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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页

    —没错。我也想这么威风出一次任务。
    —再等等,说不定好机会正在朝你迎面走来。
    陈巍看着手机笑了会儿,跟何峦聊了两句后便下线了,转而点开作家的公众号看起更新来。他翻了翻目录,今天已经更新到1336章了,而且字数一反常态,几乎是之前的十倍。陈巍马上乐滋滋地点开了看起来,看得小心、缓慢,生怕一翻看到了底,今天的乐趣就这么没了。他看完后照例给作家打了榜,再去论坛里逛了一圈,看看有没有新书出版的消息。
    他没看到什么新帖子,不满地撇了撇嘴,点开作家的动态也没看见更新。陈巍反复盯着笔名“亦山”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退出网页,意兴阑珊地关掉了手机。
    *
    手机在桌上嗡嗡作响,有新信息来。何峦没看手机,抹了一把脸,红着眼眶从柜子里抬出一口梨花箱,搬去放在了母亲的床边。这口箱子是母亲结婚时的嫁妆,在她三十年前出嫁时,尚且年轻的外公憋足劲儿用一双巧手打了一口梨花箱,装着被褥和新衣送走了新嫁娘。而外公去世却是何峦一岁时的事,如今他的坟茔早已芳草萋萋了。
    “这是被子,这是棉絮,还有几件旧衣,都在里面。”何峦打开箱子的锁,把盖子揭开了,点着里面的物件说。他把母亲扶起来,靠在床头。
    床板建得低矮,梨花箱靠在旁边,散发出古老悠远的木头的香气。母亲调整好身子,伸手去翻动箱子里的东西,她珍惜地望着里头别具意义的几样旧物。她因为生病而瘦得脱了相,柔软的布衣像一件寿衣那样套在她身上,袖管下支着两条细瘦的手臂。
    她今天比往常清醒了一点,消失已久的神采重又回到她灰白的脸庞上,好似又变成了刚脱离家庭不久、正真正地开始经历生活的青年女性,而不是病魔缠身的处于弥留之际的老妇。
    “这是你外公亲手去老店里打的棉花絮子,刚打出来的被子又松又软,现在都硬邦邦的了。”母亲说,她抬起手腕拍了拍那棉絮,用一种温和的、好似看着亲人的眼神注视着它。
    箱子下面有一个牛皮纸袋,何峦将其抽出来,拆开封口后从里面取出了一叠相片。母亲心平气和地笑了一下,把那些照片接过去,摊开被子上一张一张看起来。若不是因为病痛,她必定是一位心胸平静、和蔼可亲的受人尊敬的妇女。她一边看着照片一边指给何峦说:“这是菊花展,这是观音庙,这是你大舅家,那年你四岁半......”
    她自顾自轻声细语地说着,想大声表达喜悦都没有力气,不过她看起来挺有精神。何峦陪她一块儿看照片,翻到了一张合照,他在照片上看到了父亲。照片里的父亲身材高大、气宇轩昂,是个很气派的男人,穿着一件翻领的海狸皮军大衣,双目炯炯地望着镜头,目光似有实质般穿透画面直看到外界来。
    照片里的人很难与现实中那个时常喝得醉醉醺醺,两眼发饧地倒在躺椅上望着黑天出神的父亲联系起来。照片里外是两个世界,时间如驹,倏然过隙,相机捕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一秒,将它固定下来。何峦凝视着画面中姿态高傲、自信十足地扬着头的人,不动声色将照片翻过去盖了起来。
    父亲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何峦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曾经神采飞扬的军人变成如今成天无精打采、浑浑噩噩的样子来呢?
    他陪着母亲待了一会儿,等母亲累了就扶她在床上躺下,看着她闭上眼睛睡去才收拾好了箱子放回木柜里。他帮母亲拉好被子,关掉灯后走出卧房,一抬头就看见家里多了个人影。那个高高的、魁梧壮实的身影正歪斜在何峦的房间窗户旁往里看。
    何峦面露厌烦地皱起眉,上前去推搡了父亲一下,让他离开自己的房间远点:“你回来做什么?”
    父亲又大醉了一场,何峦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听见自己说话。父亲的结实的身躯狠狠地仄了一下,他兀自拖拉着步子往阳台上的躺椅走去,等倒在了上面之后他才粗鲁地呼了一口气,开始解短皮袄的扣子。
    他将衣领全部敞开,打着酒嗝晃了晃脑袋,嘴里囫囵不清地说着什么话:“你问我回来做什么哩!我也说不清......个个都变成怪物啦,真叫人受不了!深更半夜,狗汪汪地叫着,龙王在外面等着我们,说真的,让人心里发毛......你问我回来做什么?我回来做什么......”
    何峦走过去的时候父亲已经昏睡过去了——就像他任何一次回家一样。躺椅摆在阳台上,躺在上面正好能望见黑糊糊的天、光秃秃的葡萄藤和鳞甲似的、一列一列的屋檐。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开始第二卷 。第二卷一周修改五章,手动解锁,可等等再看。具体修文动态见微博@秦世溟。
    第26章 亦山为峦
    家里再次寂静下来,何峦不止一次觉得这不是家,而是一座坟墓,家的感觉早已在许多年前就被时间留住了。一阵风从外面偷跑进来,吹到厨房里,把挂在架子上的炊具拨得叮当作响。父亲进来后没关门,何峦只得穿过阳台去把敞开的家门关好。门外的露天楼梯平台上摆着几盆菊花,黄的紫的,疏于管理,长得瘦瘦高高,不过花开得正盛。
    何峦没急着关门,他走出去蹲在几盆花前面看了看,伸手除掉花茎下方枯萎的叶子,再埋进土里当肥料。他用瓷碗接了些水来浇花,将一些歪倒的花枝扶正。他不懂育花之道,只管每日浇水、拔草,剩下的就任其自由生长了。何峦跟这花儿一样,都是自由生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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