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禹黑色的瞳孔中映着桌面上的蓝色三维投影，看着它从一个整体变为无数个细小的零件，数次变化着计算着，给手工操作仪器制作的托尼精确的数据。
    一时之间，只有音乐和谐地流淌在两人之间，气氛平静又柔和。
    酷！他看着跳跃在托尼指尖上的精密投影，小小声地惊叹道。
    他不自觉惊叹的行为无疑让托尼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小胡子男人微微侧头挑着眉，小胡子动了动，懒洋洋地问道：好奇？
    余禹乖乖地点了点头，专注地观察着，试图弄懂或记住托尼手中的每一个动作。
    你在进入游戏场之前是什么学历水平？托尼随口问道，说不清是试探还是真心交流。
    他一直找不到余禹的身份背景，便也对余禹有着许多好奇。但在提及余禹被困游戏场的事情时，防止触碰到余禹的伤心事，他还是微微考虑了一下，才避重就轻地询问道。
    不过，小胡子男人偶尔的细腻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已经明白自己彻底离开游戏场的余禹也早将曾经无望麻木的感觉抛至脑后，毫不在意地回答着：初高中水平？
    其实余禹自己也有点忘了。
    他只好扳着手指算了算，接道：按着年龄算的话，应该算是刚上高中？
    我忘了。计算无果后，他耸了耸肩，无所谓道。
    男人顿了顿，很快算出了时间。他扭头看向余禹，沉默片刻问道：你在游戏场里待了将近六年？
    他看着余禹点了点头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后，抿了抿嘴，表情不明。
    你对这些小玩意儿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他撇开头，仿佛在认真地打量着手中零件一样，一边和余禹说着。
    他转了手中的零件，好似突然反应到自己已经盯着零件走神太长时间了，为了符合自己斯塔克的身份，又额外补了一句话：能让斯塔克做你的导师，你可要珍惜。
    余禹明白在托尼别扭的语言下掩盖的关心。他晃了晃脑袋，思索了一会儿，特别给面子地慢悠悠开口问道：那我就想问一下，之前你送我的那些玩具，该怎么拼？
    什么意思？托尼愣了一下，回想着自己送的礼物里有没有拼图或积木，一时半会儿没理解余禹话中的含义。
    就像那只小蜘蛛形状、还会弹小竖琴的那只小机器人。余禹抬眼看了眼托尼蜜色的眸子，说道。
    我拆了。他无辜地眨了眨眼，摊开手道，我不会拼了。
    托尼消化了一下余禹的话，突然反应过来，扬声道：嘿！
    你别告诉我，你把我专门做出来送你的礼物全部拆了？托尼之前对于余禹经历而产生的复杂情绪迅速消失，转而不满地叫嚷道。
    拆了。余禹笑嘻嘻的，接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看你把知识专门放到了送我的礼物里，我不拆就多不好意思啊。
    你跟谁学的油嘴滑舌？托尼被余禹的话噎了一下，语速极快地询问道。他记得之前余禹是住在韦恩庄园，便想了想平时布鲁西宝贝搂着超模的模样，心中更加坚信自己在余禹一出现就封锁屏蔽掉整座别墅的能量波动这一行为的正确性，不满地撇了撇嘴。
    一直处于学习与人交往的余禹眨了眨眼，回想起迪克在和姑娘们打电话时的话语，露出牙齿笑嘻嘻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错误解读并错误学习了迪克的撩妹行为。
    所以说你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拆了我送你的所有礼物的吗？托尼彻底放下手中的零件，倚着工作桌，半挑着眉，看向余禹，询问他的来意。
    当然不是。余禹摇了摇头，回答道。
    那是老蝙蝠的事？托尼询问，他挥了挥手，眼睛都不眨地撒谎道：你放心，我已经和老蝙蝠说过你在这里的事情了。
    他看向余禹，却发现余禹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仿佛这才想到远在哥谭的大蝙蝠一样，挠了挠脸。
    呃不全是是这个事。余禹没有说什么，迅速顺着托尼的话转移话题，提出了自己一直萦绕在脑海中的问题，道，除此之外，我还想问一下，你后来有没有再次进过游戏场？
    没有。托尼扫了余禹一眼，一只手指挥着笨笨给他倒水，若有所思，不仅我没有，包括队长超人他们也没有。
    队长？史蒂夫吗？余禹从托尼的话中找到了一个重点，询问道，你们关系很好？
    谁和那老冰棍关系好了。托尼撇开头，扁了扁嘴。他注意到了余禹奇怪的表情，眯了眯眼，察觉到了什么：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以为你们为了巴基打了一架后，关系就差到不再相互联系了。余禹疑惑地叙述着。
    巴基巴恩斯？余禹一句话里的信息量很大，托尼沉默良久，才继续道，这么说来，老冰棍是正确的，巴恩斯中士确实还活着？
    活着啊余禹点了点头，他把自己已知的信息告诉托尼：我在和彼得一起进游戏场之前，还在哥谭湾的港口见过他一次。
    虽然外貌上和在游戏场时差距很大，但我知道是他。他绕过自己是通过记忆碎片认出巴基的事情，只是皱了皱眉，继续道：不过，巴基变得有点奇怪。
    他不仅不认识我了，一只胳膊也没了，还装上了金属义肢。余禹摸了摸下巴，说道。他和默然的托尼一起思考了一会儿，没想明白后，就把这个问题暂时放到脑后。
    算了，等见面再说。他拍了拍托尼的肩膀，将走神的托尼的目光重新拉到自己身上，说道，我不知道你后来与他们发生了什么矛盾，不过我觉得史蒂夫和巴基人都挺好的，你们可以静下心来好好聊聊。
    毕竟觉得别人的事自己也不好插嘴，余禹就只说了这一句，耸了耸肩，闭上了嘴。
    第 97 章
    余禹的到来, 让一直处于焦躁紧张状态的托尼也有了许多放松的时间。
    考虑到余禹是第一次到纽约, 两个心理年龄相差不多的人凑在一起把纽约翻了一个遍。
    尤其在两人一起去飙车时，余禹兴奋地就差爬到车前盖上尖叫了。
    当然, 最后两人在得到了警察的严厉批评和罚单后才意犹未尽地转向其他活动。
    阿尔特表示乐见其成。毕竟在余禹出现在纽约之前，托尼已经再一次在实验室里不眠不休工作了两天两夜了。
    余禹也玩得十分尽兴，这是他在巨大的韦恩庄园里所一直没有感受过的兴奋和放肆。
    他不得不承认，在游戏场里博弈的六年里，他的本性中已经沾染上了追逐刺激的疯狂。
    而现在, 他正站在直升飞机里看着托尼背着降落伞从机门一跃而下的背影, 扶着机门感受着直升飞机机浆掀起的风浪，望着脚下的蔚蓝与嫩绿, 思维发散到各处。
    他从未在被浓雾圈定了范围的游戏场里见过如此广阔、渺小却又生机勃勃的世界。
    余禹毫不犹豫地跃下, 轰轰的风声几乎掩盖了他兴奋的尖叫, 但他却清楚的感受到了由于失重感而同样轰轰隆隆的心跳。
    他在风中展开四肢，张大眼睛试图印下此时此刻广阔而寂寥的风景，仿佛被禁锢在天地间的心慌却带来了更多的肾上腺素。
    余禹并拢四肢俯冲了一段距离追上托尼, 扭头便望进了托尼笑意盈盈的蜜糖色眼眸。
    世界是浩大的。托尼向余禹大喊道，不要被那片浓雾所束缚。
    余禹愣了一下, 扭头定定地看着托尼。
    他很聪明, 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走出去，不要再被游戏场所束缚。
    托尼看着余禹呆愣地望着地面，回想着几天前的那场由他的攀比心所举办的派对。
    当时他只是带着和老蝙蝠抢崽的心情，热情地向余禹展示了自己与老蝙蝠的宴会完全不同的派对。
    对于余禹来说，那场派对真的很热闹, 和布鲁斯常举办的宴会完全不同。
    姑娘们的欢呼声与鼓动的节奏在别墅里起起伏伏，而被托尼禁止喝酒的余禹抱着果汁，笑吟吟地仿佛乐在其中。
    但实际上，他只是坐在角落里观看着周围的嬉笑。
    他就像与这热闹分隔开来，独自形成了一个寂静的世界，带着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就像他在游戏场冷眼旁观着其他玩家的行为那样无论内心是怎样的感受，他只扮演或本色出演那个永远的异类。
    仿佛只看着别人的嬉闹就可以了。
    而此时，余禹扭头看着男人原本固定的发型已经被风吹乱，也不合时宜地发起了呆。
    他完全没想到，当时喝得几乎站不住脚的托尼竟一直关注着自己。
    余禹脸上出现了困惑，但转瞬即逝。
    他试图解释。
    我只是习惯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被吹散在风中。只是他才刚起一个头，托尼却仿佛早就知道余禹想要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
    哼嗯，我猜你想说你习惯了。男人撇了撇头，也像余禹一样展开双臂，仿佛拥抱着地球。
    那你习惯的是游戏场，又不是纽约、不是美国、也不是地球。他扁了扁嘴，在余禹的目光中刷的一下打开了降落伞。
    总是穿着战甲从天空急速直线下落，这样慢悠悠的也挺有趣的。男人没有特意去等待或要求得到余禹的反应，他想到哪说哪，带着斯塔克常见的风格，很快地又把话题跳跃性地改变。他悠闲地拽着降落伞背带，双脚也无意间晃晃悠悠的。
    余禹抿着嘴，也同样打开了降落伞，握着背带垂眼望着脚底无垠的山川河流，仿佛想着什么，有仿佛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地放空大脑。
    然而，余禹给托尼带来的放松状态只维持了几周，紧接着托尼的失眠症再次卷土重来。
    只是，他并没有在余禹面前表现出来，甚至在白天仍然带着余禹去熟悉现实世界的生活与活动。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时间差不多又过了一个晚上，托尼听着阿尔特的报时，把记录着寻找巴基进度的文件关掉，捏了捏鼻梁，撑在工作桌上沉默着。
    他之前考虑了很久，才把巴基确实还活着的消息告知一直在无望寻找着的史蒂夫，但出于某些私心，他却没有告诉史蒂夫关于他们今后可能会为了巴基而打架的事情。
    或许是史蒂夫被人控制了。托尼知道大都会那个三天两头就中魔法的外星人，所以他第一反应也是史蒂夫中了魔法。
    但，或许也有其他原因。托尼这样想着。反正等他先把事情原因找到再和复仇者们说可以省去他们不少功夫。
    男人焦虑地把堆在工作桌上失败的试验品丢到地上。
    本来因为之前在纽约虫洞里的惊鸿一瞥而恐慌焦虑的心情，因为这逐渐积累的事情，再次冲向他所能忍受的临界值。
    他不可控地再次想到了流逝的时间和无垠宇宙中的那几缕火光。
    就像黑暗森林里吸引着无数捕猎者的篝火。
    焦虑再一次发作。
    小胡子男人狼狈地扶着桌子，一手抓住衣服，陷入让人崩溃的恐慌中。
    他几乎打翻了桌面上所有的物品，直到阿尔特的呼唤声能够再次进入他的听觉系统后，他才在自己老伙计的提醒下努力深呼吸，逐渐恢复过来。
    他重新灌了口浓咖啡，感受着渐渐平稳的心跳，继续排查了一会儿新战甲的功能数据。直到他看了眼已经彻底变亮的天空，这才收拾收拾自己的，换了一套衣服，慢条斯理地去拖赖床的余禹去了。
    今天是派对日，托尼计划着白天和余禹出去溜达一会儿，顺便给余禹再定制几套衣服，好参加晚上的派对。
    托尼一边听着阿尔特列出今天的计划，一边向余禹的卧室走去。
    不出托尼所料，余禹果然还趴在床上，一口气睡到了十点，甚至大有托尼不来叫他就继续睡下去的架势。
    托尼将余禹拖下了床，往迷迷糊糊的余禹怀里塞上一杯温热的牛奶。
    余禹微微眯着眼还没醒神，摇头晃脑地喝着杯中的牛奶，再抬头，舔走一圈奶胡子，却完全不知道杯沿处的奶渍在他低头的时候，趁机印在了他的鼻梁上。
    他在托尼忍笑递来纸巾时，才抬头看了眼托尼。紧接着，他便不再动作，直直地盯着托尼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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