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有送我冰糖葫芦。
虽然,我也知道他是故意这样做,想让我消消气,或者说笼络我。
但我确实是吃这一套的。
*
父皇一辈子只娶了母后一人,恩爱多年,生子六人,我是最小的那一个。生我的时候,母后身体受损,我出生三天,她便过世了。
父皇因此见不得我。倒不是不疼爱我,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学识培育无一不尽心,只是这些都交与别人来做,他自己却从不出现在我面前,甚至很想忽略我的存在。
很难相信吧?六位皇子里,只有我没名字。
他是真的脆弱,脆弱到不敢看我,更不敢去想母后痛苦辞世,换回来一个活生生的儿子。他自始至终,都不愿意接受。
我有五位皇兄,其他四位都见过,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名字的缘故,他们见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只能小六小六地这样叫着。
原本伺候我的太监,名字也叫小六,听到皇兄们这样叫我之后,他惶恐备至地当场改名,跪下跟我说:“奴才以后便叫阿狗。”
其实,我并不在乎哎。
叫我什么都行,让我知道是在叫我就行。
四岁那年,我第一次见我大哥。其实叫他大哥有点不太合适,毕竟那时候他早就继位,成了皇帝了。只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在江南行宫,边修养,边处理政事。父皇身体还硬朗,就在京城替他撑着这天下,等他养好了身子,再把这皇宫和这宝座交付于他。
回到皇宫的姜界,端着盛满葵花籽的金碗,边嗑边打量我,模样还挺兴奋:“咱爹和咱娘可以啊,当时那么大年纪了,竟然还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小孩儿来。”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心里全是疑惑:他提到娘亲的时候,竟然都不哭的吗?
他把瓜子递过来:“吃吗?五香味的,御膳房刚炒的。”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瓜子,摊手诚实道:“我不会嗑。”
姜界瞬间抬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扯着唇角露出白牙,脸上还溢出惊奇神色:“所以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瓜子?”
我看着他的眼睛:“都是阿狗给我剥好了,我再吃的。”
“可以啊,原来是个金贵小公子,”他笑得更开心了一些,指挥我坐在一旁的绣墩上,自己坐在另一只绣墩上,放下金碗,剥了瓜子放在我掌心,问道,“你叫啥名儿来着,哥哥记不得了。”
“没有名字,父皇没给我取名。”我说,把葵花籽填进嘴里。
虽然他说是五香味的,但我尝不出来味道。
除了甜的东西,其他的食物,我都不能尝出味道。
这是只有我和阿狗知道的秘密。
他又剥好了一些递给我,拖着长腔佯装叹息,其实语气里并没有多感伤:“父皇就是那副深情模样,但你说这事儿跟你一小孩儿有什么关系?他要是真不想要,就不要跟母后上/床呗,仗着自己宝刀未老,就——”
我嚼着葵花籽,抬头看他。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眉心一跳,赶紧道歉:“对不起,哥哥忘了,你才四岁。”
“没事儿,”我指了指碗,“你继续剥。”
他果真又剥了起来,只是挑眉问我:“喜欢吃这个?”
我摇摇头:“不是,只是没事做,太无聊了。”
“行吧,”他勾起唇角,随口问我,“小孩儿,你有没有给自己想过名字呢?”
“没有。”
“父皇不上心,你竟然也不上心?嗐,算了,”他放下葵花籽,认真问我,“要不哥哥给你取个名儿?”
我略有些懵:“父皇愿意吗?”
他觉得可笑:“管他干嘛,你哥我现在才是皇帝,他已经退休了。”说完这句,果真思量起来,手指敲着桌沿,念念叨叨,“姜界,姜场,姜外,姜野,姜塞……哎,你不如就叫姜域吧?知道是哪个域吗?”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皇兄的名字,并不是很清楚具体的写法,太傅也没教过这些,所以就回答:“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玉’?”
他嘿嘿笑着,好像对刚取的这个名字很满意,于是蘸了茶水,在桌面上边写边道:“开疆辟土,大拓界域的‘域’。这么写,你记住了吗?”
茶水很快就消失了。
“我没记住,你再给我写一遍。”我说。
于是,他抱起我走到书房,把我放在桌子上,蘸了墨,一笔一划地给我写了十遍。
从此,我就叫姜域了。
*
姜界把我当儿子养,这让我很不满意,不过,他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儿子。
小孩儿刚生出来的时候都是丑的,但他和皇嫂生的孩子,一出生就很漂亮。皮肤白得像雪一样,目珠莹润得像墨玉一样。
皇嫂把我抱到床上,让我能凑近了看,开心地问我:“小域,你喜欢不?”
怎么讲呢?
喜欢有些轻飘了,应该是超级喜欢。
皇宫里,终于有了比我还小的男孩儿了,我以后也可以像姜界和皇嫂一样,把别人当做小孩儿来养了。
皇嫂很好,对我超级照顾,只是过世很早。
她离开后好长一段时间,姜界都很喜欢去宫外听戏,且是一身微服,随着百姓挤在满登登的戏园子里,听最火的角儿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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