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最关键,继松子后,明日又要种蒜黄,蒜黄种地里后,紧接着过几日大棚搭完,就要种辣椒了,一步挨着一步,井井有条,争分夺秒。
所以,自然,宋福生的待遇也是大伙里最高的,应该的。
热乎的洗脚水端到跟前儿,二郎给三叔端的。
宋福生刚进屋,大丫马上就递给他新洗的帕子让擦擦脸,桃花早就给三舅晾了碗温水端到近前,让三舅喝。
马老太还会呵斥屋里的妇女们,“麻溜给屋子倒出来,把地上这些堆的土坯子拾掇拾掇放墙根,别把我儿绊倒,忙完就出去吧,让我三儿赶紧上炕睡觉,累坏了都。”
马老太一声令下,在屋里干活的妇女们立即七手八脚的拾掇炕、拾掇地上堆放的土坯子和草席子,还有铺棉被的、嘱咐自家孩子老实睡觉不许打扰宋福生的。
最后,在都出去前,妇女们还会给炭盆子添好新木炭,给外灶添些柴火让炕尽量多热一会儿,干完这些,一个个很有秩序鸟悄的就出去。包括马老太,也麻溜出了这间房让宋福生休息,不烦他。
而别的汉子是,躺在其他破屋子的地上,地上只铺着木板或草席子,破棉袄裹严,和衣而眠。
他们别说用热水泡脚了,有的汉子连芯是柳絮棉的棉被也捞不着一条,就蜷缩着身体,凭借火盆子取暖睡觉。
这些汉子里,包括宋福生的大伯也是睡地上木板子的待遇,包括宋福生的两个侄子大郎二郎。
也就是说,火炕有限,目前能在热乎炕上睡觉的男士,只有宋福生和宋阿爷。
可宋福生此时真的很想说,甭管你们怎么把他举高高当领导,也无法弥补他身体的创伤。
只因此刻,为了大伙能致富,多赚到银钱,当然了,也是为了让妻女和米寿过上幸福生活,他正在被窝里吃辣椒。
只看,此刻一炕的孩子已经熟睡了,米寿睡得更是和小猪仔似的,就宋福生、钱佩英、宋茯苓没睡。
他们三口人坐在炕梢,偷摸打开从空间里拿出的手电筒,放在被窝里照亮。
被窝里放着个纸袋,袋子里有几颗辣椒籽。
宋茯苓伸着舌头直哈气,喝了大半瓶可乐也无法阻挡舌头上的辣意,一边辣的不停吸气一边用气息问钱佩英:“娘,为啥非得吃干辣椒啊,还得是红的干辣椒。”
钱佩英知道女儿农事不懂,闺女都没去过大地,五谷不分的,细细给解释道:
“只有红辣椒、晾干的红辣椒,这样的辣椒里面的籽才能种地,才能种出辣椒。绿辣椒那些都不行,那都属于没长成呢,绿辣椒里的籽你怎么栽怎么弄它,地里都不长苗。”
宋茯苓点头示意懂了,然后又摆下小手示意她爸:“你吃吧,我实在是不行了,我吃俩就是极限。除非你给我油炸干辣椒,炸酥脆了,再和花生米炒炒。”
宋福生寻思:你咋那么会吃呢,这孩子。
谁不知道那么吃香,可干辣椒一炸,满屋子飘香,他连烤着吃都不敢烤。
钱佩英也一脸犯愁,想了想劝宋福生道:“我本来就不太能吃辣,我也不行。要不你别着急了,你这人性子就是太急。你这么傻吃,再刺激到胃。咱慢慢吃,慢慢攒籽呗。”
宋福生心话:慢慢吃,也是我吃。
慢慢,慢慢得攒种子攒到啥时候?冬天绿色菜本来就值钱,绿色菜又是这里人连见都没见过的辣椒,更值钱,必须得过年前给它种出来。
一咬牙,他又咬了口干辣椒,将籽倒进纸袋里,然后将去掉籽后剩下的干吧红辣椒皮,全塞进嘴里咔咔咬。
囫囵个咬两下硬咽下去,给宋福生辣的,张嘴想管闺女要剩下的那小半瓶可乐,才张开嘴,口水一下子就淌了出来,可见得被辣成什么样。
当宋福生缓过劲儿时,就连说了几句,太坑人。
他说:佩英,你坑人,咱家咋就能剩两个红辣椒?你当初怎么就不多买些?做鱼啥的,你不往里面放些借味儿啊?没有了不知往家买。还有你买的这小辣椒也太辣了。
他说:闺女你也坑人,你说帮爸吃辣椒的,结果吃俩你就要撂倒睡觉,个说话不算话的。
他说:空间是最最坑人的。
不吃完这俩干辣椒,它不给重新变出来新的红辣椒,吃两个才给变两个,就没见过这样抠门的。
而他要栽培好些辣椒秧子,他这得吃到啥时候才能攒够籽啊。
艾玛,他说:给他都辣冒汗了。
……
天还黑着呢,也就早上五点多钟,除了八岁以下的小孩子们,大伙都起来了。
妇女们纷纷拿着盆、拿着捅,去河边挑水,水挑回来倒进宋茯苓新做的过滤桶里面,滤一滤接出清亮水,就得烧水准备做饭了。
做二百多口人的饭食,只蒸干粮就得一个多时辰。
老太太们是蹲在每个房子里,烧柴、烧火,燃起已经灭了的炭盆子,继续将土坯子一一摆好,翻一翻,接着晾晒。
以高铁头和大郎为代表的小分队,一手拿砍刀防身,一手拎土篮子也往山上去了,得挖土往山下运送,用作种菜用。
八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的男娃子,和桃花这样大一些的女孩子们,他们是棉袄外面披着草席子保暖,跑到离茅草房有些距离的地方,接着用昨日的土包烧木炭。
木匠以宋福喜为代表的几人,又在院子里叮咣开始破木头、开始做活了。
宋阿爷和宋福生的大伯,以及另外两位老头,四人每人手里举着火把,留下六名壮劳力搭三铺火炕,剩下的壮劳力们,全都拿着种地的家伙什跟在他四人后面,纷纷下进地窝子里。
种粮种菜,甭管是要种啥,得先把土地耕平。
四个地窝子面积又很大,他们得起早耕。
都耕了好一会儿了,宋福生才姗姗来迟。
还是走路不是很利索的样子,弯腰来的。
他这不是昨晚入睡前吃辣椒了,辣,不仅辣嘴,上厕所也辣某种不可言说的地方。
与此同时,村里也热闹了起来。
也有很多人扛着家伙什,到了河边。
河边说话声很大。
这不是嘛,任里正昨夜让任子浩通知他们,说要雇他们,修桥。
第二百章 二更
“爹?”任子玖贴窗根站着,隔着窗户喊屋里的任里正。
任公信病了,是真病了,躺在炕上又是打喷嚏又是头迷糊的。
眼睛睁开也再不是聚精会神,而是眼皮发沉,无精打采。
他望着棚顶,发出一声长长的唉声叹气声,“恩!”
任子玖听声就知道他爹心难受。
面上漏出一脸为难,可是不说又不行,河边已经聚齐了人手:
“爹,真要听大嫂的用石板铺桥吗?要是真听她的,我这就去给咱家大门敞开,去河边给大伙叫来抬吧。抬石板就得抬一整日,那东西太沉,咱得抓些紧了,大伙也都在河边等着呢。”
一听要抬走自家攒了两年的石板,任里正就心口疼。
一听二儿子提起大儿媳妇,想起昨夜大儿媳离开前又一顿劈头盖脸指桑骂槐数落人,数落他为占十两银子的便宜,结果只买粮就得赔进去二百多两银钱,供人家二百多口人吃半年白饭,就差说他没长脑子了,任里正就心绞痛。
那哪是儿媳妇啊,快赶上他老任家的祖宗啦。
任公信无力地挥了挥手。
“爹?”
任公信急了,忘了儿子瞧不见他摆手了,心想:我不是对你摆手让你叫人去了嘛,你还爹爹啥,我还没死哪,腾的一下坐起身,“去去去去去!”喊完浑身脱力。
任子玖吓了一大跳,麻溜扭身跑出家门。
任公信续娶的小婆娘,围着棉被穿着绿肚兜坐起身,赶紧给她的老头子揉心口,柔声柔气道:“老爷,别生气,气坏身体不值当。”
“滚边去,”任公信披着棉袄下炕,啥心情也没有。
咬牙切齿心想:真是上辈子欠了那伙人的。他娘个蛋,你们等着,咱走着瞧。
可心里骂得再狠又如何。
眼下不是那伙人在压他,是大儿媳、甚至大儿子在压他,压得死死的。让他今个务必去按照那个死小子宋福生说的,去县里给办红契。
那死小子(宋福生)最不是个好东西。
谁还能赖帐是咋的?
给签个白契就得了呗,两面按手印,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青砖房和上好良田。
可那死小子红口白牙的,不干。
非要让他给那些破茅草屋、那些亩破荒地,去县里办理盖印章的官府红契。
办红契不是胡乱办的,得折腾他去趟童谣镇不说,麻烦人官府的人给卡印花章,那都是需要缴手续费的,完了让他交。
任里正都要窝火死了。
他就不明白了,他给那伙人办红契,帮跑腿就算了,凭啥他还得给搭银子?他自家房子和良田为了省银钱都没去官府办红契。
不过任公信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当他强打起精神走出房门,看到一院子的壮劳力在喊着号子往外搬石板,忍着心疼露出几丝笑,冲村里人说的是:
“唉,我大儿昨日家来了,你们也都晓得。回村一瞧,咱得桥都坏了,他说那可不中。
其实我大儿不说,我也要让安排你们去修。
桥坏了,往后你们怎么上山。开了春,家里有小子要娶亲的,得伐木盖屋子,你怎么往下运。
我这一寻思,谁让我是咱村的里正呢。木板子指定是不中用的,家里的石板就给了村里吧,反正也是为大家伙。”
任子玖立刻配合道,我爹是为咱村造福啊,我自家往外倒搭石板,也要让大伙能上山。还给你们工钱呢,你说我爹图啥。
这些话一出,搞得来干活的都不好意思收工钱了。
他们也是晓得的,这些石板很珍贵。
他们是亲眼所见,里正这二年经常让长工上山用錾子(一种凿石头工具)、用大铁锤,十几二十几人轮流使劲凿石头,塞子塞进去,给石头分开,凿出一大块一大块石板费劲运下山。听说里正想要精细的样子,石板运下来,里正家的那些长工还得用扁錾把石头纹理找平呢,老费事了,眼下给村里铺桥用?
任公信很满意大伙的表情,昨个连夜召集,虽说提了造桥不白干,给银钱,但是等今日干完了,看你们还好不好意思收。
要是不收,他可以给这些人一人舀个三五斤粗粮嘛。
粗粮哪里来?那不是那伙人的救济粮嘛。
他用细粮换了那伙人的粗粮,粗粮眼下就归他了,也打算待会儿去办完红契就给那些粗粮拉回家。
可是任公信驾着牛车才出村,宋富贵就划着他的木筏子就上了岸。
宋富贵听村里人在议论里正为大伙怎么怎么造桥,怎么倒搭啥的,他大声道:“切,快拉到吧。什么为了你们啊,是为了俺们。昨个去俺们那里答应的。必须必、给俺们把桥修好,还得修条宽的。”
任家村村民确实是好奇,昨夜就有好些人家躺被窝里八卦瞎猜来着,所以马上有好多人异口同声问宋富贵,他们到底去你们那里干啥,里正为啥答应给你们修桥?
“他做了丧良心的亏心事了呗。”
第1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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