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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和他的哭包小奶瓶——云乔子苏(60)

    藏弓当然要看。其实只有寥寥两三行,但他看了许久,仿佛字字都是箴言警句。
    豹五说:信发出去之后,小老板还是不放心,又花重金买了一只有灵性的信鸽,给承铭主帅去了字条。字条也被属下截了,您要亲自过目吗?
    豹三受不了这磨磨唧唧的,直接抢了字条呈给主君,催促道:还有吗?
    豹五点头,属下来的时候小老板正趴在窗口发呆,胡乱吹暗语哨呢。虽然听不懂,但属下觉得那是在呼唤。属下想起一首雌鸟啼巢的童谣,主君想不想听一唔!
    豹五的嘴又被闷住了,舔舔嘴唇,觉得豹三吃完冰糕可能没洗手。
    他们的主君却一言不发,说了声倦了,就翻身上榻歇息去了。看着那肩膀的耸动频率,倒不像是正常的呼吸。
    该不是在偷偷抹眼泪吧?
    豹五给豹三递眼色,豹三瞪他,示意他别乱来。豹五却好奇得要命,头脑一热胆子一肥,悄没声地潜过去,扒在榻边,朝着他主君侧身的方向偷瞄了一眼。
    哎哟!他主君踹了他一脚。
    虽没抹眼泪,但眼眶也红红的。哎。
    天黑以后,豹五来伺候晚膳。
    他把托盘搁在外间餐桌上,对屏风里头叩拜,谁知拜了两三次都没人应声。
    进入一看,糟糕,榻上没人,书案后头也没人!
    他着急忙慌跑出去,抓住豹三喊:主君不见了!
    豹三被他摇晃,勉强站定,别闹!不用慌!主君去南溪村了,偷偷探望小老板呢。
    豹五愣神,你眼睁睁瞧着他去的?
    豹三说:主君又不是小孩子,自己该做什么有分寸的。他们现在刚分开,不叫回去也不可能。
    不是,这不就等于前功尽弃了么,好不容易才撑了一天!而且仅仅一天就跑回去了,跟监视有区别吗?讲实在的,被主君这样的人喜欢,我感觉毛骨悚然。
    别瞎说八道!
    哦。我也不是那种意思。就是不明白主君是怎么想的,小老板家的牛粪狗屎都是香的。这座大宅不敞亮吗?不比那破屋烂瓦强吗?我住这儿,都不想再去做生意了。
    要不然怎么说你没心没肺呢。
    你说主君他还能回来么?
    你说主君他还能回来么?
    你说主君他还能回来么?
    面对此种疑问,豹三由衷希望豹五能闭嘴,因为他也很想知道答案。
    回不回来,且等等看吧。
    南溪村,屋顶上,有人揭开了二宝家的一片瓦。二宝浑然不觉,打发了松鼠和黄牛去睡觉,自己便瞎忙活起来。
    也不知道该忙什么。扫扫地,抹抹桌子,铺铺床。这些都好打理,忙完又不知道该干嘛了。以前火头军在的时候还能斗斗嘴。
    火头军去哪儿了?
    还会回来吗?
    二宝心里酸酸的,干脆扛上了铁锹,去屋后挖土。
    屋顶上的人连忙换了个位置,隐在黑暗里。身为夜行者,他有足够的监察经验,二宝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收入眼底。
    二宝挖出了一只大麻袋,哼哧哼哧把麻袋拖进了屋,还特意朝门外瞄了几眼,之后关上了门,取出了大麻袋里的东西。
    那是几十根竹筒,竹筒里装的是水墨图画,画的是呸,画的是龙阳秘戏图!
    夜行者看到这里露出了嫌恶表情。
    这小老板怎么有这种爱好?
    也忒恶心了!
    画得不好?
    身后突然响起这么一声,夜行者险些掉下屋顶,好在身手矫健,及时抠住了屋脊。
    只见来人抱臂站在屋脊一端,漆黑的影子高大笔直,长衫被夜风拂动,迈步扫来时足有十二分鬼魅的气息。
    夜行者猫一样避开这一击,屋顶便待不住了,踏着风扑簌落地,踩响了脆断的树枝。
    十几个回合之后,夜行者的肋骨也像那树枝一样,断了两根。
    他习惯忍痛,但也知道一旦受伤就是溃败的开始,何况此人武功高强,自己不是对手,不可恋战。
    左右今夜只是来打探消息的,摸清了全人杂货铺小老板的底细便可回去复命了。
    想到这里,夜行者舌头一卷,翻出了舌底压着的一枚细针。这是他的暗器,二十步之内,吹针入颈,从不失手。
    他瞄的可不是和他对战的人,而是小老板的窗口。噗的一声,飞针穿透窗纸,射进了屋内。
    他料中了。这人太过在意小老板,一见飞针出口,竟然放弃了击杀自己的大好时机,毫不犹豫地翻上屋顶,落进了院里。
    夜行者冷笑一声,足下生风隐进了树林。只可惜刚跑出几步,慧人族的暗语哨就响了,一双红色的眼睛出现在前方的黑暗里。
    狼,捕住了猎物。
    藏弓推门而入,瞧见的正是二宝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一幕。他的心脏险些不会跳了,左脚绊右脚,跌跌撞撞扑到了桌旁。
    二宝,二宝你醒醒!!天下共主毫无章法地检查小老板的脖颈,企图找出那根飞针。
    他不是不知道江湖上的伎俩。
    这种飞针专取别人颈项,一般是针头淬剧毒,顷刻就能毙命。
    但淬了毒的飞针自然不能压在舌底,压在舌底的更可怕,因为它不需要淬毒,而是依靠飞针之人的技巧和内功,直接将短针吹进气管,随着呼吸入肺,窒息而死。
    飞针极其细小,二宝的颈子上找不到针孔,更找不到针头,最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藏弓的手抖得厉害。
    二宝,二宝不能死。
    说好了要救活恩人的,还要建造器官库,要造福全天下。大业未成,怎么能说死就死。
    二宝你活过来!
    你的血能救人,谁的血能救你?
    如果是中毒还好,宝血能消毒性,可飞针入肺该怎么弄,怎么才能弄出来?怎么才能救你?
    二宝啊,二宝啊!你的恩人就在眼前,他要用这种方式活活杀死他吗?
    刚刚就应该早点进来,不该和那人打!刚刚就该一招毙命,不该存着留活口问话的念头!不该,就不该离开二宝半步!
    不行,现在不能慌,要救二宝,一定要救二宝。
    就在他勉力调整呼吸之时,二宝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几乎吓得后退,二宝却一步上前,牢牢抱住了他的腰。
    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藏弓:!!!!!!!!
    久久断片,无法给出回应。
    竟是关心则乱,没料到小傻子是装的!也对,检查呼吸了吗?压根没检查就觉得他死了?愚蠢!
    藏弓懊悔不已,难堪不已,粗鲁地蒙住小二宝的脑袋,然后匆忙擦掉眼泪,湿漉漉地掐了两把兔耳朵。
    这小混蛋!这小混蛋!还说要有当老板的风范,就这样戏耍自家伙计?
    你知不知错?!伙计问道。
    我是你老板,你胆敢让我认错。小老板这般回道。
    伙计于是把人拎起来,按在床上,佯装使劲儿打屁股,外头有人盯着你,我正心急火燎呢,你搞这出坑我,还不认错?
    二宝哇哇大叫,狡辩道:我哪知道有人盯我,我就是猜你可能躲起来了,看见我挖竹筒一定会出来笑话我,所以装睡了!你说谁盯我,刚才发生的吗?
    藏弓这才明白,原来自家小老板在跟自己斗兵法呢,趴在桌子上是装睡。好,好,只要没中飞针就好。
    他便放开了二宝,语气温柔起来,别管那些了。我知道你在等我,所以我来了。傻二宝,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等我,为什么到处找我?
    说,只要说你舍不得我,我就不走了。
    二宝看着他,眼神也是湿漉漉的,一出口却让人窒息,因为你的工钱还没结啊,之前从刘郎那里弄来的二百两该怎么算,都还没说清楚呢。钱你不要了吗?
    藏弓:我还是走吧。
    走了又回来,问道:就没别的了?
    二宝说:当然有了!我恩人的活气还在你肚子里,你要是不回来了,得先把它转移给我吧。
    藏弓:心头又一箭。
    天下共主受不了这个委屈,扭头就要走,但二宝还是拉住了他,你以后还会回来吗?我知道不该留你,你有自己的事要做。可是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我去哪儿看你?
    你会想我?藏弓顿足。
    当然了!二宝很笃定。
    二宝这人就是极易对周围的事物产生感情。当初神机被毁,他来到昆仑大街之后还思念了神机好几天呢。对物尚且如此,何况是自家伙计,虽然这伙计人品有待考量。
    伙计却不知道小老板考量的是这些,还心道果然是嘴硬,现在见我要走了,就软和了。
    成吧,成吧,既然是你先服软,我也就不那么强硬了。
    一咬牙,答应郞驭的事抛到了脑后。
    夜风习习的水榭凉亭里,豹五捧着琉璃果盘,一颗接一颗地吐葡萄皮。豹三伸手捏了一颗,被他拍了一巴掌,问有没有洗手。
    豹三说没洗,但还是厚着脸皮捏了,挺精明的一个人,却在豹五的白眼里傻缺似地笑。
    豹五问,主君还会回来吗?
    豹三说,豹七和豹九去帮忙了。
    豹五问,主君还会回来吗?
    豹三说,暗语哨响了,小老板有危险。
    豹五问,主君还会回来吗?
    豹三仰头望天,低头望水,水中月是天上月,天上月却不是水中月。
    主君怕是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舌下飞针不要学,因为吸气的时候容易吸到自己肚子里,还容易扎舌。千万不要学!
    感谢三连!今天给留评的小可爱们发红包,mua!mua!mua!
    58、58. 疼吗
    一个早上, 全人杂货铺忙得不可开交。
    在二宝给一位客人做手术的时候,又逢两拨客人分别咨询签捐和器官修复的事宜,东哥儿便顾左不顾右,两间咨询室来回跑。
    至于另一个伙计, 他压根儿没沾场, 不知道跑哪儿闲溜达去了。
    这关头, 一个病人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摔倒在咨询室门口。东哥儿和客人都吓了一跳, 连忙七手八脚将人扶了起来,一看脸色灰败, 站都站不稳了, 便又直接抬进了手术室。
    东哥儿大喊:老板!有个急诊!
    二宝在隔壁手术室应答:来了!
    却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接急诊了。
    好在这边的手术已经接近尾声,二宝给客人喂了一粒能量弹, 叮嘱客人先休息片刻, 等待药效发挥,然后洗净手去接急诊。
    怎么回事?一见病患, 二宝也是好生吃了一惊。
    只见他灰突突的脸皮上零星散布着几个血疮, 手背上也有, 揭开领口能看到更多, 简直密密麻麻溃烂不堪。
    二宝这才留意到,此人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 大热的天一滴汗都没有淌,体温却还凉凉的, 要不是胸口剧烈起伏, 这副模样就该是个死人才对。
    东哥儿把好心帮忙的客人请了出去,二宝便开始为这病患做详细检查。
    你别怕,我现在要把你的衣裳剪开, 给你清理疮口。二宝一边说一边做,小心翼翼剪开了贴在他皮肉上的布料。
    有许多血疮都和布料粘在一起了,撕的时候比较麻烦,须得先用药水浸湿再动手,这样可以减轻痛苦。
    你还挺能忍痛的,都没吭一声,二宝试着和他说话,又引着他涣散的目光看过来,伸出两根手指,能看清这是几吗?
    病人答道:二。声音沙哑,喉咙里像是也有疮口似的,气流擦过会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二宝点点头,还好还好。别急,马上给你喂些药,你就能好很多。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长疮之前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或者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人、物品、环境?
    病人呼哧道:水,水。
    二宝说:如果是喝了水才变成这样,你可得把那水源地告诉我。这个像是疫病,我暂时不确定是不是有传染性,就算没有,如果别人也喝了那水就糟糕了。
    病人却摇了摇头,指着自己的嘴说:水,喝水。
    二宝恍然大悟,想叫东哥儿接水,听见东哥儿还在给客人讲解签捐事宜就自己跑出去接了。
    接了一杯水回来,却发现病人没在手术台上,身后传来喘气声,扭头一看,这人竟然躲到了门后。
    你怎么下来了?别怕呀,我只是出去给你接水了,来,快喝一点。二宝说着把水递给了他。
    他目光戒备地接了水杯,仰头灌下一大口,结果呛着了,又捂着肚子咳了出来,顺带咳出了一滩被水稀释的淤血。
    他的后背上也是血疮,二宝不能给他拍背,只能在旁边看着,等他自己把水咳出来。所幸呛得不严重,咳着咳着声也便小了许多,看样子是没事了。
    见手术台上新换的白色棉布已经被染红,二宝便又铺了一层,说道:你快躺回来吧,别乱走动。水也要一点一点喝,这么急肯定会呛着的。初步诊断你的胃腑有穿孔,情况不乐观。先把这两粒能量弹吞下去,我观察一下恢复情况。
    谁知他话音未落,那病人突然丢掉水杯,掐住了他的脖子。力道极大,根本不像垂死的病人,还张开了嘴,企图咬下来。
    二宝想起了火头军刚醒来那会儿,掐他的脖子也是这么用力。但火头军的体魄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又有一颗心脏加持。
    这人体格并不算多么强健,在虚弱的情况下居然也有那么大的力道,就叫人匪夷所思了。
    勉强躲开獠牙,二宝伸手抵住了对方的嘴,拼命往外推。可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就像铁打的,怎么都挣脱不掉。
    窒息,头晕眼花,脑袋发胀,成千上万的小白点和小黑点都在眼前乱晃,马上就要喘不过来气。
    忽然急中生智,二宝一脚踢中了此人裆部,想趁机挣脱。然而出乎意料,这人仿佛根本不觉得痛,手头只是稍微松了一下,又立即蓄上力气,狠狠一口咬住了二宝手掌的虎口。
    脖子上缓了劲儿,二宝得以大叫出声。他虽然不痛,却也不愿意随便挨咬,这便喊来了东哥儿,从后头把这病人钳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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