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鬼船?”陈巍再次发问,他觉得眼镜今天不对劲,平时闷屁不放一个,今天神神叨叨,“你清醒一点,江上有人行船很正常的。”
眼镜薅薅陈巍的头发,一边惊讶于陈巍的发量,一边指着红灯笼说:“你们两个瞧仔细点,招子长那么亮不见得有用,那船逆水行驶,而且船上根本没人。”
卷毛被他说得有点紧张,胡乱呸呸了两句,取掉枪上的镜筒凑到眼睛跟前看。陈巍站在江岸边看那小船在迷雾中移动,红灯笼悠悠地晃荡,周围的温度突然变低了,眼镜把外套穿上。
“妈的。”卷毛忽然骂了一声,“操,还真他妈是逆水行驶,撞邪了,没人在船上!”
他把镜筒卡回枪上,环顾一下四周,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起了浓雾,潮湿阴冷,冷到骨头里去,他打了个寒噤。眼镜把两人拉到后边去,离江岸远一些。
“离水边远点,水下有吃人的怪物。”眼镜说,“雅鲁藏布江的大王要来捉人了,不知道今天我们谁会死。”
“你到底在说什么?”
陈巍把枪上膛,他觉得这雾中有古怪。他还注意到,随着雾气越来越浓重,发掘现场几百号人都噤声了,空气中潮得一抓就是一手的水。
看着像个书呆子的眼镜忽然变得神色严峻,他用低沉的声音说:“听过那首打油诗吗?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
陈巍接下去:“留下买路财。”
眼镜笑一笑:“我们要过大王的路,自然要留下买路财。只不过大王不收钱财,它要的是活牲。江上的船,就是招魂去大王府的。”
卷毛和陈巍突然懂了。
这时人群忽然躁动了一下,很快就平静下去,四五壮汉抬着捆好的活牛从石滩上穿过去。老僧还站在原地,他的身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伛偻,身上的红色的袈裟却像朱砂一样醒目。
绛曲退下去,站在一旁,固执的负责人由执行员们护卫着撤退到安全的地方。活牛被抬上去,直接生剥了牛皮,一条口子豁开,整张皮就揭下来了。
血淋淋的牛皮还热着,僧人用皮子包了一捧黄沙,然后埋进钻孔机打好的洞眼里,让人抬着一缸牛血就灌下去。一股白烟呲啦一声窜上来,伴随着一股恶臭,随着风飘到陈巍那边去。
洞里开始咕噜噜地冒泡,绛曲在这时突然跪下来,头叩着江水的方向,那条鬼船已经停下了,不远不近的,灯笼的红光倒映在水中。
何峦静默地看着他们怪异的举动,忽然旁边冒出毛茸茸的脑袋,陈巍悄悄挨到他身边来。旁边还有两个人,卷毛搭着眼镜的肩膀,眼镜今天格外严肃,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僧人。
牛血像煮沸了一样翻滚,血腥气和潮湿的恶臭味很快在雾中弥漫开来,那味道有点像大鱼的气息。湿度太大,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们像被泡进了水里。
忽地地面震动起来,山上的碎石开始往下滚落,何峦正好站在石块下面,陈巍一伸手扯住他的手往旁边带,脚下没站稳摔在一起,一块怪石砸下来,四分五裂。
“地震了?”何峦把怀里陈巍扶起来,拍掉他头上的灰尘。
“谁他妈知道怎么回事,江大王要上来吃人了!”陈巍胡乱喊一句,拉何峦跑到空旷的平地上去,这地方震一下可不是小事,山崩了他们都得完蛋。
“什么江大王?”
“回去再跟你说!”
下面一片嘈杂,大地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地底下翻身,即将破土而出。江水也翻起巨大的水浪,哗啦一声浇下来,把钻孔机掀翻到水里去了。
只有那艘船依旧平稳地停在浪尖起伏,不论水涨的多高,始终不会高过那盏灯笼。
雾气越来越重,远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寺庙的长明灯也被掩盖在奶白色的水汽背后。忽然起了风,怪叫着从山上冲下来,撞破林木,一下子冲击在化石坑中,瞬间沙尘四起。
何峦扯开衣服把陈巍罩住,抱着他的头,替他挡去铺天盖地的沙石。尖利的石块从何峦脖子上擦过,很快擦出了一道道斑驳的血痕。
僧人的袈裟被狂风吹得像佛寺的幡旗,他在风中绕行几圈,那步子却像站在庭前看落花。他寻了一个地方,面向狂暴的江水,面色安宁地坐下来。
他坐成了一尊雕塑,在飞沙走石中岿然不动。一个浪头打下来,水幕从他头顶劈过,袈裟瞬间湿了大半,老僧却微笑着闭上了双眼,脸上的皱纹舒展开,焕发出光彩。
僧人那么安详,仿佛不是面对滔天巨浪,而是面对着经筒佛堂。
他对着雅鲁藏布江说了一句话,当最后一个字说出口时,四下瞬间归于寂静,最后一个浪坠下去,大地也不再震动。雾气突然散走,狂风偃旗息鼓,江上的鬼船不见了踪影。
何峦松开陈巍,陈巍一眼就看到了远山的寺庙,倒映在江水中。林芝的桃花还没开放,四周群山围拢,冰川亘古长眠。
惊魂未定的众人忙上前去探看僧人,却见洞眼里空无一物,埋下去的牛皮牛血此时不翼而飞。而那位身披深红袈裟的行脚僧,竟然已经坐化了。
他坐在巨石的前端,归去的时候依旧面像西边奔腾的江水,他不痛苦,神态祥和似佛像。
何峦上去接绛曲,绛曲是他老师。这位藏族的学者朝着僧人跪拜,然后面向西方,匍匐着向雪山叩头。他在何峦的搀扶下站起来,平静地拭去眼泪,示意他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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