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哼一声,“多谢夸奖。”
听说凌统算是魂不守舍地回到军中,二哥没有责罚他,也没再过问这件事情。只是让乔陌看紧我,同时处死了帮助我逃婚的梓晞。
乔陌领命的时候,笑得很凄楚。
我感觉她有点怪,但是不知从何开口。从前她与二哥颇有夫唱妇随的神态,看二哥的目光也是藏不住欢喜,如今却平平淡淡,连属下对主上的恭敬都没有。我甚至觉得,含了几分恨意。
更奇怪的是,她要亲自送我去公安联姻。
她可才刚刚生下孙登,怎么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
果然,到了公安,她交给我一封帛书,让我待为转交。
我知道我猜对了,她与二哥之间一定有事,只是我也不关心。二哥这几年变得很奇怪,脾气乖张,性格多疑。现下连乔陌这个得力下属也要离去了。
真是世事炎凉。
乔陌走后,我也很快搬离公安,刘备为我专门建了孱陵城,我们彻底分居。内宅事务让赵云负责,我倒也乐个清闲。只是刘备千算万算,没有料到他的儿子刘禅对我很是喜欢。小家伙不怕我,也不怕我总立在院中的刀剑,每次都欢天喜地地跑到孱陵来找我。好歹也是名义上的母亲,陪着孩子玩也是我分内之责。
“阿斗,母亲教你舞剑好不好?”
阿斗用力点头,脸上的婴儿肥也颤动着:“好!”
只是他身后的赵云脸色有点黑,恐怕以为我要砍下刘禅一只胳膊吧。
我哭笑不得地抽出木剑,递给刘禅,“以前母亲的大哥教给母亲一套剑法,很厉害的,今天母亲教你。”
时间一到,不管阿斗是否在与我说话,或者正在喝水吃点心,赵云都准时走上前,毕恭毕敬:“少主,我们该走了。”
刘禅小嘴一别,很不乐意,“我想和母亲吃过饭再走。”
赵云能缩短他在我这里的时间就绝不会延长,就当没听见刘禅言语,冲我行礼告别。
我看着刘禅挥动挣扎的小胳膊小腿,有点伤心。
他是刘备领土上唯一真心对我的人,不管他父亲与我关系如何,不管利益纠葛。只知道自己有了母亲,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便很开心。
只是我的身份限制,让我不能陪他太久。
果然,二哥最终还是对荆州出手了。
他派了周善来接我,应该是不想我在开战时分太过艰难。我安慰自己,他还是将最后的温情给我了吧?谢谢他还记得我这个妹妹。
我看着刘禅哭天喊地的惨痛模样,觉得或许他生身母亲去世时可能也没有这么伤心。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带刘禅走——只是因为他从此以后都是一个人了。
或者我留下陪他也好啊,反正我都不在乎了。
七年不见,玉荷变得太多太多,冷酷,凌厉,不近人情。她说,主公死命,一定要带回郡主。
这就是在二哥身边待着的变化吗?二哥到底变成了怎样一个人?连身边的侍卫都是一块无法撼动的寒冰。
最后还是生生分离,赵云和张飞来得及时,几乎是抢回的刘禅。赵云发狠地看着我,我启唇想解释,想说我不想带走刘禅,我二哥的决定和我无关。却又觉得徒劳。
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十恶不赦的坏人,怎么会因为一通解释就改观呢?
就算我带走了可爱的小阿斗,都只是因为我不愿让他孤孤单单地长大。
快回到江东的时候,我竟无比怀念在孱陵的时光。
我的手也在止不住地颤抖,我偷偷望向岸边,想看看有没有凌统的身影。
这是一种害怕见到,又害怕见不到的矛盾心情。
二哥站在岸边,亲自接我。
他笑得很开心,朝我伸出手:“尚香,终于回家了。”
他说得平淡,就好像这七年只是喝盏茶的工夫。
众人面前,不好给他难看的,我皮笑肉不笑地伸出手回应他。回到住所后,二哥屏退众人,对我说:“若你还想嫁给凌统,孤为你们赐婚。这些年,玉荷在他身侧守着,为的就是凌统不娶其他女子。”
“用玉荷去监视他?”我的本意并不是如此,只是为了当初能让玉荷不被责罚。可如今,我觉得二哥真真正正地变得面目可憎了。
“玉荷与你自小长大,才不会变心背叛逆。”二哥说得云淡风轻,我却没有了与他再谈论下去的勇气。
“我不想嫁人了,就这样吧。”他以为我在耍脾气,就自我缓和道:“也好,你才回来,就嫁了人,名声上也不好。就再等等,凌统立了功,孤就为他升军职,也好与你相配。”
我不想继续再与他说下去,只是笑着说:“我有些累了,想歇会。”
二哥亲自扶我到榻边,笑着说道:“好好休息。”
我没再嫁人,即使对方是我自小就喜欢着爱慕着的凌统凌公绩。
我安安静静地住在铁瓮城,不像以前在吴县时那么豪放,那么不羁。
有时候能见到凌统,但我已经没有了年少时候的炽热,我也能做到平静地与他相视,就像乔陌一样。
他还是娶了妻,有了儿子。见到我时叫我郡主,然后行礼。
我会在晚上梦见他,梦见我刚刚十五岁时,在他面前跳舞。
也会梦见我们一起看傩戏,去见练武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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