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仲卿将准备好的白绫悬在房梁之上,自尽而亡,嘴带笑意。想必是是以为到了黄泉与妻子再次相见,心里是期许着的吧。
孙权看得感动,看着焦仲卿到死都只想求得一个一心一意的妻子,有种知音相知之感。
乔陌看着孙权看得出神,忍不住戳他一下,“公子?看入神了啊。”孙权方才回过神,看着毫无感触的乔陌,好奇道,“你怎么一点感觉没有?”
乔陌取了一块糕点边吃边答,“这戏本呢,我也参与了,排练也看过好几次了,已然是麻木了。”
孙权却不依不饶,“那第一次看,第一次了解的时候,你一点触动都没有?”语罢孙权才想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你整日里,就是在忙活这些?!”
见孙权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乔陌赶紧续上茶,作讨好状:“公子莫恼,我这也不是分内之责嘛。”
孙权白她一眼。
“最初听说时,还很是唏嘘的。这世间本就求不了多少真心,这焦仲卿难得能有兰芝的真心,却被自己母亲一棒子把缘分敲碎。”乔陌说起焦母,十分不忿。
“世间最难求的,便是真心诚意。”孙权低声道,又看着舞台上。焦刘两家最后还是将这一对苦命鸳鸯合葬在了一起,以盼后人切勿重蹈覆辙,爱而不得。
“最后也是葬在了一起?”孙权问道。
“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其名为鸳鸯。”乔陌不语,念白告知了孙权所有疑惑。
“便是如此了,百岁之后,归于其室。甚是无趣。”
“哪里不好了?生死同穴,也算得上圆满了啊。”
“生前没有好好相待,死后即便葬在一处,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反倒只认为生前的好才是最重要,最实在的。”乔陌又解释说,“闭上眼,怎么会知道谁一直守在自已身边呢?”
孙权闻言,心中突发感慨,“便是写下了白首不离的卓文君,最后也落了一个‘无亿’的下场。果真如你所言,世间万事,真心最难。”
“这倒叫我想起司马相如那篇《长门赋》。文章倒是颇为武帝赏识,只是啊,只看到了辞藻华丽,却没有读懂长门真心。”乔陌此言,是在可怜那个金屋藏娇的陈皇后。
“你倒喜欢研究这些爱恨情仇的故事。”孙权打趣她。
“研究不敢当,只不过戏坊要唱戏,总得了解一二才好编排啊。”
“那你还看了些什么?”
“紫玉和韩重,弄玉和萧史,许穆夫人和公子无亏,西施和范蠡,总之可多了。甚至有段时间还在想着把新台纳媳也——”
“你也太胆大了。这戏写出来,不怕人说你没羞没臊?”孙权急忙打断她的话头。
“这些还好吧,哪里就没羞没臊了,”乔陌很是不解地看着孙权,“终究都是古人身上发生的事。况且情情爱爱是人之本性,哪能抑制得住的。”
“巧言令色。”孙权毫不留情地打击道。
“公子方才不也被真心所感动吗?干嘛此刻一副无关风月的样子。”反正出门在外,孙权说了随意相处,乔陌说话也是愈加放肆了。
“我只是觉得,真心难求。”孙权黯然。乔陌知道他只是表面风光,其中心酸也不好开口与人言说。尤其是,女人。
“你会不会觉得,与一个算计着你的威望、家世和利益的人在一起,很不自在?”果不其然,孙权开口便是诉说后宅之事。
“不仅是不自在,更多的是禁锢吧。”乔陌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她们在我身边,所求的是家族安康。我迎她们进府,是为江东安定。就像做生意一般,各怀鬼胎,彼此算计。”孙权苦着脸,终日来不能诉说的情绪,于今日,一倾倒底。
“亏得世人最瞧不起生意人,觉得商贾都是巧计赚钱,唯利是图。可是谁又不是呢?这些个世家大族不也打着算盘,谋取利益吗?”孙权到像是醉了,想将平日里的委屈憋闷都扔个干净。
乔陌看着他,不发一语,她知道他只是需要陪伴,只是想倾诉。
他说,她听。
“迎徐氏入府那一晚,我真想见你,真想找你喝酒。”孙权看着她,“你不知道我多羡慕你。”
不用结亲,不用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委曲求全。
那些幕僚,打着为江东计的名义,将自己束缚着,捆绑着。就像孙策,饶是他自诩风流幽默,还是终日里受着掣肘和制约。
“主公当自重,擅自出行恐遭贼人惦记,于主公不利,更是对江东不利。”
“主公此番又外出游猎,这可是极其凶险呐!居然还是孤身一人,主公以万万不可如此啊!”
“仲谋你纳袁氏女,也是极好的。孙家曾经是袁术旧部,如今也算是善待他的族人,世人再挑不出错处来了。”
“谢家是会稽大家,此番联姻,有助于我让我孙家在江东站稳脚跟啊。仲谋,你该懂事了。”
孙权有时候听着孙策对着诉说那些幕僚对他说的话,给他的劝谏,都想问他,主公不也厌恶着那些规矩制约,讨厌掣肘吗。为何要原封不动地全部给我?明明自己都知道那是种怎样的无奈,却还要硬生生拉着我一起承受。
他还想问孙策,主公为何还是成为了自己都厌恶的模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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