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现在得学着表达情感了,不然等符阳夏来的时候,你都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季垚冷淡地回答了一句,接着就传来了岳上校“向右看齐”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得上去了。
岳上校已经整队完毕,季垚背着唐刀踏上甲板,站在一侧等上校来向他打报告。在季垚走到阵列前方时,背对太阳站立的执行员均朝他敬礼——这是礼仪,也是规矩。
长长斜斜的影子投射在临时甲板上,有些甚至覆盖了海上的浮冰。北极的太阳温婉地斜靠在冰山一侧,像个遮着帘子正在午睡的妇人,而旁边一座正在漂移的冰山,则是妇人脚边的白猫。
当季垚面对太阳时,他才发觉阳光如此夺目,夺目到他的双眼中竟然饱含泪水。当他低下头时,帽檐遮住了他的眉目,帽墙上的雄鹰巨树,此时却在光下闪烁着永不熄灭似的光芒。
季垚要做演讲,这叫“战前动员”,每次出任务前,他都要照例念一段话:“......受光于隙见一床,受光于窗见室央;受光于庭户而亮一堂,受光于天下而照四方。我们追随光明的脚步,而必将越来越清晰地看到事物本来的面目。我们肩负着重任,我们的血液中奔流着整个人类的精神。我们将驾驭时间,我们将洞察宇宙,我们将与自然并驾齐驱......”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令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
《凯歌》的声音从海面升起,在空气中颤抖着,发出沙沙的树声,最后打着旋飘到季宋临的耳中。季宋临靠在舱门上,外面的声音他全都能听见。此时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右手小指上光秃秃的,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但是少了什么呢?季宋临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放下。
他轻轻哼着《凯歌》,在指挥舱里继续工作。他的歌声不像众人齐唱时那么雄壮,而是带着孤独的悲凉,仿佛从月色照不到的花园深处传来,在多年之后反复出现在黄莺的梦中。
“重塑舱到位了吗?”季垚最后一个进入潜艇,他朝上面比划一个手势,顶盖自动关上,最后一弯水汪汪的天空也被挡在外面了,“肖卓铭医生在哪里?”
“指挥官。”肖卓铭侧着身子从舱门弯腰跨出来,扶正头上被挤歪的帽子,朝季垚打报告,“已经锁进货舱里了,两个执行员守着,不会出错。”
“嗯。”季垚点点头,往舱内看了一眼,“潜艇上都是一群男人,你方便吗?”
肖卓铭把散下来的头发收进医官帽里,推了下眼镜,往后看一眼舱内穿梭的执行员,耸耸肩:“我成天都在一群执行员中间工作,我没什么不方便的。执行员们都很有礼貌。”
“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我打报告,如果有谁骚扰你,我会让他下半生做不成男人。”季垚说,他从穿白褂的杨奇华手中接过玻璃箱子,放在季宋临手边,然后搭着扶手进入前辅机舱。
箱子里趴着一只红狐狸,正翘着耳朵注意外头的动静。季宋临看着季垚把箱子放好后便面无表情从他身边擦过,他垂下眼睛,动了动睫毛。狐狸仰着下发出呜呜的叫声,季宋临伸手进去揉了揉狐狸的耳朵。在杨奇华教授的照料下,狐狸恢复得很好,皮毛像一团火在烧,把昏暗的潜艇都照亮不少。
岳上校接替了季宋临在指挥台的位置,他曾经做过潜艇的副艇长,此时仍宝刀未老。季宋临被铐上双手后带到艇长休息室,季垚正坐在里面等他。那把椅子是季宋临曾经坐着计算天体运行轨道的地方,桌上的稿纸和书籍都按原样摆放,季垚正叠着腿在浏览其中一张纸上的内容,抬起眼睛就看到季宋临被人带进来。
“把柜子门打开。”季垚在执行员退出去后说,他放下手里的纸,指了指旁边上锁的书柜门。
季宋临从躺柜下的抽屉中提出钥匙,卸掉了锁。季垚站在敞开的柜门前,上下看了一眼,踮踮脚尖:“不是书就是早就绝版的碟片,看来你的生活过得很艺术。最底下那层是什么?”
“航海日志。”季宋临把一叠笔记本抱出来,季垚随手抽了一本翻开,看到牛皮内封,用浓黑的墨水笔画着黑白双翼。
他在那个徽章上停留了许久,手指轻轻擦过光滑纸面,墨水甚至还散发着香味。抬眼看看季宋临,对方绷着嘴角,一言不发。季垚继续翻看内页,每一页上都写着具体的日期和时间。
翻完之后他把笔记本丢回去:“就这些?全都是你在潜艇里生活时的见闻?给每个鲨鱼群取了名字,给一棵海带量了长度,长到400米后就把它收割了......老天,你怎么尽记些无关紧要的事,你知道我想看的不是这些。”
“可我就只有这些。”季宋临看着满桌摊开的笔记本,再一本一本小心地叠好,“这是我每天的生活,我孤独地活着,只能依靠给鲨鱼取名字作乐。尽管只有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这是我生活过的证据。等哪天我死掉了,未来的人们在一艘废弃的潜艇上发现我腐烂成白骨的尸体,还不至于找不到我活过的证据。”
“证据。”季垚笑了一下,又像是没笑,他把手放进裤子的口袋里,“嗯,证据,你说得也没错。其他的呢?你十年前出任务的日志,我要看的是那个。我劝你乖乖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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