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亦然打过招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下意识朝旁边看了一眼。
    季和还是和平常一样看不出喜怒，只示意先了解过情况再说。
    这是
    即便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但真的看到了，陆亦然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之前为了辨认，店主小姐姐给他们看过豆豆的视频。
    视频里面的它活泼可爱，最爱的便是追逐和钻洞游戏，四肢修长而矫健，一直蹦蹦跳跳像上了发条似的。
    但它现在却一动不动第躺在地板上的一块小毯子上面。
    抱着前爪和尾巴，蜷着脖颈，如同幼猫般的睡觉姿势。
    很安静，看起来像是陷入到了哪一场美梦里，不愿醒来。
    但只需仔细看，便能发现它四爪上的毛毛都有不同程度的大片脱落，像是被什么粘性很强的东西粘走了。
    至于它漂亮的胡须，则被生生扯了一半，毛发之下，还能隐隐看见血痕。
    看似简单的胡须对猫来说却很重要，能帮助他们丈量洞口的大小、识别环境、或者危险等等。一旦受损，就像没了人类世界没了指南针和计量仪一般。
    如果是自家面面，平时他只要不小心碰到了就会立刻得到一记警告的眼神，更何况是这样生生拔下来。
    陆亦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想蹲下来摸摸它，到底忍住了。
    他们是临时被叫过来的，什么工具都没有带来。
    它好像还在睡觉。
    它平常就是这么睡的，小小的一只，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豆豆的主人几乎已经濒临崩溃，许是因为情绪激动又声音尖锐，把旁边的两只猫咪都吓得立刻窜到笼子的角落，又低低地威胁了一声。
    四处都是喵喵的叫声，场面一片混乱，只有季和要来店里的手套，仔细在猫身上来回摸了几遍。
    四肢被捆绑过。
    嘴巴也被用类似的工具封过。
    至于脊椎是否存在问题，还要看尸检的结果。
    简单猜测，或许是和心脏病、以及受到惊吓有关，但看起来它在生前还算平静，如果是从高处落下摔伤了脊椎，势必会造成严重的吐血。
    再站起来，季和还是一样平静，但一双手却松开了又握上，攥得紧紧的。
    有些猫确实可能因为天生的缺陷而导致心脏存在问题，所以定时的体检很重要，上次我去带面面去的时候，医生也是这样说的。
    季和还是一贯的直白，关于真相，陆亦然却有些无法说出口。
    它就是被虐待了。
    我们给抱去医院看过。
    豆豆的主人倒是直言不讳，因为哭得有点猛，顺势把头埋到了店主小姐姐肩上，声音也闷闷的，心脏问题医生也说地模棱两可。
    但我不想尸检，只想抓到那个虐猫的变态，让他承担后果。
    身在预审队，陆亦然已经见了太多这样的家属。他们大多不要赔偿，只要作恶的一方承担后果，非要拼个鱼死网破。
    他从前并不懂，如今将心比心，却是明白了。
    面面是他的心肝宝贝，平时一个手指头都舍不得碰，实在必须要教，也是轻轻拍一下就好。
    但在别人眼中，却沦为了可以无下限取乐的玩物。
    他决不能允许。
    因为这件事，一天的好心情都彻底被破坏掉，此后陆亦然还在录音，但藏在背后的手却一直在抖。
    好在她们两个都能说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小区的摄像头林立，管控严格，抓到那个变态，只是早晚而已。
    从店里出来，夜色已经降下来了。
    没了心情做晚饭，但夜市还算是一个好去处。
    小小的夜市就在新旧两个小区的中间，种类繁多，但更多的还是各式炸串。
    新鲜的肉串放进去，顿时能激得整个油锅都噼里啪啦地响，出锅以后立刻撒上调料，残存的热量还能让孜然偶尔爆一下炸开满夜的香，更能把阴霾也一并敲散。
    不过季和肯定是不会吃的。
    陆亦然当场吃了一两串，更多的选择了打包，想了想又故意拿了根鸡肉串出来，拿到人前面晃了晃。
    不卫生。
    见人吃的开心，季和也不好摆出太嫌恶的表情，只是被浓烈的香料勾得打了个喷嚏，气鼓鼓地走了。
    怕不是接触了猫毛过敏了。
    陆亦然被丢得莫名其妙，吃串的间隙小声嘀咕了一句，正准备也回宿舍，还没到门口，却被拦住了。
    拦他的是母上大人，看样子刚刚从附近的超市买菜回来，还在朝着小区门口张望，再转回来，满脸的探究之色，刚才那位就是季和？
    父母就住在后面的旧小区，周围的很多邻居都是曾经的同事，又因为田家父女俩都在职，知道支队那边的人事变动并不稀奇。
    一般情况，大家私下聊几句也算无伤大雅，但一想到老田同志可能会大嘴巴，陆亦然突然有些结巴，嗯，是。
    又赶紧转了话题，您这是打算做黄焖鸡吗？
    陆妈妈也过了退休的年龄，但一头黑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有鬓间能隐约看见些白。她笑着怼了几句，再回来，脸上还挂着好奇，那他怎么样？好相处吗？
    什么好相处陆亦然越来越觉得是某人去过了他家，也就那样，感觉和以前的队长差不多。
    反正就普通同事上下级，平时都各自做事就可以了。
    就性格方面啊，经常在一起做事，如果性格不合也挺难受吧。
    你又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
    陆妈妈对蠢儿子的敷衍很不满意，怎么都觉得对方是在回避问题，倒也不强求知道，很快主动转了话题，听说你养猫了，有时间带回来给妈看看。
    它饮食习惯怎么样？喜欢吃鱼吗？
    妈最近刚学了道新菜，你爸试过了说还不错，但做起来很麻烦，等哪天小猫回家就做给你们吃。
    那我就沾面面的光啦。
    见没再追问，陆亦然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又简单聊了一句，倒也回宿舍了。
    他可以不吃饭，但小猫咪却是一定要吃的。
    冰箱里还有虾仁，再做个虾仁蒸蛋也算是简单又美味。
    然而等东西上了桌，上次还吃的一本满足的小猫咪却是表现得兴致缺缺，只在盘子的边沿啃了几口，就径直奔到了炸串面前。
    肉串重新热过，独属于油炸食品的香气溢满了整个厨房。小猫咪叼了一串鸡肉就跑，一直到了自己的小碗面前才停下来。
    总是吃这些重油盐的东西也不是事儿，陆亦然愁的头顶要长蘑菇，却还记得竹签有尖的那头，先试着拿出来，又悉数把尖尖都剪掉了。
    还好，小猫咪虽然下意识地停了一下，但没有护食，估计已经尝到过美味，虽然还乖乖地坐着，但一双大眼睛却没有离开，舔了舔嘴巴。
    近三十块钱的炸串外加一份蒸蛋，一人一猫吃得很是满足。
    十点左右，又齐齐爬了床。
    面面乖，一会儿不要闹着出去哦。
    外面太危险了，想去卫生间就把我叫醒，或者我干脆不关卧室的门了。
    晚饭后，担心油盐问题，他哄着小猫咪喝了不少的水。
    现在，又开始担心它起夜的问题。
    宠物店的遭遇还历历在目，他简直不能想象如果厄运降临到自己头上会是如何。
    要不要开门，简单的问题陆亦然却足足纠结了三五分钟。
    小猫咪在枕头旁边玩闹，故作凶狠地在扑一只电动的玩具老鼠，也或许是在学习捕猎技巧，总之完全不像是上心的样子。
    睡前，陆亦然到底还是关了门，并且做好半夜被闹醒的准备。
    哪知小猫咪连多余的喵喵叫都没有一声，倒是他自己醒了。
    下巴处一片温热，原是小猫咪就面对面蜷在他的颈窝。
    隔了几秒，许是被他的动静吵醒了，滚了一下又滚回来，一只小爪恰好搭在了他手心，无意识地按了按，最后停在掌中不动了。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之前他听了店主小姐姐的建议屡次拿着零食引诱，却没有一次成功的。
    或许只是无意，也或许是因为感觉到他心情不好的另类安慰方式，总之陆亦然瞬间满血复活，冒着挨揍的风险在毛脑袋上狠亲了一口。
    放放肆。
    小猫咪瞬间炸了毛，倒也没跑出去，只蹿到另一侧床头去睡了。
    留了一个毛茸茸的背影。
    像条气鼓鼓的猫猫虫。
    喵呜！
    作者有话要说：
    季和：炸串是猫吃的，看我干吗？
    谢谢？？李啊灌溉的营养液，给摸摸小猫咪的爪爪。
    以及，专栏新开了本预收《蛇骨手串》
    主角许梦蛟（许仙和白娘子的儿子）是半人半妖的设定，美强惨的类型，既聪明又能打。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点个收藏，谢谢么么哒。
    第15章 虐猫
    到底是私事，陆亦然也不好直接去找物业。和季和简单商量过，还是打了110。
    辖区内的派出所就在附近，不到十分钟，就迅速赶来接了警。
    有民警在，调取监控录像自然格外顺利。
    但前后两个小区共有五十个摄像头，它们又日夜24小时都在工作，一周下来，累积下来的视频量已经相当可观。
    即便几个人一起看，又调了高倍速，等全部看完，也已经是另一天的下午了。
    这时已近黄昏。
    整个小区的天空都被染成了土黄色，看着无端有些压抑。
    季和径直走在前面，看路线是要去他们已经大致圈定过的范围。陆亦然也想找附近的邻居问问看，刚走出几步，却被民警小哥拉住了袖子，陆哥你还是对人对事都这么上心啊。
    这位小哥人称小黄，因为支队办案经常需要熟悉情况的派出所民警参与，往来几次，他又多话，自然就熟悉了。
    也没有陆亦然笑着随口应和。
    怎么就没有，我记得刚到所里不久，有一次办案有幸见过陆队，所里的前辈都调侃他比户籍警还要了解本辖区的情况，遇上谁家有困难了都会帮忙。
    现在轮到你了也差不多是这样。
    老陆同志确实会热心过了头，他小时候很多次也都不能理解，但很奇怪，可能因为潜移默化，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变成了这样。
    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陆亦然只好干笑了几声，小黄却是秒换了八卦脸，所以我见人是你就觉得很正常，但季队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不好太直白，小黄只好努力地在词汇里搜索了很久，最后只憋了点尴尬的笑意来。
    季和还在前面走着。
    黑色的风衣，像是这个昏黄世界里唯一晃动的墨点。
    像极了西部电影里，在漫漫黄沙中独自前行的酷guy。
    这类电影很少出现猫，因为它多半充斥着酒鬼和赌徒，暴力或杀戮。试想一下如果男主角带了一只猫，显然会很影响他的形象塑造。
    那么季和呢？
    回想一下，对于这件事，他似乎一直都很热心地在做，虽然也冷冰冰的，但从不懈怠。
    虽然因为过敏而不能接触，却意外地受它们欢迎。
    也是很奇妙。
    他人其实挺好的。纠结了几分钟，陆亦然也只好这样解释。
    然而第二句彩虹屁还没有来得及吹，酷guy却是突然转身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是属蜗牛的吗？
    陆亦然：
    小黄：
    是刘先生吧。
    应该是，具体在哪里上班不知道，但人很本分，看着也斯斯文文的。
    他人挺好的，还挺喜欢猫。具体是上个月吧，好像还从救助站领养了一只回来。
    对，我当时好像还看见他带回来，但之后就没有见过了，可能猫很乖吧，不会乱跑出来。
    两处遗弃猫的地方都不是监控死角，由此留下了嫌疑人大量且清晰的照片。根据这些照片，很快便从附近的住户打听到了相关信息，具体到了家里目前只住着他一个人，以及具体的门牌号。
    阿姨们大都认识陆亦然，见他在问本就惊讶，何况小黄还是穿着制服的，就更忍不住想要问几句，是否和最近丢猫的事情有关。
    没什么。陆亦然三言两语就搞定了阿姨们，但就是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店主小姐姐却是追了上来，表示自己也要帮忙。
    原则是自然是不可以的，何况从两只猫的伤势来看，嫌疑人或许还有危险且专业的作案工具。
    不行。陆亦然一向不会拒绝人，这时却干脆得很。季和又顺势看了一眼，小姐姐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那麻烦你就等在楼下，如果需要，我会通过微信通话告诉你的。陆亦然好人惯了，临上楼前，还是补充了一句，又顺口提醒，小心，可能会有危险。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嫌疑人是一个看起来就手无缚鸡之力的宅男，甚至比录像里看到的还要瘦弱，他们以送快递的名义很轻易就进来了。
    角落里的电脑同时开着几个文档和对话框，看样子之前是在忙。
    他先下意识地顿了一下，见情况明显不对，又立刻回了角落，你们是要干什么！
    格子衬衫。
    居家短裤。
    头发有点乱。
    室内的光很暗，因此他的脸被电脑屏幕上的荧光一照，还能看到明显的油光。
    身上唯一值钱的物件，大概只有鼻梁上的平框眼镜，印象中是哪家还不错的牌子。
    标准的宅男打扮，且是一个苦逼的加班狗。
    看似人畜无害，但他过激的动作却很容易引起众人的警觉。
    地方杂事繁多，小黄作为治安民警已然是身经百战，控制这样的一个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一分钟以后，他就被请到了自家的沙发上。但屁股刚刚沾上去，却又恨不得跳起来，你们凭什么抓我！
    证件拿出来给我看！
    我要记下警号投诉你们！
    色厉内茬，这是明显心虚的表现，轮到要怼季和，一记冷眼过去倒也闭了嘴。
    空气明显有些浑浊，间或能闻到奇怪的特殊味道，但整个客厅，却是连猫毛都没有一根。
    陆亦然查完一圈有些疑惑，下意识嘟囔了几句。
    这是猫呕吐过的味道。季和紧跟着捂了嘴，转手直接推了卫生间的门。
    木门有些异样的发沉，稍微动一下，还有奇怪的声音。
    陆亦然想到了一些东西就开始喉头发紧，绕进卫生间，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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