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浩浩荡荡,横无际涯,如同铁马冰河一般,风呼雨啸而来。
“她不幸战死。”
魏山华明白了。
这个世界真的已经大变样了。
在他还没有准备好迎接新生活的时候。
他忽然理解了外面的冬天,也理解了风雪,甚至理解了那个医生。冬天确实已经来了,春天被杀死在花海成片的白日梦里,它永远地被时间留住了。魏山华只是感到惊讶,惊讶今天与昨天竟然隔了一世纪,惊讶自己尚未认清自己的母亲,她就像一颗露珠忽然被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魏锦南说到这里便流了眼泪,亡妻给他的造成的伤痛,时间并没有治愈。他没有说什么,抬手拭去泪水,别开视线,说:“我今天来,是想让你跟我去一趟俄国。”
“妈妈的墓地在莫斯科。”魏山华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接下去,他喉咙干涸,明明喝过了甜橙水,却还是觉得酸涩无比。
“不在莫斯科的公墓,在她的故乡,伊尔库茨克。”魏锦南克制住颤抖的嗓音,他经历过无数风雨,却还是在这时哭了出来,“你得去看看,那是你妈妈。”
说完后他捂住眼睛,但从手掌下方滚落的泪珠还是出卖了他:“也是我的一生挚爱。”
魏山华拥抱了他的父亲。
医生从外面进来,看到房中的一幕后停顿了脚步,他小心翼翼地询问,然后把电话递给魏山华:“一个医生给你打的电话,她说她叫肖卓铭,有话跟你讲,很紧急。”
魏锦南背过身去,用帕子擦拭泪水。医生悄悄觑了眼魏锦南,没说话。魏山华接了电话,在很简短的回复之后,将手机递回去。
“我还得去趟东北。”在医生出门去后,魏山华对魏锦南说,他的声音很平淡,仿佛不曾经历悲伤,“我有麻烦了。”
“出了什么事?”
“李惠利医院的医生错误地打开了我的冷冻舱,导致一种被称为‘毒血’的物质在我体内复苏,可能会严重影响我的身体健康。”
魏锦南皱眉:“刚才电话里那个人说的?”
“嗯。她是‘回溯计划’里的医官,我们都认识。虽然我不知道‘毒血’是什么东西,但她既然已经给我发出来警告,那我就必须得重视。”
“你很相信她的话。”
“都是战友,没有必要互相猜疑。她一个医生,何必来骗我。”魏山华说,“另外,她告诉我林城和符衷也在那里。那我就必须得去了。”
“谁和谁?”
魏山华没有再说他们的名字,喝掉最后一口甜橙水后,把杯子放在一边:“没什么,战友而已。情况紧急,上面安排我明天早上出院。我会跟你去一趟伊尔库茨克,然后再去大兴安岭。”
*
高衍文已经在大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了两个小时,期间他计算出了一个重要常量,稿纸叠在茶几的一边,尽量不去霸占其他的位置。他从牛津包里翻出自制的某份数据表格,压在食指下方,点着铅笔一个一个对照。秘书从外面走进来,她给高衍文端去一杯热水,俯下身时看到稿纸上绘制的零件草图。
“先生是机械师吗?”秘书笑着问,她走到另一边去把几个蓝色的文件夹塞进柜子里,“我看到您面前又多了将近二十张草稿纸,您已经接连不断地运算了两个小时了。”
高衍文瞥见有杯子放在旁边,才停下笔,抬头轻声朝秘书打了个招呼,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我不是机械师,我是地质研究员......在地科院工作的。”
秘书抬着手在研究柜子里那些文件夹上的缩写,闻言回头看了高衍文一眼,说:“看起来你对机械工程也十分在行?我原来还以为您是装备部的某位工程师呢,看来我猜错了。”
“啊,我确实不是......”高衍文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太善于交际和言辞,尤其是在这种陌生严肃的地方,“我甚至不是时间局里的人。”
“那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呢?我觉得装备部可能需要您这样的人才。”秘书继续她的工作,她顺手把办公室的窗帘拉开,眯眼瞧着外头连天的风雪。
高衍文捂着杯子,热可可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他喝了一口,缓解情绪:“我跟着老师报名参加了‘回溯计划’,属于科研人员。在撤离之前,指挥官让我到达北京后来找装备部部长。”
秘书点点头:“哦,原来是‘回溯计划’的指挥官。您找林部长是为了您画在草稿纸上的那些......某种大型器械吗?我想一定是的。”
高衍文表示确定地嗯了一声,垂眼看着摊在茶几上的纸头,把它们叠整齐,放在另一堆稿纸上头。秘书没听见声音,回过头看他,高衍文正要把可可往嘴边递。这位年轻腼腆的研究员忽地抬起眼睛和秘书对视了一瞬,手指就僵硬起来,慌忙别开视线,局促不安地动了动膝盖。
秘书见他拘束,笑问:“高先生看起来很紧张?”
高衍文环视这间大办公室,手捧着杯子放在膝上,礼貌地只坐了沙发的一半。他最后把目光转向窗前的秘书,肯定地点了点头:“嗯,有点。”
“放轻松,这里没有您想的那么可怕,至少比执行部好过一些。您跟‘回溯计划’的指挥官打过交道,我敢说,林部长可比那位指挥官好说话多了。”
“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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