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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垚忽然从梦中醒来,他缩了一下身子,仿佛有一道电流从他身体里穿过。心脏又剧烈地跳动起来,这次却还蕴含着其他更浓烈的情绪,他大口喘气,抓紧胸前的衣服,额头上立刻出了汗。
他分明在梦里听到有琴音,盘桓在头顶,像一阵春夜的雨,洒向他层层叠叠的梦境。当他惊醒后,他还觉得那声音并没有散去。他在梦里见到符衷在弹琴,自己离他很远,但琴音清晰可闻。
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离起床号响起还有两个小时,季垚盯着时钟,一直盯到眼睛酸疼,却再也睡不着了。他拉起被子盖住自己,在漫长的等待后,琴音渐渐消失了,周围的黑暗又变成了冰冷的魔怪,肆意地朝他扑来。
“如今灵魂已开始觉醒:于是在我的面前又出现了你,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我的心狂喜地跳跃,为了它一切又重新苏醒,有了神往,有了灵感,有了生命,有了眼泪,也有了爱情。”
季垚轻声地背诵诗的最后两句,他只能从这其中获得虚幻的慰藉。他不禁想象着符衷现在的样子,他会在哪里?他在干什么?他还记得我吗?应该不记得了。
想到这里,他埋了下脑袋,把口鼻都埋进被子里,蜷缩着,像巢中的倦鸟。
“我大概是太想他了。”季垚说,他闭上眼睛,重新做起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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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衷从自家的车库开了一辆奥迪S8出去,这辆车是他上大学的时候买的,为了方便出行。后来又添了一辆Porsche,奥迪就一直停在了家里——符阳夏不会坐这辆车,他只坐自己的古斯特。
他从高速上疾驰而过,满山的大雪让他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坟墓之中,大地死去了,天空给它披上洁白的寿衣。他只用了不到一小时的时间就进了时间局的大门,将车子停在露天的车位上后,他拿着自己的档案袋进楼,按下电梯。符衷去了第十层,他要来办理休假手续。昨天批假的负责人不在,于是符衷被告知过一晚上再来,其实办理手续这个流程大概只需要几分钟。
一个年轻职员坐在窗户后面,百无聊赖地一个一个摆弄自己办公桌上的一些小玩意儿,其实那些玩意儿根本没有挪位置。他听完符衷的要求后起身去了后面一间房,让符衷等待了一会儿。
等待的几分钟里,符衷站在过道上的窗边往外看,不远处的山脚下在做工程,工人们挖出一道一道壕沟,吊车再把一块块的巨石铺在壕沟底部,已经铺完的地方用黑色的布罩起来,雪堆在上面。在这种恶劣的暴风雪天气干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符衷看了他们一会儿,他终于这群人在干什么了——他们在建造一座挨着山的新公墓。
“怎么样,这公墓漂亮吧?”忽然有人在符衷身后说,符衷回头看了一眼,一个瘦但是健壮的人影站在他后面。对方朝他笑,抬手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抹了两下头发。
符衷看了他一会儿,才把他的脸和记忆中某个人对上号,他露出恍然的笑容,伸手与其拥抱:“天哪,老五,看看你现在,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南海真是一个锻炼人的好地方,你到那儿去待上一个月说不定回来就能当上尉了。”五爷说,稍微分开了一点,“现在军队大规模调动,我三周前也被时间局调回来了。”
五爷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猴精似的干瘦了,他总也站不直的背居然挺了起来,他到南海去巡防了几个月,回来就脱胎换骨了。符衷拍了拍五爷的手臂,寒暄了两句,五爷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刚到时间局,今天来办理休假手续,上面给了我两个月假期。”符衷指了指拐角后面的一扇门,那个年轻职员还没从里面走出来。
“噢,‘回溯计划’结束了?天哪,这真是个好消息。”
“没有,‘回溯计划’没有结束,只是我被踹出来了而已,他们甚至还想把我踹出时间局呢。”
五爷的表情难看起来:“为什么要把你踹出去?你犯了事儿吗?”
“我不知道,可能我受了伤,已经不适合继续执行任务了。执行指挥官就把我撤了,他同意我撤出‘回溯计划’。”
“执行指挥官是季首长吗?”五爷忽然问。
“季首长?”
五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季垚啊,你不是也叫他季首长?”
符衷的心揪紧了,随着心跳一下一下钝钝地疼,那些泵出来的血液也像火苗一样炙烤着他敏感的神经。季垚这两个字已经不仅仅代表一个人,它代表一段时光,一个秘密,一种贯穿于他整个青春的神秘本能,一场竭力追赶之后产生的失望。时间带来了另一种改变,把筑起的城墙摧毁,再让他用废弃的石砖铸造厄洛斯的神殿,赋予它比柏拉图更崇高的哲学意义。
符衷回避了这个话题,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把季垚的名字说出口,仿佛说出口,就是对季垚的玷污。这个名字只能藏在心里,隔绝外界的尘埃,让它永远保持澄净和清醒。
“你来这里干什么?”符衷拍拍五爷的手掌心,两人握了一个手。
五爷回头看了眼那扇门,说:“我也来找那间房里的人,申请调到北极的临时基地去,那边很缺人。而且自愿报名去的人,能拿到很好的福利。”
“是因为北极的虫洞事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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