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们走到在水一方时,乔陌的脚步蓦然停住,驻足伫立。“怎么了?”步练师好奇地看过去,是一个稍显破旧的小院子。
“没什么。走吧,我带你出去。”乔陌声音听上去疲惫不堪。
“去哪里?”孙权也是阴沉着一张脸,信步走来。
乔陌跪下的动作迅速得令人咋舌,步练师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叩首认罪,“属下知罪。”
孙权没好气地说道:“你倒乖觉,却每每知罪犯罪。”乔陌还是不卑不亢的态度:“属下知错,自请责罚。”
孙权气笑了,“自然是要罚的,还轮不到你来做孤的主意!”他凌厉的眼神扫向步练师,后者本欲替乔陌开口求情,此刻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止不住地在发抖。
孙权让临川把步练师带到徐瑶面前,去认错,赔礼。徐瑶此事做得不对,也不代表着乔陌和步练师就可以越俎代庖地仗义执言。将军府的脸面终究还是要的,他甫一处理完晨务就见玉苍神色匆匆地在外面等候。当下便急忙赶了过来,就希望事情不要闹得太难看。
步练师虽然还在害怕,但她也绝不让乔陌一人背黑锅。她身子巍巍颤颤的,声音也是颤抖的,还是努力提高音量,“主公明鉴,此事与乔陌无关。”
她说完,恭敬地叩首,退下。
孙权走近些,看着乔陌。匍匐之下,却满是倔强。他叹口气,伸出手,“你起来吧。”
乔陌并不理会他的手,仍然不起身,“属下有错,理应受罚。”她说完,又是一通重重叩首。孙权有些气恼,乔陌甚少行叩首的大礼,如此这般,便是在责备他,无声控诉。
孙权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声音阴郁,“禁足于在水一方,无命不得出。”
“多谢主公。”乔陌利落地起身,看也不看孙权一眼,径直走进去。
孙权看着她的背影又气又恼,也是转头就走。
梓晞来看她的时候,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乔陌淡淡道:“都无所谓了。关在这里三天,无所谓好坏。”
梓晞递给她一壶酒,“好消息是你可以出去了;”她担忧地看一眼乔陌,“不怎么好的消息就是步练师终究还是同意了,欢天喜地地同意的。”
乔陌喝酒的动作一顿,旋即就发笑道:“是吗。”
那那天她的争锋相对,不顾尊卑上下,又是为了谁?
梓晞继续说道:“步骘辞官游历吴中,步练师知道后也明白步骘与她算是断裂了。但我听说,她之所以答应得那么开心,是因为说与主公早就见过。”
“哦。”
“她说她早就与主公皖城相见,不曾想今时今日还能有这样的缘分。”梓晞语气淡漠,像是沾染了几分夜露。
乔陌语气发涩,“那她怎么不早说,还是说,一直以来,她都在为进入侯府做准备?”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梓晞言及此事也是十分可笑,“据说主公听后十分欣喜。”
乔陌默不作声地继续喝酒,梓晞安慰她道,“步姬大概没有撒谎的,只是这一切,就这么巧合。”
“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
梓晞本来是想打趣她“一个人还没待够啊”,但话到嘴边,见着乔陌黯然,也说不出来,只得起身离开了。
冰释前嫌
乔陌拿出小心存放的碎玉,朝庭院内的井走去。长久没有打理,已经干涸了。她望着井底,深不可测,就像人心一样。
她抬手,将碎玉扔进去,蹲下身子,不可抑制地哭起来。
就像那一年,在房顶上哭得声嘶力竭。
孙权说羡慕她,可以不用嫁人,不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生拉硬拽地绑在一起;
步练师也说羡慕她,可以不用嫁人,不用困在一个不熟悉的家庭中。
可是她却又羡慕步练师,羡慕她的坦率,羡慕她的健忘,羡慕她所有。
大抵人心就如这井一样,永远填不满,永远深不可测。
乔陌哭声渐渐停下来,才发觉院子中多了一个人影。她匆忙起身,奈何蹲的太久腿脚发麻又头晕目眩,一时之间竞向枯井倒去。
孙权一把拉住她,冲撞力使他不得不后退了几步。而乔陌也顺势倒在他怀中。乔陌站稳后抽出身,语气仍旧硬邦邦的,“见过主公。”
孙权拿出一枚玉佩,递给乔陌,口吻仍旧是淡然的,“好剑不可没有玉珏相配,拿着吧。”
乔陌思绪顿住,呆呆地看着他,孙权也由得她看。过了好一会,她才意识到孙权此话何意。
他知道了白虹剑上的玉佩碎了,也知道是为谁所碎。
可是此时此刻,曾经给她玉佩的人正云淡风轻地拿了一块新玉珏给她,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
乔陌低头嘲讽地笑了笑,想说,已经不是从前那块,没意思。但开口还是毕恭毕敬道:“多谢主公。”
她伸出手准备接过来,孙权却一下收回手,乔陌诧异地看着他,不知何意。
“你还在怄气。”
乔陌的回答还是那句——“属下不敢。”
孙权叹口气,“那日是你教阿香说的那些话吧。”
“属下知罪。”乔陌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六月里的莎鸡振羽的声音,细不可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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