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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崽保育堂[重生](上)——歪脖铁树(138)

    秦穗心中想了很多,回到边城大营后,有道兵来打听消息,他都一概不谈。
    采摘来的绿棉花全部织成布,放在最结实隐秘的水泥屋中,带密码的铁门,寻常人别说打开,就连找都找不到。
    燕洵心事重重,一直在想事情。
    幼崽们也凑到一起商量。
    花树幼崽说:大人有顾虑。
    不知道大人顾虑什么。黑白幼崽也开始想。
    撼山幼崽左右看了看,小声说:我觉得大人顾虑的事情应该跟绿棉花有关系。绿棉花虽然很有用,但是生产手段很残忍。
    对此撼山幼崽感触最深,他曾经在边城待过,知道战场残忍,不是妖怪死,就是道兵死,就连安全的后方也会经常有孩子饿死、病死。
    正是因为边城太残酷,所以无论是道兵还是军户们,心中都有一块很柔软的地方:善良。
    边城的道兵,基本不会抓俘虏,就算是抓到活的,也会立刻解决,不会折磨俘虏。因为每天都见到生死,每天都血肉横飞,这些周身煞气盈满的道兵们,需要做一点善良的事,让自己觉得自己还是个善良的人,而不是没有理智的杀戮刽子手。
    撼山幼崽小声说着自己的想法,其他幼崽们都陷入沉思。
    目前发现的绿棉花种植方法很残忍,要先把铁爪鬣狗妖打残,再喂下去种子,等铁爪鬣狗妖爬走,再爬回来。
    采摘绿棉花的那一刻,就是铁爪鬣狗妖死去的时候。
    我们都是妖怪。花树幼崽说,铁爪鬣狗妖也是妖怪。办法是我们想出来的,不是大人。是我们太残忍吗?
    大人教咱们念书,学知识,懂礼数。大人说过,京城有读书读傻了的书生,他们觉得书中的道理都是对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连小麦和韭菜都分不清,竟然还幻想着升官发财治理天下。大人也说过,读书读得好的也有,像宋飞凉、曹三,他们都是良才。
    诗书礼仪告诉我们,这件事真的很残忍,有违君子之道。
    但是如果这件事就此结束,将来会有多少道兵因为盔甲不够精良而丧命。
    大人肯定在顾虑这件事,他在想办法,不然大人完全可以直接封锁消息,把所有的绿棉花都销毁,也不会让秦将军来。
    幼崽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都觉得燕洵想的肯定是这样的事。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燕洵隔着好几个屋子听不到,但镜枫夜却能够听的清清楚楚。
    他担忧地看着燕洵,问:是因为太残忍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燕洵却听明白了,他点头道:恩。仁义道德才是为人处世之道,血腥残忍不能长久。但如果没有绿棉花,道兵不知道要死多少,我不忍心。镜枫夜,现在如果我因为爱惜羽毛退缩了,那么将来即便是大秦能战胜妖国,也只能是惨胜。
    他还记得上辈子的事,人类艰难生存,妖国大妖层出不穷。
    如果他现在退缩,那么往后是不是用槍炮对付妖怪都不合适了?也要退缩。是不是以后更不能研发更厉害的武器了?也要退缩。
    那这一生还有什么意思。
    他不想退缩,所以要想办法。
    但事实就是那样,他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扭曲事实,那样即便是他能凭借现在的能力成功颠倒黑白,等将来他故去,也没能力继续堵住悠悠众口。
    让我来,我是妖怪。镜枫夜道,残忍的不是燕大人,是我。
    燕洵摇头,不行。
    能行镜枫夜有点着急的说,我愿意,幼崽们肯定也愿意,反正我们都是妖怪。大不了当妖国叛徒,绿棉花不能少,我们做的事如何,让后人去说。以现在大人的能耐,肯定不会有很多人说我们
    整个大秦的人都知道你和幼崽们都听我的,你觉得你能担的了这个骂名吗?镜枫夜,咱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和你们是一样的,甚至我比你们更重要。燕洵道,而且我不会让你们去承担这些事,你们并不懂文人。
    燕洵走到窗户旁边,看着外面宽阔的水泥路,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镜枫夜的想法他能猜到,这只成年妖怪经历的还是太少,不像他穿越数千年,哪怕是曾经并不关心除了杀妖以外的事情,也知道文人的可怕。
    他看着窗外,声音悠悠传来,镜枫夜,文人能留下瑰宝,能留下野史,能颠倒黑白,能杀人不见血。不经历过,你永远都想象不到文人的能力。
    千百年、数千年过去,杀妖的大将军一个个化为黄土,谁能记住?但诗文却能口口传唱,甚至变成一个个小故事,代代流传。
    幼崽们总说自己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燕洵倒是觉得自己才是。
    他能隐约窥探上下数千年的变迁,哪怕是找到那么一丝丝蛛丝马迹,都比所有人更要上前一步。
    镜枫夜,听我的。燕洵道。
    开着窗,细密的纱网透过微凉的风,吹的燕洵发丝微动。
    镜枫夜看着他坚定的表情,心里想的那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如果那些话说出口,肯定会惹燕洵生气,而结果也不会改变。
    他们两个人之间,永远都是以燕洵为主,从未改变过。镜枫夜走过来抱住燕洵,低声道:燕洵、燕洵,燕洵。真的决定了吗?你那么任性,挡在我们最前面,我想偶尔有一次能帮帮你。
    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燕洵低头看着,像是上辈子的他忽然察觉到什么,终于发现自己不再孤单了似的。
    有你陪伴就足够了。燕洵喟叹。
    想他曾经踽踽独行,孑然一身,从未想过有个伴会是什么样。
    如今有人知他冷暖,有人知他喜怒,有人知他嬉笑怒骂,那便夫复何求,还要什么你挡在我前面,我挡在你前面的。
    大人。镜枫夜声音暗哑,凑过来吻他。
    在他心目中,燕洵永远都是那样,即便是些微的踟躇,也会很快变成昂扬的斗志。他都不敢喊燕洵的名字,一旦喊了,就像是一种亘古不变的仪式似的,高过雪山,低于沧海,哪怕是沧海桑田,山也还在,沧海也还在。
    燕洵推开镜枫夜,道:这不过是小事而已,边城可不是结束,而是起点。
    妖国境内奇大无比,里面的大妖、小妖无数,比大秦大不知道多少倍。燕洵可从未打算窝在小小的大秦小打小闹,他心中有宏愿,愿一生为之奉献。
    忽然,咚咚咚,有人敲门。
    燕洵上前打开门,看到所有幼崽都站在外面。
    大人。花树幼崽率先开口,我们想好了,如果大人是忧心绿棉花的事,那我们就把这件事担了。绿棉花很重要,虽然残忍,但是道兵如果有了绿棉花,能少死不少人。我们这些幼崽没有为大秦做什么事,这件事便抗在我们身上吧。
    以后不让道兵知道绿棉花的来历,我们偷偷出城去妖国境内寻找铁爪鬣狗妖。
    大人,您可以惩罚我们,但是请不要丢弃我们。这件事我们想这么做,求大人答应。
    撼山幼崽站在最后面,他大声跟着其他幼崽们一起请求燕洵。
    他除了是妖怪幼崽,还是卫守城的儿子,等幼崽们说完,他又说:大人,也可以我一个人抗,我身份不一样,更方便,也不会有人厌恶保育堂。
    撼山幼崽自己偷偷藏着这句话,此时终于说了出来。
    幼崽们都仰着脸看燕洵。
    抗什么抗,此事休要再提。燕洵道,你们还想不想做更大的事了?小汽车研究不研究了?炮弹研究不研究了?能在天上飞的大鸟研究不研究了?还想不想将来有一天带着我去妖国看风景了?现在不过是些许小事,我帮你们解决了,你们可得安心做事研究。
    见着花树幼崽又要说话,燕洵赶忙道,你们可代表不了保育堂,京城还有幼崽,都忘了?
    说完这些,燕洵又安抚幼崽们,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们想想啊,咱们的绿棉花那般好用,到时候用上的道兵会不会感激我们?到时候咱们无需担心旁的,边城所有人都会站在咱们这边的。
    燕洵说完,带着幼崽们一起去烤蛋糕。
    巨大的,好几层的蛋糕,外面抹了厚厚的奶油,放了炸地金黄的面果子,还有淋了蜜糖的水果块,整个蛋糕都散发着甜香味。
    咱们吃不完这么多,不如去给欢哥他们送去点。燕洵提议。
    恩。撼山幼崽第一个点头。
    知道绿棉花之事的人只有外城墙守城的道兵,杨琼早已下令封锁消息。而燕洵和幼崽们不会随便对人说此事,故而除了这些知情人,其他的边城军户和道兵们都是不知道的。
    作坊里忙得热火朝天。
    蚕房门口挂了厚厚的帘子,外面放着消毒水,孩子们进门前都要先洗手消毒,有的还要换身上的衣裳。
    撼山幼崽抱着一个装蛋糕的木盒,绑在小铁驴后座上,然后骑上小铁驴去作坊。
    到了蚕房外面,撼山幼崽把小铁驴骑到车棚里放好,抱着木盒到门口等。
    他再来之前看过怀表,还不到半个时辰作坊里就要换班,欢哥刚好到了歇息的时候。
    外面的日头毒辣辣的,撼山幼崽仰头看了看天,抱着木盒跑到阴影里蹲着。不多一会儿,一群孩子呼啦啦跑来,都在外面换干净的衣裳,然后去门口洗手消毒,又排着队,有个年纪大一点的孩子带头点名。
    喊一个名字,就有一个孩子喊一声到。
    点完名,蚕房门口的帘子掀开,欢哥率先出来,身后也跟着一群孩子。
    他们同样在门口点名。
    你来了。点名的时候欢哥就看到撼山幼崽了,等点完名他赶忙跑过来。
    我来送蛋糕。撼山幼崽赶忙道,大家先别急着走,每个人都有一块。要马上吃完,这个不经放。
    外面可真热。欢哥擦了把脸上的汗,拿了块蛋糕吃了口,高兴的眯起眼睛。
    是啊,以前哪年都这样,咱们都没觉得热呢。有孩子说,都是蚕房里太舒坦了,咱们一下子从蚕房出来,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你还懂学问了。
    嘿,我也是听人说的。
    几个孩子哄闹起来,他们还要去饭堂吃饭,然后就可以回家了。每天干四个时辰,其余的时辰都不用在作坊,工钱按天计算。
    撼山幼崽和欢哥一起找凉快的地方玩,等到晚上吃饭的时辰才分开。
    月黑风高,燕洵和镜枫夜都身穿黑衣从火车站出来。
    一路上避开明亮的油灯,专门走黑漆漆的小路,有耳听八方的镜枫夜帮忙,燕洵很轻松躲开可能会察觉到他们的人,顺利到了外城墙。
    守着小门的人还是黄庭,晚上不用站在外面,可以进小门旁边的小屋里歇息。
    走。镜枫夜低声道。
    燕洵点头。
    两个人悄无声息的踩着台阶上了城墙,直奔杨琼歇息的小屋。
    城墙上面十分宽阔,且坚固无比,连炮都能装上去,更别说建个小屋了。甚至城墙上有一整排的小屋,平时道兵会偶尔进去歇息,若是战时,则是受伤的道兵会临时进去躲避。
    杨琼歇息的小屋没关门,燕洵和镜枫夜闯进去,随手关上门,手中一盏油灯缓缓亮起。
    燕大人?杨琼猛然惊醒,看清楚是燕洵后,惊疑不定道,这么晚了,燕大人来是有要事?
    杨琼,确实有要事。燕洵凑近了,眼睛盯着杨琼,一字一顿道,我要兵权。
    什么!杨琼忽然觉得自己不认识燕洵了。
    对于将领来说,手下的兵比命还重要。没有兵,将领就只是一个人,除非是经天纬地,修为顶天的大将军,否则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只有手中有兵,那才是真正的将领。
    燕洵忽然要兵权,还是大晚上的。
    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杨琼忽然意识到,燕洵来,是没有惊动道兵的。
    昏黄的油灯照耀下,站在燕洵身后的镜枫夜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提着油灯的手能证明这里还有个人。
    杨琼顺着那只手看过去,莫名觉得镜枫夜的脸似乎看不清楚,只有他身上的龙鳞痕迹栩栩如生。或者说也不是看到,而是感觉到。
    那种蓬勃的,排山倒海的气势,让杨琼觉得毛骨悚然。
    有一瞬间,杨琼几乎要跳起来攻击。
    此时非同小可,你且听我细细讲来。燕洵似乎没察觉到杨琼隐藏在眼底的防备和攻击,他继续说,这话要从绿棉花说起
    油灯灯芯发出噗的声响,玻璃罩里面的灯油正在逐渐减少。
    即便是没有风,灯光也微微摇曳着,小屋里三个人的影子随着灯光不停地变化,有时候狰狞无比,有时候又突然静止不动。
    燕洵长长吐出一口气,静静地看着杨琼。
    他一边说事情一边想了很多,见杨琼一直皱眉沉思,便道:我知道此事对你来说牺牲很大,甚至可能背上骂名,你可以拒绝,但此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燕洵今天来没喊杨将军,喊的杨琼的名字。
    这不是文官和武将之间的对决,而是燕洵自己的私事。
    你的牺牲更大,不怕背上骂名吗?杨琼反问。
    燕洵笑了下,灯光中他的脸有些模糊不清,一块块阴影打在脸上,却依旧不掩俊美,声音也依旧清澈,我既然来了,自然是早已想好。
    罢了,既然燕大人如此,那我便答应。杨琼下了床,郑重其事地冲着燕洵拱手。
    此时镜枫夜提着油灯后退,他的身影没有再融入黑暗,反而显得清晰无比,身上的那种气势也没了,让杨琼误以为自己先前的感觉只是错觉。
    多谢。燕洵也郑重其事的拱手。
    镜枫夜同样站在后面拱手。
    有了杨琼点头,外城墙上的道兵就简单多了。
    等铁爪鬣狗妖再来,道兵们便按照命令用威力轻的子弹,燕洵带着道兵出去种棉花。过些日子,便又来采棉花。
    到外城墙道兵轮班,燕洵去了趟边城大营。
    边城大营校场换上了水泥地,还有一些屏障等等新建设。用的水泥全都是火焰幼崽现烧的,没收边城大营一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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