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即便是霍权帮冷清说话，她也听不到，所以根本没有必要非在这顿饭的时间里证明些什么。能证明得了什么呢？除了加深霍羽对冷清的积怨，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是啊，如果不是她当初大发慈悲地救了我，我何止是病着，说不定我已经死了。”
    霍羽这话听着更像是在抬杠，如果换作是在以前，也许她还能假装顺着霍权说两句。可是，今天她不想这样，一点都不想。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委屈自己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因为她以前虽然已经妥协过了，但生活却仍旧不愿意对她宽容一点。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画面，霍权坐在车里，车停在药房前面。他宁愿在下班之后去看看那个空荡荡的药房，也不愿意早一点回来陪陪她，难道她的存在还不上那些回忆吗？
    “小羽，你这是什么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冷清是你的救命恩人。”
    “是吗？原来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啊，真可惜，她已经离开霍家了，弄得我现在都没有办法报答她，还真不如让我把这条命还给她算了。”
    霍羽放下筷子，本来她对眼前的饭菜就没有任何的兴趣，现在话已经说到了这里还不如一次性说完，这样也免得她把那些事情憋在心里弄得自己内伤。
    “小羽，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难道不承认是冷清治好了你吗？”
    霍权被霍羽的话激怒了，虽然不忍心对她发火，但看着这样没有感恩之心的她，霍权确实很失望。
    “我承认啊，确实是她治好了我的病，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她不只是治好了我的病，她还抢走了你的心。相比之下，如果要像现在这样辛苦地活着，还不如当初让我的病一直恶化下去，要真能走到死亡的地步，也算是让我解脱了。
    “已经治好了你的病，你还想要怎么样？”
    “那她呢？她不是也一走就没再回头吗？她有对你表示过感恩吗？你当时对她那么的爱护有加，但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打了水漂。”
    “小羽，你是不是恨哥哥？”
    霍权轻抬眉眼，眼中有困惑也有疼惜。
    “不，不，我怎么会恨哥哥呢？我怎么会……”
    我爱你都来不及，是你要一直将我推开啊。
    “小羽，你还小，对感情的事情还没有一个彻底的了解。我和冷清之间的事情，我没办法三言两语就和你说清，但是我真的非常爱她。”
    对话聊到了这里，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形同虚设了。或者，他们应该趁这个时候好好把话说清楚，但只怕这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事情。
    “你说你非常爱她？那她呢？她爱你吗？”
    霍羽感觉到自己的眼中升腾起淡淡的水雾，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模糊。之后，水雾一点一点积聚起来，最后化作一层水帘。隔着水帘去看，霍权和她之间的距离竟是那么的遥远。
    对于霍羽的问题，霍权回答不上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开始对这个原本坚信的答案失去信心了。是啊，冷清爱他吗？如果真的爱他，为什么她能走得那么潇洒呢？
    这段时间，他派韦平盯着冷家，辛达安，秦征，所有和她有关系的人，霍权都会布置眼线。可是，冷清这次似乎是铁了心了，她决定和自己所有的过去断绝联系，这也让霍权再也找不到她的下落。
    “你看，你连这样的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
    这话听着像是对霍权说的，但又更像是霍羽在对自己说的。
    “那是我和冷清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她在，那才是两个人之间，不在就是独角戏而已。哥哥，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这样整天闷闷不乐的样子，你是霍权啊，你在这孤城之中是神一般的存在，你一手打造了一座商业帝国。你是无往而不胜的，你是不败的，可如今你到底是怎么了？”
    霍羽的话掷地有声，每一句都在责问霍权的内心。她想用这种方式去唤醒霍权，可是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够唤醒一个人的执迷不悟，为什么她没能叫醒自己呢？
    “先吃饭吧，吃完饭我还要回公司，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霍权没再接着霍羽的话往下说，他兀自起了一个新的话题，转折非常生硬。这感觉对于霍羽来说就像是一辆车开到了悬崖边上已经做好了车毁人亡的准备，结果突然一个急刹车戛然而止，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你为什么要回避？哥哥，你变了，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霍权了。”
    “不是我变了，是没有人了解过我真正的样子。我一直都孤独，也许在你们心中我非常强大，但只有我知道那不是真的我。因为遇到了冷清，我才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所以，她走了，你就变成这样了吗？”
    “有什么问题吗？在外界看来，我一点变化都没有，我不知道你到底在介意些什么。”
    霍羽默默地咬住下嘴唇，直到唇色已经微微泛白，她的眼泪终于无声落了下来。
    你竟不知道我在介意什么？我介意的是你爱的人是她不是我；我介意我陪伴你近二十余年，你却这么轻易就被她抢走了；我介意你明明有心事却永远不愿意对我袒露；我介意你总是把我当做小孩子，即使你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下来，可你还是不愿意留给我。
    “我就是见不得你这个样子，就算冷清走了，你的身边还有我，不是吗？”
    霍羽终于说出了一句心里话，尽管十分含蓄，但却是她一直想要表达的。就算霍权只把她当成妹妹，但有她陪在身边难道不能为他带来一丝安慰吗？
    霍羽充满期待地望着霍权，她
    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但你只是妹妹。”
    霍权这六个字让霍羽的世界瞬间瓦解了，原来就算她愿意以妹妹的身份陪伴在霍权的身边，霍权也仍然感受不到任何的安慰啊。
    “小羽，我要回公司了，等我把公司的事情都忙完再找时间回来看你。”
    这顿饭吃得实在是艰难，当霍权踏出霍家的那一刻，他的心情也糟糕到了极点。也许，他今天就不应该回来。霍羽其实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只能尽量去避免和她单独相处的时光，希望让时间来冲淡她对自己的感情。
    但这样的方法并不奏效，霍羽其实一直都是在压抑自己的感情，直到某一个节点，这种感情就会爆发。
    霍羽坐在餐桌前，明明眼前有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可她根本无心品尝。她一直目送着霍权的背影渐行渐远，那种失望和无力感让她的心痛得快要窒息。这是她日日夜夜期盼的日子啊，没想到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告终。
    她的妆花了，之前为了见霍权而练习的微笑也消失了。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房间里，然后将自己藏在被子里小声地抽噎起来。
    曾几何时，她以为她打败了敌人，占据了战场，那么她应该是赢得了这场战役才是。可是，敌人没了，心上人的心也不在了，她只能守着这个孤独的战场。后来她才知道，其实她根本没有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