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垚眯起眼睛看玻璃外的星星,咬着下嘴唇沉默一阵,回答:“我要是真知道那么多就好了,父亲下落不明,母亲与我形同陌路。”
“操,是不是有人故意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秘密?”朱旻骂了一句,“除了西藏,就属东北最难搞。”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朱旻耙耙自己的头发,起身在平台上走了两圈,说:“妈的先不管这些黑道白道的了,当务之急是唐霁跑路了,林仪风说他去了赤塔。三土,你该怎么办?”
“来了就杀。”季垚说,他把杯中新倒上的茶水喝掉,“仇恨永无止境,总有人想要我死。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恶制恶。不过若有谁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反报之。”
朱旻知道他的脾性,点点头,不做声,坐在凳子边上点燃另外一根烟,朝季垚递递:“不抽烟了吗现在?改变真大。”
“嗯,不抽了,有人说抽烟不好。你也少抽点,自己是医生,还不懂得保养身体。”
“哦哟哟,谁的话这么中听,就把你的烟给戒了?”朱旻看着烟头一闪一闪,“老子咋没遇上这么个人来阻止我这些恶习呢?”
季垚挑着唇角笑笑,剥开第二颗糖。朱旻一转眼瞥到季垚的手腕,有鲜红的勒痕,皮也擦破了:“你的手怎么回事?被麻绳捆了吗?怎么搞成这样子,药涂过没有?”
“没什么,就用力了点,弄破了皮而已,不碍事,药涂过了。”他说着不动声色地把袖子放下来,扣好,挡住了伤口。
“哦。”朱旻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不做多言,“自己小心点,别玩得太过分。”
季垚咬碎方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你有没有把我有躁郁症和恐惧症的事告诉过别人?”
“告诉个屁,我有谁好告诉的?这是病人隐私,我是个有良心的医生。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想问我有没有把这事告诉你那个学员是吧?没有。”
“嗯,很好。背上的疤痕什么时候给我去掉?”
“等着,还早。”朱旻吞云吐雾,一脸忧愁,“你回去吃饭吧,不聊了,老子困了,要睡觉。资料你再好好看看,保护好自己,兄弟,我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季垚看看时间,还早,收拾好文件袋把风衣穿上,说:“年纪轻轻生活作息像个老头子,你得给自己找点乐子了。多谢了大猪,替我向林仪风问好。记得要保护好我们的线人。”
朱旻听着皮鞋声渐渐远去,掐灭烟头,拿过旁边的搪瓷杯子捧在手心里。他过了一会儿才离开,不过没回房间去睡觉,而是去了实验室。
他对季垚说了谎,他其实并不能睡觉,因为他今夜要值实验室的夜班。
寂静的实验室里亮着灯,上一位值班的人正坐在实验台前看最新的医学报告,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水味,台子上的仪器都被整理好了,四周静得没有一点人声。
“朱医生,这么早就来了?”林奈·道恩从报告中抬起头来,笑着对朱旻说,“时间还没到,朱医生先休息一会儿。”
朱旻点点头,在一边的椅子里坐下,他看看认真研究报告的加拿大青年,闭上眼睛开始打盹:“我睡会儿,时间到了记得叫醒我,道恩医生。”
第110章 深度惊恐
道恩放下报告,鼻梁上架着眼镜,他只有研究学术时才会戴眼镜,看字太累了,得眯着眼睛。他把眼镜摘下来,好把朱旻看得清楚点,朱旻陷在椅子里,闭着眼睛小睡。
他注意到朱旻随身抱着的搪瓷水杯,杯沿的漆都像老头子的牙齿一样掉光了,他还跟捧着个宝贝似的。杯身画着红色图案,共产主义好之类的,大概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作品。
道恩注意朱旻好多天了,自从轮到他们两个换夜班之后。朱旻比道恩年纪大一点,但也算年轻,搪瓷水杯这种东西与他的气质不相称——尤其是今天还穿着大花衬衫。
想想有点诙谐,道恩轻轻巧巧地笑,坐回去,重新在纸上做笔记。他没去打扰朱旻的美梦,他知道朱医生的习惯,每天总是早早地过来等着,等着就睡觉,到时间了自己就会起来。
朱旻今天睡得有点熟,手里的水杯没拿稳,一点一点往下掉,险些就要摔下去了,道恩忙伸手过去捧住。
幸好没把人弄醒,朱旻的手彻底放开了,头歪到一边去,睡得毫无防备。道恩把他的水杯放在旁边的小桌上,那里有几本医学杂志,杯里还有点剩下的水,早就凉透了。
实验室里静悄悄的,冷藏柜里冻着各种各样的标本,墙上的时钟不断闪动。道恩抬头疏解一下脖子的酸痛,看到换班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朱旻还没醒,估计梦里周公缠着他下棋。道恩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看朱旻在睡梦中呼吸,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金色的头发在灯下反光。摊开的报告纸上,配着基因序列的图片。
没去叫醒朱旻,道恩取下旁边自己的一件夹克外套披在朱旻身上,免得他半夜冻着。道恩虽然行为放浪一点,心地还是善良的。
季垚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他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声音在背后回荡着,就像很多人在后面追赶自己。季垚发抖的手指攥着牛皮纸袋一角,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步子越来越快,然后在走廊中奔跑起来,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响起,心底的恐惧轰然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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