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是用十分中肯、单纯陈述事实的语气说出来的。实际上确实如此，c市中心医院的院长听说江律辰的朋友在这边住院，而江律辰也亲自赶了过来之后，便十分热忱地要邀请江律辰吃饭，当然，借此跟江氏拉近关系的目的肯定也是有的。而今日是手术之后，江律辰也想要询问一下季源何时转院回a城的事情，所以才会在傍晚忙完工作之后赶过来。
    可是他这句十分中肯的话听在林思耳中却成了炫耀和挑衅，不由地呛了一下，狠狠地瞪了江律辰一眼。
    “你这边既然有人陪了，那我就先去院长室，晚上不一定过来。”淡淡地说完，江律辰起身便欲离开。
    听到他晚上不一定过来，季源心中微微闪过了一丝失落。但饶是如此，她还是敏感地发现，从昨天之后，江律辰对待她的态度似乎就隐隐不同了。
    虽然还是一样冷漠，也没有明显地关心她，但是曾经一看到她就会表现在脸上的不屑、嘲讽已经消失无踪了。
    心下暗叹，不问可知，这一切的改变或许都与江律辰曾经对她的那个误解有关。在证实了她并非他想像中那样的女人之后，虽然并没有对她产生太多的感情，但是至少已经能够接受她了。
    “等一下。”清脆的声音突兀回响在病房中，林思对着江律辰的背影冷静地说道。
    江律辰的脚步一顿，并没有转过身，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要说的话。
    “……有些话，我想跟你单独谈谈。”林思盯着他的背影，面无表情，她的声音也和往日里的清脆明快有很大区别。
    “思思……你要谈什么？”仍然躺在病床上的季源闻言略有些担忧地问道。
    林思转过身来，向她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随后又转向江律辰的方向，等待着他的回音。
    十分钟之后，江律辰和林思已在一个安静的茶座内相对而坐。
    “你可以说了，什么话？”
    即使是在这样的空档，江律辰也没有闲下来，盯着手机屏幕，一个个看着子公司上报给他的一些零散报表，并没有看向林思。
    虽然这样的态度让林思有些不满，不过她也知道，以江律辰的身份，能答应她过来已经是极限了，她可不认为自己能够要求他拿出多么认真多么虔诚的态度。
    “我想知道，你之前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源源？你真的很讨厌她吗？”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反而让林思不知从何说起，方才叫住江律辰也是她临时做出的决定，此刻想了一会儿，也只能先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
    江律辰看手机的动作并没有停顿，对林思的问题也没有多思考什么，随意答道：“没错，我以前很讨厌她。但是现在……一般吧。”
    “可以解释一下你讨厌她的原因吗？”虽然江律辰的回答让林思十分不爽，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十分冷静地继续问道。
    “我想，对于一个不愿意自己努力、只想要依靠男人、攀附权贵、甚至不惜连自己的身体都能交出去的女人，任何人都会讨厌吧。”
    “所以，你觉得源源是这种人？”紧紧地盯着他，一抹小小的火焰开始在林思眼中燃烧起来，虽然她竭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听到这番话之后，她已经有些忍不了了。
    但是，江律辰接下来的话又让她怔愣了一下。
    “我以前觉得她是这种人，但是从昨天开始，她的表现让我的看法有了些改变。”依旧是回答得十分自然，他并不像林思那样专心在谈话上，而是依旧一边工作一边回答林思的问题，似乎丝毫也没有将这些事放于心上。
    “这是什么意思？”看着他，林思犹豫地问。
    轻叹了口气，来到这里之后，江律辰的目光首次从手机屏幕上离开了，回想着昨天得知的事情，缓声回答道：“到这里之后，我给过她很多钱，她没有用，我给她安排了很多不得不花钱的工作，她依然没有用我的钱，而是宁愿自己去打工，让自己连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也不用我的钱。……而且，这些并不是做给我看的，而是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
    说到这里，又顿住了。
    林思沉默地看着他，方才的愤怒一点一点消散而去，良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还好老天开眼，你能发现。否则的话，她一个人默默地付出，却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太寂寞了不是吗……”
    江律辰的目光慢慢变得深邃起来：“你能告诉我，季源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吗？”
    这个问题绝对是发自他内心深处，他现在能够明白季源并不是贪财的女人了，但是他却依旧不明白，季源为什么要如此隐忍地待在他身边。
    林思愣了一下，诧异地看着江律辰，仿佛他是从外星球来的不明生物体一般。
    “怎么了？”江律辰皱眉。
    “你啊，不会以为你除了钱和地位，就再也没有吸引女人的地方了吧……？”
    林思的反问让江律辰怔住了，仿佛突然在黑夜里亮起的一束光，仿佛在曲折迂回的弯路上突然出现的指示牌，让一些被他忽视太多年的东西慢慢变得鲜明。
    “原来……原来……”林思的身体轻轻颤抖着，无边无尽的愤怒从心底深处涌了出来，猛地站起身，激动地怒声说道，“就因为你的无知，才让她受这么多年的苦吗？因为她爱你啊，她爱你！跟你的地位你的财富你的身家全部都没有关系，她单纯地爱着你这个人！”
    江律辰怔怔地看着在他面前愤怒的林思，这一刻，他仿佛再也不是商界呼风唤雨的江氏总裁，再也不是那个只要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改变上千人命运的商界领袖，而是变成了一个懵懂的孩子，等待着经验丰富的长辈们给的教育。
    “四年了……你离开她四年了。哪怕你当初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没给过她一点点温柔，哪怕你从来没让她感受过爱的感觉，哪怕你离开她的那一天还在伤害她，她都没有怨恨过你，她对你的爱一点都没有减少。为了不彻底跟你成为两个陌生人，即使知道自己不可能见到你，她还是愿意去湘江工作，她四年来为了你都再没有接受过别的男人。后来……后来哪怕你那样侮辱她，但是只要你能够陪在她身边，她什么都可以放弃！只要是为了你，她就拼命地努力，一点点都不考虑她自己的得失！可是你现在告诉我，你连最简单的‘她爱你’都没有意识到！你……你……”