谁么?虞子栖竭力镇定的说:仙界魔界已经结为亲家,我既然已经娶嫁、嫁给你们尊主,那就算是魔界半个主人, 希望你们都能配合调查。
是!士兵在他的话中依次排列成一队,齐声应答。
虞子栖看着他们的状态, 胸中愈发淤堵不畅。
郢武位列神君, 何等的高傲, 单从这些士兵干脆的回答和不敢直视的神态来揣测,这里头就绝对没有他。
虞子栖脑中飞速的转动,想着还有什么办法能找到此人。就在此时, 变故陡生,谷山灯扒开屏风,惊惶道:不好了仙尊!
虞子栖心底咯噔一声,脸色巨变!
只听谷山灯急道:陵音仙尊被拖的神志不清,就要昏过去了!
胎儿仍未挽出,阵痛还在继续,这种紧要关头如果母体失去意识,那只会更加凶险。
虞子栖浑身血液倒流,头脑瞬间就凉了下去。
他急匆匆入内,两步到了床边,凤凰!
陵音透过屏风也已经猜测出来了外头的结果,此刻她瞳孔将散未散,脸色虚弱的近乎透明。
陵音,虞子栖说:撑下去!我一定会想到办法,你能不能再撑一会儿?
说到最后,他的尾音已经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求求你,再坚持一下
接连的呼唤使陵音恢复了一丝神智,但是已经散开的瞳孔仍旧没有汇聚起来,仙尊
她的声音低若不闻,夹杂着悲伤和凄凉,他到现在都不肯出现,便是已经将我母子放弃了她嘴角往两边一扯,似乎是想笑一声,但是失败了,我欠他的,今日就要还清了。
简单的动作使她整张面庞都浮现一些痛苦的扭曲,虞子栖张了张嘴,紧急之下嗓子已经哑说不出话来。
陵音偏头喘息片刻,挨过数次阵痛,才勉强攒下了些力气。在这最后关头,她终于露出了几乎称得上幽怨的神情,极其短暂,紧接着那怨就变成了哀凄,我
她眼泪流干,瞳仁仍旧是漆黑的,里头的光荏弱而轻薄。
魔界对外族的法力有天生的禁制,陵音透过屏风看向打开的门,轻轻道:他渡劫归来修为暴涨,就快要飞升大元了。
虞子栖想起来池戮曾经说过的,无人可以度过九阶乃至大元。
他待在魔界,是为了维持平衡吗?虞子栖轻轻问。
陵音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虞子栖眉头紧蹙,道:你为什么随他一直留在魔界,临界生产,为何不回去仙界养胎?你们之前有过因果吗?
陵音呼出一口气,朝着虚空伸出手,只一下便落回了原位。
她惨淡道:数万年前,我渡劫飞升时候选的那个凡人,是帝王相。
虞子栖将猜测问出口:是下凡历劫的郢武?
是他,陵音每说一句就要停顿许久,气息越发幽微,我用他凡身飞升,导致他那一世没有经历完七情就真身归位,还遭受到了严重的反噬。我怀他的孩子,是为了补上他丢失的夫妻爱情和父子亲情,所以才
她说不下去了。
又是因果。
虞子栖束手无策,他没办法解决因果。
他不会来的,我只是还债而已。陵音双肩垂落,竭力仰起头才能保证呼吸的畅通:如果没有他,我当年渡劫早就已经魂飞魄散,他对我
虞子栖打断她:别说了。
陵音仍旧望着那方向出神。她似乎看着虚空,又似乎在看着谁,目光非常的深,
这命是我欠他的,她瞳孔逐渐蒙上灰暗,浑身光芒愈盛,声音就跟着越低:但是我好不甘心,仙尊四万年,我真的,好不甘心
虞子栖鼻孔酸涩无比,仰头时刻眼泪掉到了床边垂下的衣衫上。
陵音松开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虞子栖将手一同放了上去。
陵音有些高兴,说:他很活泼,每天都会动。
虞子栖垂眼之际眼泪脱眶而出,掉在了陵音手臂上。
陵音毫无察觉,闭眼微攒了些力气,竭力启开一条缝,仍旧对着那个虚无的方向说:吾愿神君长生不死,永坐神坛。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陵音瞳孔渐渐没了光,最后她用尽全力笑了一声,那是个明显至极的嘲笑。然后就着这表情,浑身都像是脱力般重重的陷入床垫只中。
虞子栖说不出话,紧接着陵音的整个身体缓缓浮起,宽大的衣裳垂下去难舍难分的搭在床面。
砰!
耀眼白光一闪而过,那身体猝然碎成了无数金芒,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虞子栖耳畔轰鸣声骤然响起,一时像是有无数面锣鼓一齐敲打不休。
他头重脚轻的想要扶住床边,但是扶空了。
虞子栖头晕目眩的向下栽去,被定元眼疾手快的一把捞住了。
仙尊!定元急切的唤着他。
虞子栖刚丢了龙,现如今又没了凤,难以想象那该多么难受。
即便谷山灯说可以用本体留下的东西招魂,但是他脱口就是十万年起步,其实跟魂飞魄散没什么区别,留个念想而已。
定元担心他承受不住,忧心忡忡道:缘分天定,您您节哀吧!
虞子栖顺着陵音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门边本来站着值守侍卫的那处已经空了。
守在外间的君寒也发觉了,仙尊,他远远喊了一声,生怕惊吓到谁似的,那个突然消失的侍卫
他刚想说有古怪,就被虞子栖打断了:君寒。
那声音令人汗毛直立,君寒凛道:是!
虞子栖的脸色憔悴、苍白、无奈、心痛交织在一齐,从未有过的难看。
只听他寒声继续道:出口还封锁着吗?
封着,君寒飞快的说:尊主之前为了找到凤凰下了最强的禁制,现在尚未消散,即便是郢武神君真身出入,也会受到影响。
真身都会受到限制,那就更别提幻形了。
一向雷厉风行的虞子栖却罕见的犹豫了,他沉默许久,终于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整张脸都因此变得有些萧瑟。
像深秋的天和覆着薄霜的落叶。
宝诰同谷山灯一同看向他,定元扶着他手臂也担忧着望着他。
君寒生怕惊到他,轻轻的问:要抓吗?
虞子栖扫向室内,把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算了,良久,他看了空空如也的掌心一眼,凄惶道:算了。
君寒迟疑的没有动身。
他看向虞子栖,只见幽暗的内室中,宽厚的屏风投下数道阴影,约莫一半打到了他的身上,像沉重的枷锁。
人影一晃,那枷锁整体上移,像一面牢笼围困住所有的死角,把人压的微微弓起后背。
定元紧紧扶着他,仙尊?
虞子栖满目惶然,脸上血色消退干净,轻的几乎要飘散了,放他走吧。
他深吸一口气,往外走,到了门边伸手撑住门边,才不至于步履摇晃不安。
这结局他早已预料,但是一时仍无法接受。
这段时间他尽量克制着不去想,但是生死天命轮回,终于到了这一天。
门边青黑光滑的石壁边缘坚硬非常,虞子栖紧紧扶着,毫无察觉已经陷入掌心压出深痕。
我的凤没了,他想。
他抬脚之际有些头晕,很快就开始眼前一阵发黑。
虞子栖心道不好,借着扶石壁的力气靠在门边,缓缓向下滑去。
他没有坐到地上,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抄了起来。
虞子栖鼻尖一动,在熟悉的味道包裹中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茫然:你醒了
我来晚了。来人指尖一动,虚空自动开启,从里头拉出一个人来!
那人摔到门边,踉跄半步稳住身形,充满威胁性的抬起眼皮看过来。
正是刚刚门边那位消失不见的侍卫!
池戮看也没看一眼,抱着虞子栖对里头道:谷山灯。
谷山灯连忙出来,不等池戮开口就道:仙尊许是连日神经紧绷,又恰逢大悲,一时识海动荡导致的身体不适。
说话间,虞子栖已经缓过来了些,眼睛逐渐恢复清明。
他不错眼的看着面前人,无论如何转不开视线,是、是你吗?
池戮脸色有些苍白,垂下去的发丝带着潮湿气,随意的搭在肩头。
他没有戴臂缚,一定是刚醒来就赶了过来,虞子栖说: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难受?
这话该我来问。池戮垂眸紧紧盯着他,似乎想从他面容中找出来刚刚那脆弱易碎的影子,对不起,我应该再早一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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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魔尊娶仙尊了吗(穿越)——季阅(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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