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有些诧异，不知道这小妮子因何而哭。
    冬儿只是怔怔出神，罗云静静凝视着她清冷美艳的脸庞，没有开口询问。
    过了约莫一刻钟，冬儿喃喃道：“你体验过绝望吗？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罗云心说自然体验过，前世的他为圣天宫围攻而死，更是眼睁睁看着妻子死于非命，而他什么也做不了，那是何等的绝望，但是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出口，两世为人的事他不会跟任何人提及。
    “我十三岁以前是个富家千金，虽然不是修仙人家，但柴米不愁，生活优渥，我们家挨着大街，我最喜欢的就是坐在阁楼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听着小贩的叫卖，偶尔杀猪的老王会跟买米的老刘吵架，当铺的掌柜老朱喜欢盯着过往的漂亮女子，不过他有个很凶的妻子，喜欢揪他的耳朵骂他，所以他只敢偷偷的看。”
    冬儿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眼中目光柔和，不是平常那副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我们又一栋三层的高楼，足足有五六丈那么高，站在屋顶上，可以看见大海，然后每天早上晚上我都会出现在那里，看着太阳升起，太阳落下。”
    “那时候我觉得生活真是太美好了，就算是看起来有些腌臜的世俗尘世也十分让人向往。”
    罗云听着冬儿的描述，想象着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在院子里扑蝶，在闺房中刺绣，看日出日落，看凡俗市井。
    那画面，很美。
    对于普通人而言，人生不过百年，若是能够这样无忧无忧的一辈子，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冬儿眼中的柔和目光突然消失，一种怨毒的光芒来得猝不及防，“可是我没有想到，原来我一直没有见过真正的世界。十三岁那年，我终于见到了。有一天，十几个手持明晃晃大刀的蒙面大汉突然闯进我家里，见人就杀，那时候我天色已晚，我正坐在高楼上看月亮，品着家里新酿的桂花酒。我听到吵闹声就赶忙下楼，但是还没看见是怎么回事，就被人打晕了。”
    冬儿惨然一笑，“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躺着很多死人，其中就有我的父母，还有我的贴身丫鬟小春，然后我发现一个像肥猪一样男人在我身上耸动，我至今都忘不了他的长相，至今都忘不了他身上那股浓重的酒味和一股像是饭菜馊了的味道。”
    罗云皱起了眉头，没有想到冬儿有一段如此不堪的往事，难怪后来她变得如此冷漠偏执，甚至有点不近人情。
    “看着那张满是油脂的脸，我想哭哭不出来，想反抗，却一点力气也没有，脑子里面只是在想，为什么这跟我想象的生活不一样？这是在做梦吗？可是我从来做过噩梦。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头肥猪就被人一剑捅穿了脑袋，鲜血喷了我一脸。”
    “我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站在肥猪身后，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剑。其实那些闯进我家里的大汉便开始围攻男孩，可是他们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男孩只是很随意的挥剑，那些大汉就一个个死了。”
    “不过他留了几个没杀，那几个人像狗一样逃走了，我问那个男孩为什么放了他们，那个男孩说，那几个人是留给我的，他们是一个叫做斩龙帮的门派的成员。”
    罗云轻声道：“那个男孩就是苏海龙。”
    冬儿点了点头，表情逐渐平静，到最后甚至变得有些淡漠，“从那时候起，我在苏家每天疯狂的修行，终于在三年之后，我屠杀了斩龙帮上上下下两百余人，一个都没有放过。”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之前少爷为什么留了几个人没有杀，他不是为了让我手刃仇人，而是为了让我活着，人有盼头才有勇气活着，如果当时他把所有人杀光了，估计我也活不下去了。而当我杀死了所有的仇人，我居然觉得活着也不错。”
    罗云默然不语，一方面自然是对冬儿身世的动容，另一方面食没想到这小妮子半夜三更的来这里居然是为了劝自己惜命，虽然感觉有点古怪，但她毕竟是一番好意，他内心深处也颇为感激。只是两人向来是针锋相对，这一次见面居然还挺和谐，一时间他竟有点不习惯，沉默半晌之后，憋出两个字：“谢谢。”
    又是两两无语，过了片刻，罗云说道：“明天我会小心，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完，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冬儿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微微侧头说道：“其实你惜不惜命，跟我没有关系，只不过昨天晚上的事情让我很在意，我想亲手杀了你，可是现在我还做不到，不过，未来某一天我一定能做到，这，或许是我活下去的另一个理由。”
    罗云望着逐渐走远的冬儿，一脸诧异，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不想让他误会她关系自己。低头想了一阵，随即摇了摇头，叹道：“女人心，海底针啊。”
    罗云继续盘膝打坐，对于明天的渡劫，他的心里还是相当有信心的，先不说身上的种种仙器和十宗幻符文的加持。即便这些都不顶用，他还有一招后手。
    罗云屏息静气，以心神内视，盘踞在窍穴之中的魔蛇仍然在酣睡，而它体内幽光明灭，不时照亮洞府一般的窍穴。
    “果然还没有消化。”
    罗云咧了咧嘴，神元之力进入魔蛇体内之后，狂暴之力已经大为减弱，兴许可以为他所用。
    “不如现在就来试试。”
    罗云伸出拳头，从魔蛇体内汲取神元之力，迅速运转到拳头之上，然后轻轻递出了一拳。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拳头所指的方向轰然炸开，一股粗壮的水柱直直冲上云霄，随即周围百丈内像是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
    拳意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咆哮冲前，拦路巨石瞬间蹦碎，茂密林子被犁出一条触目惊心的深坑，拳意一直飞出大罗山，最终在远处山巅炸开一团璀璨火光，这才消停下来。
    “这，这神元之力的威力也太可怕了吧。”
    罗云瞠目结舌，低头望着自己的拳头，本来白皙的肌肤已经被灼烧得漆黑。
    罗云面色凝重起来，他没有想到经过魔蛇之体的过滤之后，神元之力居然还是如此霸道。
    “还好我比较谨慎，只用了不到十分之一的神元之力，若是多用个几倍，恐怕我会死得很难看。看来，明天不能用神元之力了。”
    罗云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