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不懂姐姐的意思,但现在明白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任何选择付出代价,但她到底还是舍不得弟弟失望。
游舒还以为时隔十五年,很多事都会被他淡忘,可真的回来后他才发现,那些他以为忘记了的事其实一直都记得,只是要等到一个特定的时间点而已。
他恍然有种错觉,好像他的时间点被人在什么时候按下了暂停键,等他回来后,那个键又被取消,他的生活又能继续下去,仿佛中间的十五年只是弹指一瞬。
游舒把相机放回床上,又摸出手机打开,他的评论果然没有得到作者本人的回复,不过倒是有很多热心读者的回应。
我们大大从来没有写过这本书哦。
你是不是看混啦?大大没写过呢。
兄带,你这算KY吧?
游舒面无表情的翻看着底下的十几条留言,虽然各人的态度不一样,但他们表达的意思都差不多,那就是这本书作者的确没写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游舒一瞬间有种自己身处在一个诡异世界中的错觉,他不可能记错曾经熬夜追坑喜欢的书,也不可能记错作者的名字,可为什么现在全网都没有它存在的证明。
他和这个世界,到底谁的记忆出了差错?
游舒心烦,他往后一倒躺在床上,却发觉有什么东西从领口处滑了出来,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了一把,忽然浑身一个激灵,立刻又坐了起来。
他并不是个喜欢戴东西的人,以前冬天连围巾都很少用,可现在他看到掌心躺着一块翠绿翠绿的吊坠,雕工精致看着就价值不菲,还是鱼尾的形状,放在阳光下看颜色通透温润,泛着点点温柔的光泽。
这是萧未辛特意给他定做的玉坠,因为他说想要和他戴一模一样的,像情人佩那样的。
游舒震惊的看着手心里那小小的鱼尾吊坠,呼吸有些急促。
不对,这个坠子不该在这里,它、它应该随着自己另一具身体,落在滔滔黄河中了才对。
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游舒惶恐起来。
自己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萧未辛睁开眼,入目的还是熟悉的雕花房梁。
画椿在一旁守了很久,通红的眼眶昭示着她已经哭了一宿,见他醒了忙凑过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王爷醒了?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萧未辛好像听到了她的问话,又好像没有,直愣愣的就这样躺着,也不说话也不动,像个木雕做的假人。
画椿一见他这样就又哭了,抖着嗓子唤他:王爷
自从回来这三天,她家王爷就一直这样,醒了睡睡了醒,不跟任何人说话,也不回答,连宫里传来的消息他也不听不看,就跟失了魂的空壳子一样,怎么都没反应。
萧未鸣急的头发都要着火,干脆住进了陵王府,也许是亲眼见到萧未辛失魂落魄的样子受了刺激,他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行事忽然沉稳了不少,这些天一直撑着帮忙画椿处理府里的事,还要提防着朝里夏丞相的为难,担子重了不少。
可是少了萧未辛这个主心骨,萧未静和沈青玉都有些焦头烂额力不从心,那些勾结的证据就算交到了萧未深的面前他也不敢处置,眼下边境危急,萧未深只能靠着舅舅过活,哪还敢对他起疑心。
这一趟他们等于出征了个寂寞,萧未深就是个扶不起的烂泥。
萧未辛在床上躺了很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所有信息都不关心了,萧未静几次三番来找他商量眼下被动的局势都得不到回应,气得几天没吃饭。
比他更急的当属谢飞垣了,他一路杀气腾腾的闯进萧未辛的寝室,一脚踹开那扇花鸟屏风,将萧未辛从床上拖下来,恶狠狠地吼道:小兔崽子给老子起来!
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萧未深那狗|娘养的已经把边境五城送出去了,血流成河你知不知道!?
还有夏茂安那贱|狗,你到底还要不要报仇?
画椿急的哭了起来,上去拼命的把谢飞垣的手往外拉,对着他喊道:你这个混账要做什么!?谁准你这样无礼!
走开!谢飞垣不耐烦的对画椿骂道,你光哭有屁用啊!?你家王爷死到临头了知道吗?
他看着浑浑噩噩的萧未辛,怒从心头起,抡起胳膊结结实实的往萧未辛脸上打了两三个巴掌,每一下都蓄足了力气,直把他打得嘴角流血。
兔崽子,你还记得贤妃吗?谢飞垣恨铁不成钢,你难道忘了当年在她棺前发的誓?
你要让她永远睡在那简陋的陵墓里?
谢飞垣冷眼瞪他,看你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老子真是看错你了。
不就是死了个影卫吗,看你这副半死不活的德性!
区区一个下|贱影卫,也值得你这样?
提到了影卫两个字,萧未辛的眼珠微微动了动,嘴角抖了一下,眼神渐渐地开始有焦点。他抬手把谢飞垣的手甩开慢慢坐了起来,两边的脸颊肿了老高,因为几天不吃不喝,嘴上爆起了不少干皮,头发也凌乱的打结,这辈子除了母亲刚死的那几天,他再没怎么狼狈过。
小舒,不是下|贱的影卫。
他是我未来王妃。
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萧未辛突然从地上暴起,一拳打在谢飞垣胸前,谢飞垣毫无防备,被他打得连连后退,也吐了口血出来。
不过看着他已经恢复了些神志,他往旁边啐了一口,长舒了一口气:你早有这觉悟不就行了?
一个影卫而已,死就死了,管他什么身份。
你只要记住,你是什么身份。
谢飞垣扔下这句话,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站住。
萧未辛抬起头来,盯着谢飞垣的背影看了半晌,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但是,于你而言,小舒真的就只是个影卫?
谢飞垣回头,脸上露出讥讽的笑,生生的破坏了他那张本来英俊阳刚的脸:王爷真是说笑了,我手下影卫百来号人,算上已经死了的,更多。
我若是个个都当回事,这个影首的位子还要不要了?
你也不要忘了,你是个王爷。
不要做糊涂事。
萧未辛站在原地一身狼狈,听了谢飞垣的话后却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渐行渐远。
窗外秋日暖阳照进屋里,地上一片被照的透亮,萧未辛盯着那束光亮久久没有说话。
谢飞垣出了院子后神色如常,与前来探视的沈青玉和杨南若擦肩而过,沈青玉回头看他,只能看到一个冷漠决绝的背影。
一直走了几条回廊,谢飞垣一路转角拐到了假山后头,这里空旷安静没有人会来,只除了偶尔掠过的一两只飞鸟。
秋风刮过一阵萧瑟,几片金黄的银杏叶飘飘然的从他眼前落下。
谢飞垣沉默的对着假山站了一会儿,忽然捂着脸慢慢地蹲在地上,眼泪顺着粗粝的手指直往下流,压抑的哭声低低的从指缝里谢露出来,像是一只山野间失去了幼崽,想要嘶吼哭喊,却又只能偷偷地躲起来哽咽的野鹿。
怎么能不疼呢?
那孩子可是从小就被他养在身边亲自教导的,他那么乖巧懂事,事事都小心谨慎,从不让他操一点心,打一开始他就和别的孩子在他心里的地位就不一样。
那声恭恭敬敬的影首大人尚且还在耳边萦绕,可谁知道人突然就没了。
萧未辛与他相知不过才区区一年而已,可他与那孩子似是父子一般亲近,已经整整十五年了。
谁家死了儿子能不哭?
可谢飞垣不能,他只能在无人的静谧角落里偷偷的哭嚎两声,连个声儿都不能被外人听见。
出了这个假山,他还要冷下脸,继续去做那个冷心冷情的影首大人。
这世道真你娘|的无情。
第85章 八十五
八十五
就算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世界,可有些习惯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回来的,比如
早上刚刚五点,游舒就自动自觉的醒了,寒冬腊月天气寒冷呵气成冰,又是年关,大部分人都想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再赖那么一会儿,而年轻人们更是愿意睡到日上三竿,连着午饭一起吃。
可游舒早已习惯了过去的生物钟,凌晨五点正是他起身晨练的时间,到点就必须要起来,这规矩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手头没有刀剑给他用,可他还是愿意起身,哪怕只是出门去跑跑步也可以。
简单洗漱后,游舒打开了卧室房门,只穿了一件很薄的运动服下楼,他以为家里这会儿肯定都还在睡,可走到客厅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大姐也已经起身了,看打扮似乎也是准备出门。
游媛穿着红色的运动服听到动静回头,看到自家小弟精神奕奕的走来,一时间竟没回过神来:怎么起的这么早?
游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一头乌黑柔软的头发被他挠的有些乱,看起来很是青涩:睡不着了,干脆起来锻炼身体。
姐姐不也说我平时太懒散。
游媛犹豫着张了张口,最终低声说:我也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游舒走过去在玄关前穿鞋,一边小声道:姐,我能和你一起去跑步吗?
游媛一愣,继而点头道:当然可以。
他们姐弟换好鞋后就一起出了门,游家大姐丛小就是出了名的能干懂事,小小年纪就自律到可怕,从十岁起就保留了晨跑的习惯,这么多年都没断过一天,哪怕是刚从国外回来,时差都还没完全倒好,还能坚持自己的习惯。
游舒和她是最像的。
冬日凌晨五点太阳都还没出来,天边仍然挂着一弯残月,他们住的别墅区一眼望去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游舒浑身都冷得发抖,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真正的冰寒了,果然这副身体还是太弱,一点护体内力都没有。
那种感觉就好比你玩游戏,好不容易千辛万苦练到满级,所有装备武器都精炼完毕,结果一夜回到新手村,连个低级小怪都能戳死你,总之特别心酸。
游舒跑动起来,凌晨的冷风像刀一样割在他的脸上,他只有跑起来才能让身体有一点暖意,也能暂时忘掉那些让他无法冷静下来的事。
他顺着环山公路一直往上跑,渐渐地浑身就有了热气,而清晨新鲜冷冽的空气让他的心情慢慢地变好起来。
游媛一直沉默的陪在他的身边跑着,姐弟俩像是很有默契的一直往山上去,彼此都有种不肯服输的劲头。
游舒的身体到底还是太娇气,只跑了半个小时就气喘吁吁累的不行,他的额前布满了汗水,即使是这样冷的冬天,他也恨不得把衣服给脱光,喉头一片腥甜,一张口就能吐口血出来。
可他并不想就这么停下来,他还想着和姐姐一起到山顶,可以一起看日出。
游媛回头,看着步履蹒跚不停穿着粗气的游舒,转头又小跑回来,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小弟,拦着他往旁边的花台去,一边说道:歇歇吧。
我我还行游舒摇头,想要再坚持一会儿。
可是游媛很严肃的制止了他,小舒,我是希望你可以对自己严格一点,但并不是希望你一下子对自己这么刻薄。
不要过于勉强自己。
游舒被她扶着坐在花台旁,游媛把随身携带的保温杯打开递给他:喝口水吧。
两人并肩坐着,这时已经快六点了,山下能看到许多楼房已经开始亮起灯,游舒抱着保温杯小口小口的啜着温热的水,把喉头的腥甜压了下去,他看着山下那些明黄灯光一直发呆,就没注意到身边的姐姐也在同样审视着他。
游媛注意到游舒单薄的运动服下,裸露在外的脖子上挂着的一条黑绳,她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戴项链吗?
听了她的问话,游舒低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东西,随手把它拽了出来给姐姐看:是这个吗?
游媛凑得近一些,借着顶上的路灯仔细的看了又看,她也是稍微懂一点玉器的,伸手摸了摸那玉坠子后感慨说:这翡翠料子不错,你什么时候买的?
游舒低头看着那鱼尾坠子半晌,才小声回道:不是买的。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
游媛抬头,游舒的目光又落在山下那点点灯火上,明明就是在自己的身边,可游媛却觉得身边的弟弟好像离自己很远很远,她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了游舒的手。
游舒回过头看她,忽然笑了:姐,你有没有喜欢过谁?
没有。游媛轻轻地回道,她顺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山下,摇头说:也可能有过吧,不记得了。
在游舒的记忆里,大了自己十岁的姐姐一直就是家里最最可靠的存在,她打小就很有主见,从来没有让爸妈烦过一点,哪怕是青春期也不像别家孩子那样叛逆,她仿佛天生就是这样沉稳懂事,游舒内心深处一直对她崇拜敬仰,觉得自己要是也能像大姐那样优秀就好了。
小舒有喜欢的人了?游媛问他,是个怎样的人?
游舒脑海里浮现出了萧未辛的身影,他嘴角无意识的扬起,叹了口气回道:他呀
他长得很好看,虽然脾气不好,其实内心很怕孤独,有时候做事阴晴不定会让人捉摸不透,还总是口是心非,有什么话大部分时候都不肯明着说。
重度洁癖,讨厌跟人亲近接触,还很霸道,不许别人忤逆他。
没事的时候也不会出去鬼混,就只喜欢一个人在家看书写字,他的字写得真好。
他心里有很多没办法跟人分享的心事,所以看上去比谁都冷漠,不了解他的人会以为这个人没有心。
不过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游媛默默地听着他的话,皱眉道:听上去,这个女孩的性格并不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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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影卫到皇后[穿书]——顾青词(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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